第四十六章

作品:《未婚妻你是魔鬼吗

    男人眸光很深, 仿佛把她深深胶在了眼里, 他在期待她开口对自己说些什么。可她始终没说出口。

    “我……”

    柳淼淼微微启唇, 红灯转绿, 后面车辆催促的鸣笛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谢灼启动了车,余光看见她在自己目光移开那一瞬, 肩膀线条松懈下去。

    他的存在,对她来说已经成为一种压力了吗?

    接下来一路上, 两人各怀心事,谁也没说话。

    谢灼静静开车, 单手搭在车窗上,屈指无意识地揉了揉这几天因为休息严重不足而发痛的太阳穴。

    柳淼淼望着窗外,街景飞速地后退, 傍晚的霞光被撕扯成模糊的绯色, 在她眼底流水般划过。

    唐玥原本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下榻的酒店, 但谢灼没把她送去酒店的意思,而是停在了自家小区楼下。

    两人都冷战一礼拜了, 又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妻, 之前各自忙碌,不在同一座城市被迫分居还好说,现在来到同一座城市了,她要是在这节骨眼上还说要去睡酒店, 怕是会闹得更僵。

    谢灼泊好车,从裤袋摸出一串钥匙,递过去“这是家里钥匙, 很早就配好了,但你一直没回来过这边,所以现在才给你。”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股子哀怨怪责的味道。

    柳淼淼接过,看见钥匙圈上挂着一颗红彤彤的小草莓,充满少女心的装饰,一看就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你今晚不回来睡吗?”柳淼淼犹豫问。

    谢灼说“嗯,有场夜戏要拍。”

    “这样啊……”柳淼淼不知道在想什么,指尖一下一下地搓着那只软乎乎的草莓公仔,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几天都是杀青戏,可能要待在剧组一段时间。”谢灼看着她,“你想我回来陪你?”

    “……也不是,工作要紧。你忙吧。”柳淼淼说。

    谢灼有几秒静静的没说话,垂下的目光落在她局促地揉搓草莓的手上。

    “你好好休息。”他说。

    柳淼淼点点头。

    她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心里有块地方却总觉得不太舒服,像憋了一股浊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谢灼准备倒车出去,柳淼淼抿了抿唇,走过去敲敲驾驶座车窗。

    谢灼转方向盘的动作顿了顿,车窗降下来。

    柳淼淼稍稍俯身,脑袋凑到车窗高度,对上车里人的视线。

    她纠结好一会儿,鼓起勇气道“你下周能回来一趟吗?”

    “怎么了?”谢灼问她。

    “也没怎么……就是……”柳淼淼竟觉得脸热,她挠了挠耳朵,说,“前几天唐玥给我发了几家设计师的婚纱款式,我觉得有几款挺漂亮的……想你陪我去试试。”

    谢灼看着她,沉静半刻,道“好。下周末我回来。”

    柳淼淼心里松了口气,乖巧点头道“那我等你噢。”

    “嗯。”谢灼对她很淡地笑了下。

    柳淼淼目送谢灼开车出小区,才转身上了楼。

    柳淼淼在家里待的时间并不长。

    这段时间她留在花城,一是为了配合警察对当年的事进行调查,二是为了处理裴正楠留下的资产。

    裴正楠留给柳淼淼的不只是黎氏集团15的股份,还有他生前所有的股票,基金,不动产,根据遗嘱上写明的,在他离世后都一并划入柳淼淼名下。

    裴正楠葬礼那天,柳淼淼也去了。

    柳淼淼一身低调黑衣,带着墨镜,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葬礼上一片沉郁的黑色,殓葬师站在最前头哀悼致辞。盛开的白色百合簇拥着四四方方的长方形木盒,躺在里面的男人穿着寿衣,冰凉而死寂。

    哀乐起,亲属坐在最前方,柳淼淼一眼便看见了同样一身黑衣的黎婉珍。

    葬礼上一部分是黎家亲属,一部分是裴家人,还有一部分是出于礼义参与的商业伙伴。

    一部分无动于衷,一部分痛哭流涕,一部分听到哀乐时,意思意思地垂头从眼角挤出几滴眼泪。

    黎婉珍坐在无动于衷的那部分人里。这个女人,在自己丈夫的葬礼上也依然保持着平日的肃穆和强势,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脊背很直,黑色墨镜遮掉了大半张脸,看不出难过的情绪,墨镜下方紧绷的唇线给人极度不耐烦的印象。

    中途她手机响个不停,有几通是警察局打来的,这让她更加暴躁。

    好不容易等到这该死的沉闷的哀乐结束,亲属们在殓葬师的指示下绕着长方形木盒里的男人进行最后的缅怀,宣布葬礼结束。

    木盒子被合上盖,工作人员抬走,送去火葬区。

    葬礼上的人渐渐散去。

    裴子妤跟着去了火葬区,后面还有一些拾骨灰的手续要做。

    后天黎氏就要召开董事局会议,现在那15的股份还不知下落,刘江那群人早就虎视眈眈她董事会主席的位置。

    黎婉珍脸色铁青,压低声问孟伟“我让你查的事,你查到了么?”

    “裴先生的遗嘱——”孟伟还未说完,门外走进来几个穿制服的人。

    警察出示了证件,道“孟先生,现在怀疑你和五年前北京一家酒店纵火案有关,请你跟我们回警察局接受调查。”

    黎婉珍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警察,握拳的手因为指骨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孟伟自知这次逃不掉,也没多说,便跟着警察走了。

    孟伟在她身边跟了她十年,知道她所有见不得光的事,这次孟伟被带走,恐怕是逃不掉了。黎婉珍慌乱起来,害怕孟伟把之前的事说出去,抓起手机想拨电话。

    一双高跟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不徐不缓地走近,清脆的敲击声回荡在寂静的空气里,一下一下,敲得人心惶惶。

    黎婉珍顺着那高跟鞋的方向抬头,看见女孩子慢悠悠地摘下脸上的墨镜。

    一张年轻的面孔,冷淡的眼,以及眼尾浅色的泪痣。

    这张脸,看见就会引起她生理性的不适。

    黎婉珍目光冷厉“你在这里做什么?”

    柳淼淼冲她一笑,“你不是在找黎氏那15的股份下落么?我知道在哪。”

    咖啡厅内,两人面对而坐。

    柳淼淼扬手唤来服务生,点了杯热巧克力。记得五年前她们头一次坐下来说话也是在学校不远的咖啡厅里,那时女人妆容精致,冷淡,强势,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然人到中年,却不显丝毫老态。

    而今不过短短几年过去,面前的女人却显得老了很多,精致的妆容也遮不去她眼尾和颈脖上松弛的皱纹。

    她现在也已没了当初悠然和她喝咖啡的兴致。

    从进来坐下开始,黎婉珍抱着手,警惕地打量她。

    柳淼淼抿了口热气腾腾的烤榛仁巧克力,问黎婉珍“味道还可以,要不要也帮你点一杯?”

    黎婉珍现下没有和她拐弯抹角的兴致,直截了当地道“那15的股份在哪里?”

    柳淼淼将瓷杯放回碟中,说“在我手里。”

    黎婉珍多少能猜到一二。

    呵,裴正楠在外面的私生女,除了她,还会有谁?

    倒不想这小丫头片子五年过去长大了,也更嚣张了,她还没有去找她,她却自己送上门来。

    黎婉珍道“你开个价吧。我可以用市值两倍的价格回收你手上的股份,对你来说不会是个亏本买卖。”

    柳淼淼指尖点了点瓷杯外壁,巧克力的味道香甜让人感到心情愉悦。她说“我又不缺钱。除了黎氏股份外,裴正楠生前所有的股票、基金、不动产,全都给我了。我让律师大致清点了一下——”柳淼淼佯作思索,微微吃惊道,“你们黎家一半的财产都留给我了。”

    黎婉珍额头上青筋猛地一弹,脸色非常难看。

    她对裴正楠是有过真感情的。一个年轻英俊,名满海内外的马术界传奇骑师,没有哪个女生见了不会为之动心。当时她还年轻,自然也逃不过作祟的荷尔蒙。一个多少女孩子求而不得的男人,激起了她的占有欲和胜负欲。

    她知道裴正楠在事业上的野心,所以明知道裴正楠身边已经有了女人,她还是暗自动了心思。

    黎婉珍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她打小含着金汤匙出生,在上流社会拥有不可动摇的一席之地,这是裴正楠最想走进的圈子。而这些,是景薇那个从贫民窟出来的女孩子无法带给他的。

    她用了手段,拿名利和权势诱惑这个男人,让他和自己订婚。

    她的目的达到了,她也终于得到了这个男人。

    可婚后的生活并不如她所想,一个本就是由功利而萌生的婚姻,又能幸福到哪里去呢?

    于是嫉妒的心与日俱增。她黎婉珍没有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不管她怎么欺骗自己,她都清楚自己只是在面上赢得了这个男人,这男人的心却始终在其他女人身上。

    她用尽了手段,把这个男人囚禁在自己身边,她强势了一辈子,掌权了一辈子,却不想在这男人死后,将她的一切都毫不留情地剜出一大半,留给了那个女人的孩子!

    黎婉珍觉得可笑。

    她和裴正楠的婚姻走到最后,竟成了她人生中最可笑的笑话。

    黎婉珍不可遏制地大笑起来。咖啡厅周围的人纷纷投来怪异的目光。

    柳淼淼纹丝不动“你笑什么?”

    “你以为裴正楠把一切留给你是因为爱你?”黎婉珍抹掉眼角笑出的一滴泪,讽刺地说,“这个男人,最爱的只有他自己。他太清楚自己的目的,没有名利的时候,他想要名利,所以他选择了和我在一起。后来什么都有了,他却开始缅怀他所谓的初恋了!如果他真如他口中所说那么爱景薇,他当初怎么会选择离开景薇和我在一起?他在马术界再出名,也不过是个运动员。是我带他走进我的圈子,带他结实人脉,带他走进黎氏,没有我,他裴正楠就只是个破骑马的!”

    “现在他死了,竟然为了报复我,把原本属于我家的一切,全都留给了你!”

    黎婉珍看上去情绪已经崩溃了。柳淼淼静静听完,轻声说“你真可怜啊。”

    黎婉珍被她一句话击中命门,倏然站起,恼羞成怒地掀掉她面前的骨瓷杯。

    杯子砸在地上,瓷片碎了遍地,很大的声响。热巧克力飞溅,有几滴沾到到她的衣角上。

    服务生慌张过来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助您的?”

    柳淼淼目光毫不退怯地和黎婉珍对视,摆手道“不用,给这位女士拿一杯冰咖啡。”

    黎婉珍死死瞪着柳淼淼,咬牙切齿地说“你同情我?柳景诚那只老狐狸故意放假消息,害我花了240个亿买了块烂地!你妈勾引我丈夫,你一个小三生的女儿,名不正言不顺却要继承我们黎家家产,你们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事到如今,柳淼淼已经懒得和她再多做辩驳。她背了“小三女儿”这个莫须有的罪名足足二十三年,从小到大,无时无刻不活在这个罪名的阴影里,然而今天对峙,她却没了再和她争辩的兴致。

    黎婉珍已经疯了。

    柳淼淼看着她,平静地说“孟伟已经被抓了,下一个就是你了。”

    黎婉珍身体猛地一震。

    柳淼淼说“十几年前,你买通王佳,让她在我母亲惯骑的马匹里注射兴奋药物,害我母亲坠马身亡。五年前,你让王丰送我放了麻醉剂的巧克力,在酒店纵火,我差一点活生生被烧死。之前游轮有人持枪追杀我,这一切,都是你干的吧。”

    “孟伟已经被抓了,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你玩弄权势,颠倒是非黑白,把自己佯装成一个受害者的模样,但这些,都不是你犯罪的理由。”

    “你逍遥快活了十几年,下半辈子,你等着在牢狱里忏悔吧。”

    黎婉珍有几分钟没法声,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眼睛睁得很大,仿佛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她忽而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

    柳淼淼轻挑了下眉。

    “你以为你是什么?敢这么跟我说话?”黎婉珍模样癫狂,已经失去了理智,“你要我坐牢?景薇都死了十几年了,你有证据证明是我指使的?”

    柳淼淼说“这五年间,你一直把王佳藏在郊区一所私人的精神病院,院长姓柯,是你的表亲。”

    黎婉珍脸色一变。

    “当年你指使王丰做的那些事,他供认不讳。现在孟伟被抓了,你以为你还能平安无事地逃过这一劫?”她句句话直击黎婉珍命门,“你以为你把王佳藏得很好,但这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柳淼淼起身,从桌前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擦了擦刚刚被热巧克力溅上的衣角。

    “临走前再告诉你一件事。你们董事局里有个叫刘江的,对么?”

    她冲黎婉珍一笑,“我看他好像很有诚意的样子,主动联系了我好几次。所以我把那15的股份五折卖给他了。等董事会结束,你们黎氏应该就要改名跟别人姓了吧。”

    黎婉珍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眼珠子死死地盯在柳淼淼身上,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她眼睁睁看着柳淼淼走到车旁,司机为她拉开车门,她悠然提起裙摆坐进去,甚至微笑温柔地摆手对她说再见。

    黎婉珍被激得大叫一声,发疯似地将桌椅狠狠掀起砸在地上,胸腔剧烈起伏着。

    孟伟落网,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了减轻罪行,他自然不会再帮着黎婉珍。他把所有幕后指使的罪名都推到了黎婉珍的头上。警察冻结了黎婉珍名下所有资产,要求她回警局配合接受调查。

    紫藤湾竞投出现严重决策失误,自家人手里15的股份不翼而飞,主席又被刑事案件缠身,黎婉珍算是失去了黎氏集团里一切地位。

    但只有这些还不够,找不到王佳,就无法证明景薇当年坠马的事是受她指使的。

    除了那通误接的电话,一个废弃变成养老院的私人精神病院旧址,王佳这个人已经足足消失五年了。是生是死柳淼淼都不知道。

    柳淼淼一时觉得有些烦闷,降了车窗,清凉的风从外面吹进来,扑走心头的闷气。

    只差一步了。

    她绝不会让黎婉珍轻易逃过这一次。

    她出神地想。手机震了震,是谢灼发来的短信,说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他们约好今天下午一起试婚纱的。

    柳淼淼还在敲键盘回复,唐玥电话插了进来。

    唐玥说“柳总,我查到王佳的消息了!”

    裴子妤替裴正楠收拾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一串从来没见过的钥匙。

    她向来对家里的资产不多过问。这段时间黎婉珍又总是不在家,裴正楠的身后事都是她处理的。

    清点的时候裴子妤问了律师,这是裴正楠和黎婉珍名下共同的一套房产。地方偏远,是她听都没听过的村地。

    清理完家里的东西,裴子妤让司机按着地址开车过去。

    出了市区,繁密的高楼大厦和平铺齐整的沥青公路渐渐被抛在脑后,取而代之的是眼前低矮的楼房,开阔的土地,以及满眼放纵生长的花草和树木。

    车停在郊区的一个小区前。

    裴子妤下了车,迟疑地走进去。保安是个六十多岁的大爷,正坐在保安亭里昏昏欲睡,有人来访也不知道。

    小区的大门还是那种老式的大铁门,看上面的锈迹,应该已经使用很久了。没上锁,一推就开,发出难听艰涩的声响。

    这地方在城市边缘,一路上连人影都见不到几个。到处是坑坑洼洼的水泥地,未修缮好的楼房被绿色手脚架围着,只偶尔有几个建筑工人经过,看起来很萧索又潦倒。

    裴子妤脚上还穿着高跟鞋,走这种不平的泥路十分辛苦。她在小区四处看了看,这边物业形同虚设,里边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栋楼房,有的还没建好。

    她按着地址找到了那栋房子,钥匙放进楼底下的大门锁孔里,轻轻一拧,铁门吱呀一声打开。

    楼道里黑漆漆的。

    裴子妤去摸壁灯开关。灯光也很暗,看上去已经用了很久却无人替换,中间二三层的灯光坏了,她只能摸黑上去。

    明明外头天色还未彻底暗下,这里却一点光都照不进来。

    越往上走,裴子妤便越是觉得怪异。

    黎婉珍怎么会在这种荒郊野外投资房产?先不说这个地方交通极度不便,房价低得令人发指,五到十年内根本没有升值的可能。

    买下这里的房子,和直接把钱扔进大海里有什么区别?

    她在一扇看起来十分普通的防盗门前停下。

    门上没有灰尘,应该定时有专人过来打扫清理。

    裴子妤犹豫半刻,刚将钥匙放进锁孔,门内却传出一阵沉闷的,椅子在地板上拖动的声响。

    裴子妤没想到里面竟然有人,吓得手一颤,钥匙整串掉在地上。哐当一声。

    大门打开,女人被粗绳子绑在木椅上,嘴上粘着黑色封箱胶,披头散发,惊恐无助地看着她。

    女人眼睛瞪得很大,支支吾吾地发不出声音,看神情,像是在哀怜地求助。

    裴子妤犹豫了下,走过去撕开女人嘴巴上的胶布。

    王佳惊恐地喊“放我出去!求求你!我一直被关在这里!放我出去!求求你了!”

    裴子妤没来由的手心冒冷汗。她讷讷地问“……你是谁?”

    “黎婉珍一直把我关在这个鬼地方,五年了!你放我出去吧!求求你了!”

    “黎婉珍?”裴子妤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咽下一口唾沫,试图压下内心恐惧,“你是说我妈妈?她为什么要把你关在这里?”

    王佳顿时警惕起来“你是那个女人的孩子?!是她让你来的?她想干什么?我都已经这样了,她还不肯放过我吗?!”

    “子妤。”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裴子妤脊背一颤,黎婉珍站在她身后,眼神冰冷。

    裴子妤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被吓了一跳,说话都磕巴起来“……妈?”

    王佳死死盯着黎婉珍,惊恐如视鬼魅。她本能想后退,可双手双脚都被绑在结实的木椅上,动弹不得。

    她失去理智地尖叫起来“黎婉珍!你这个疯女人!你做了那么多缺德事,你会有报应的!你让我害死景薇!你才是小三!你放我出去!你这个疯女人!”

    黎婉珍冷笑。

    “什么景薇……?什么意思?”恐惧快让裴子妤的大脑都转不动了,她一时竟分辨不出来,王佳口中喊的这个“疯女人”是自己母亲?可黎婉珍在她心里向来是高高在上的,优雅而强势。

    裴子妤怔怔地问“妈,你和这个女人认识……?”

    “不关你的事,出去。”黎婉珍命令道。

    “不对……这不对……”裴子妤怔然看着绑在木椅上满嘴咒骂的女人,因为长期接触不到阳光,她的脸色泛着病态的苍白,身材也很瘦,一看就是遭到了长期的囚禁和虐待。

    她忽然回过神“妈,你把人关在这里,这是犯罪!”

    “她就是个杀人犯!”王佳还在尖叫,“她疯了!求求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黎婉珍目光不带情绪地滑到裴子妤身上,说“我再说一次,这不关你的事,我让司机现在送你回家。”

    裴子妤双脚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地面,动也不能动。王佳的话一直在她耳朵里回荡,她不可置信地道“这个女人……她说的话都是真的?”

    “现在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吗!”黎婉珍用力抓住她的肩,情绪激动失控,“你爸爸死了!他把一大半的财产都留给了那个姓柳的!那是属于我们黎家的东西!而柳淼淼那个不识好歹的,竟然转手就把股票卖给了刘江那个贱人!现在孟伟被警察带走了,刘江要联合其他董事罢免我——就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吗?!”

    裴子妤像只无力的木偶,被黎婉珍扯在手里,疯狂地晃动。她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爸爸的股份——”

    “对!姓柳的就是你爸爸和景薇那个贱女人生的女儿!柳景诚那只老狐狸,还有柳淼淼那个小三生的女儿,他们一家都不是好东西!把我们家害成这样!”

    “你才是小三!”王佳不顾一切地指正她,“当初是景薇和裴正楠先在一起的,是你横插进来,硬生生把人拆散的!”

    “你给我闭嘴!”黎婉珍一巴掌扇在王佳脸上,发狠地说,“我要是要坐牢,你们都别想好过!”

    “妈!你别这样!”裴子妤痛苦地喊,“如果……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您……您去自首吧,您不能把人关在这里……”

    “自首?”黎婉珍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疯狂地大笑,随后目光狠下,抓着裴子妤往门外一推,命司机将她带上车。

    她冷笑看着王佳“柳淼淼不是一直都想找到你吗?我就是死!也要拉着那个姓柳的一起死!”

    柳淼淼接到唐玥电话后便让司机调了头。

    唐玥说她也是突然收到的消息,正在赶过去的路上,地址很偏,在郊区边缘,开车过去要将近一个半小时。

    中途谢灼给她打了几通电话,但她和唐玥通话连着线,没接到。

    地方越走越偏,路人越来越少。直到司机把车停在一个看起来几乎完全没有人居住的偏僻小区前。

    柳淼淼下了车,高跟鞋踩进泥水里,她淡淡皱了眉。

    门口的保安大爷正睡得香熟,四周半个人影也没有。

    “……你确定发来的地址没错吗?”柳淼淼想问唐玥,发现电话那头已没了声音。

    这边地方太偏,信号时有时无,通讯被切断了。

    微信里还躺着谢灼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他问她在哪,柳淼淼试着回复,但消息一直显示正在发送中,小小透明的圆圈在信息气泡框旁艰难地滚了几圈后,终于变成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小区内人很少,只有几个建筑工人在外面搬运水泥和砖头。里头寥寥可数的几栋矮楼,有的才只建了一半。

    柳淼淼按着唐玥发来的地址找到那栋楼,楼底大门没上锁,虚掩着。楼道内照明很暗,这地方地段不好,阳光长期照不进来,白墙上的漆斑驳得像落了泪,还有些许青色的霉斑和蜘蛛网。

    一直向上走。楼道静得只有自己脚下高跟鞋的声响。下边几层还有楼道照明,到了这层,不知是灯坏了还是开关没开,楼道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隐隐约约的,有木质椅子拖动时难听的摩擦声不知道从哪传出。

    身后仿佛有很轻的脚步声在靠近。

    柳淼淼脊背一寒,倏然回头,身后空洞的楼道像漆黑的深渊,空无一人。

    她缓慢收回视线,手摸向衣兜,想拿手机出来照明,指尖碰到金属外壳的一瞬,身后猛地扑出一道人影,捂住了她的嘴巴。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话筒公式化的女声响了一次又一次,始终无人接听。

    谢灼看着渐渐暗下去的手机屏幕,眉心不觉皱起。

    店员走过来说“谢先生,柳小姐订的婚纱送到了,要现在拿过来吗?”

    谢灼拨了唐玥电话,也是同样无人接听。

    “不用,她还没到。”他说。

    “好的。”店员应声退下。

    他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打电话回kg,让柳景诚的秘书查柳淼淼今天的行程。但秘书的回复是柳淼淼今天并没有什么特别安排。

    谢灼收了手机,走出婚纱店,迎面撞上从外面一阵风跑进来的裴子妤。

    裴子妤气还没喘过来,一见到谢灼便惊慌地望他身后张望,紧张问“柳淼淼呢?她在哪?”

    谢灼拧眉“你找她做什么?”

    裴子妤说“我妈……我妈她……”

    谢灼电话响了。

    他垂眸,屏幕上显示的是柳淼淼的号码。

    他按下接听键,将听筒移至耳边。裴子妤看他一语不发地听那头的人说了几句,面色沉下,说了句“好”,挂断电话便从婚纱店飞奔了出去。

    紧接着他惯开的车从停车场驶出,车速在几秒内拔高到,车轮高速拐弯滑过沥青地面,车尾急速漂移过去,像支离弦的利箭。

    濒临疯狂边缘的人非常可怕。对方在暗处,巨大的力道把柳淼淼扯了过去,她感觉手被粗壮的绳子绕住,死死绑在一起。她被人拖着往上走,听见钥匙在黑暗中一阵乒乓作响,天台门被霍然推开。

    高处的冷风和月光同时闯入,柳淼淼看见黎婉珍狰狞的脸。

    她想挣扎,黎婉珍把刀抵在她腰后,威胁道“你要是再乱动一下,这刀马上就会捅进去。”

    柳淼淼抵不过她的拉扯,硬生生被黎婉珍拽上天台。

    这边地方属村,四处照明不足,不过七点的天色,便暗得像城区深夜的光景。

    尖锐的刀口紧贴在她的喉咙上,让她连咽下一口唾沫都必须小心翼翼。

    柳淼淼觉得黎婉珍已经彻底疯了。她就在天台边缘上,下意识朝脚下望了一眼,高楼的虚空让人不由双腿发软,加之天色漆黑,楼底看上去像个没有尽头的深渊。

    天台围墙很矮,不过到人腰际的位置,只要黎婉珍稍一用力,轻而易举便能把她推下楼。

    王佳绑在旁边的椅子上,嘴上重新被封了胶布,发不出声音,只能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发出徒劳的“呜呜”声。

    黎婉珍唇边勾出残忍的笑,对王佳说“你别急,等我解决完了这个小姑娘,就来解决你。”

    她把通话中的电话塞到柳淼淼脸边,命令道“说,让他来找你。否则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淼淼!”

    “阿灼!”男人熟悉的声音让柳淼淼眼睛一酸,她急切地道,“你别过来,你——”

    电话被抽开,黎婉珍说“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准备好三百万美金。劝你最好别报警,否则你就在楼底等着替你心爱的小姑娘收尸吧。”

    说完黎婉珍挂了电话,将手机从天台抛出去。金属机身凌空划出一道弧线,然后笔直坠落。

    “啪啦——”

    楼底遥遥传来手机摔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毛骨悚然。

    柳淼淼绑在身后的手试图挣扎,她稍动一下黎婉珍手里的刀便逼紧一分。

    下颌肌肤被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几滴鲜血霎时沿着刀刃滑落。

    柳淼淼怕他会来,也怕他不会来。内心恐惧又纠结。她强忍住声音颤抖,和黎婉珍对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为什么要牵扯别人进来?”

    黎婉珍笑容狰狞“这个男生挺厉害啊,为了你,连逃了五年的人都能抓到。如果不是他,王丰根本不会落网,谁会知道纵火的事?一切都平安无事,孟伟不会被抓,我也不会被警方调查,更不会遭到董事局罢免!”

    “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

    “我根本没有错!”黎婉珍眼睛布满血丝,癫狂地说,“错的是你们!我当年没想让景薇死!是她不断地勾引我丈夫!还有你!我本来想放过你的,但你为什么要偷听我的电话呢,是你活该!你们该死!”

    黎婉珍情绪激动,又拖着她往天台边缘靠近了一分。突如其来的冷风吹得柳淼淼浑身一颤,她指甲狠狠嵌进自己手心里,强迫自己冷静。

    “你想要什么,我还没有正式和刘江签署股份转让协议,我可以把黎氏股份还给你。”

    黎婉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这张漂亮的面孔,越是看,她越是觉得反胃!她目光发狠“我看这个小男生挺喜欢你的,等下他要是亲眼看着你掉下楼摔死,他心里一定会很难过吧。”

    汽车飞驰在夜晚的马路上,速度快如残影,路灯被撕扯成急速倒退的流水,从谢灼漆黑的眼底划过。

    他把油门踩到底,一连闯了三个红灯,与对面交汇车辆擦身而过。

    上了高速,谢灼看了眼时间,距离刚才那通电话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漫长得却像过了一个世纪。

    车速一路狂飙,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蓝牙耳机里卓一为的声音着急传来“阿灼,我觉得这个事不对,你不能自己去,这摆明就是个局——”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是个局。王丰和孟伟先后落网,对案件事实供认不讳。警察已经对黎婉珍进行调查,黎婉珍却逃脱了,被列入了通缉的名单。

    黎氏一生心血砸在她手里,她公司资产被冻结,从神坛上摔下来,失去了引以为傲的一切。

    黎婉珍不会不知道当今下警察办事效率有多快,天网恢恢,以她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和警方对抗。即使她的资产在调查期间被冻结,但以黎婉珍曾经的地位,她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三百万美金,她的傲气也不容许她下半辈子在牢狱中度过。

    一个人被逼上绝路,不是要钱财,不要活路,是要一条命。他明知道这是个局,却不能不去。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谢灼想起女孩子在电话里惊慌无措地喊他的名字,呜咽的声音,他的心每分每秒都犹如刀绞。

    “没时间了。你去联系陈局,我父亲和他有些交情,请他帮忙,一定要保证淼淼的安全。”

    说完谢灼便摘了耳机,将油门踩到底。

    他现在能做的,也就是在警方赶到以前,尽量拖延时间。他必须尽快赶到,他没办法等待和忍受她自己一个人在那样的疯女人手里。谢灼害怕自己再迟一点,就会失去她,会再也看不见她。

    他无法想象,她现在心里是怎样的无助和惊恐。

    小区外传来车轮猛地刹车的声音,车灯将寂静的黑夜划破一道光口,停在楼下。

    有人从车里走出。

    黎婉珍朝外看了眼,冷笑道“看来他确实很喜欢你,比我想象中来得还要快。”

    通往天台的楼道缓缓传近脚步声,看见男人身影出现在面前的一瞬,柳淼淼忽然眼睛一红。

    “阿灼!”

    谢灼眼尾之处稍稍动容。转眼看见她被黎婉珍用刀架着,双手被绑,威胁地压在天台边缘上。锋利的刀在她脸上划了伤口,有新鲜的血迹掉下来。

    只要她再后退一步,坠楼的命运将避无可避。

    “站在那里,不要动。”黎婉珍手里的刀往柳淼淼喉咙上更逼紧了一点,“我要的东西呢?”

    谢灼提了提手里一只沉甸甸的黑色帆布包,“在这里。”

    黎婉珍说“扔过来,我看看。”

    谢灼抬手,把装了一百万美金的袋子扔到黎婉珍面前。

    黎婉珍稍俯身,将袋子拉开一道口,佯装自己是在意这笔钱款。她大致看了眼,“数目不对。”

    谢灼指尖上挂着车钥匙,“还有一部分在车里,三百万美金有几十斤重,你等下总不会就这样抱着跑路。”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车停在楼下,钱就在车尾箱,你从这里能看见。”

    “你最好别给我使什么花招。”黎婉珍用力攥紧了拴在柳淼淼手上的绳,冷声道,“把车钥匙也扔过来。”

    谢灼说“我怎么能确定你不会伤害她?”

    “你把钥匙给我,我把人给你。”

    听起来是很公平的买卖。但柳淼淼很清楚,今夜黎婉珍根本不在意这三百万,她想要的是他们所有人的命!

    她要下地狱,也要拉他们一起陪葬。

    “阿灼!”她忍不住喊出声,黎婉珍刀锋逼紧,脖子上的皮肤被划破了口。“闭嘴。”

    谢灼落在身侧的指尖紧了紧,把钥匙抛过去,“给你。”

    他突然动作,黎婉珍视线随着钥匙被抛出的弧度移开。扔出时谢灼故作手滑了一下,车匙叮叮当当掉在边上。

    黎婉珍警惕道“捡起来。”

    谢灼缓步走近,黎婉珍死死地盯着他每一个动作,空气安静得犹如凝滞。

    突然,黎婉珍将柳淼淼猛地推开,拿刀刺向他!

    “阿灼——”柳淼淼恐惧地喊。她脚下不稳,向天台外面倒去。

    眼见柳淼淼马上要跌出天台,谢灼顾不上亡命扑来的黎婉珍,大步上前拉住柳淼淼的手腕,往自己身后一带。

    却不想她腕上的绳是和黎婉珍连在一起的,牵扯着黎婉珍直直朝这边扑来。

    刀刃只差半米,谢灼一脚踢在她手腕上。黎婉珍手上脱力,刀飞了出去,哐当落地。

    谢灼和黎婉珍视线同时落在不远处的刀上,冲过去抢夺。谢灼更快一步,将刀拿起,看准时机,利落地斩断了连接两人的绳子。

    黎婉珍见拴着柳淼淼的绳子被砍断,疯狂地大叫朝他们扑来,谢灼来不及闪避,将柳淼淼往天台内猛地一推,自己被黎婉珍迎面扑中。

    柳淼淼踉跄地跌出去,还来不及回头,听见不远处有声枪响,黎婉珍胸口炸开一个血洞,她忽然失去了所有动作,笔直地翻出天台。

    紧接着从高空坠落,砸在地面上,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

    柳淼淼惊恐地看着天台边缘的一幕,她想伸手,却什么也握不住。谢灼的侧脸从她眼前一划而过,也从边缘坠了出去。

    和黎婉珍坠楼时同样的,一声闷响从楼底传来。

    柳淼淼崩溃了,眼泪霎时决堤而出。她徒劳地张着嘴,发出“啊……啊……”的呜咽声,她冲到天台边上向下望,看见黎婉珍摔在水泥地上,四肢以一种奇诡的姿态扭曲着,像个支离破碎的木偶,一动不动,满地是血。

    她四周看了一圈,却没找到谢灼。

    她脑袋里嗡地一炸,浑身冰冷,连站都站不稳了,整个人摔在地上,没几秒,她又像疯了一样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站起,连滚带爬地夺门而出。

    不过是几层高的楼梯,漫长得像是走过了好几年的光景。

    楼道漆黑,像一个永无休止的深洞。她一路向下狂奔,脑海里无法遏制地想起曾经少年的模样。

    想起他看见她抽烟时拧眉不悦的脸,会不由分说地夺过烟扔在脚下踩灭;想起他看见她上课睡觉会揪她小辫子,把她拎起来,告诉她趴着写字会近视;想起她不爱吃饭,他就亲手做给她吃;想起她睡不着觉,他就陪她打电话到深夜;

    想起那天在医务室里,少年动作很轻地给他吹着腿上刺痛的伤口,气息轻轻痒痒的,仿佛能抚走一切的痛,然后他抬眸,目光中盈满温柔。他说,真是败给你了,我答应做你男朋友了。

    想起那时学校流言四起,斯文干净的男生和那些流氓们不顾一切地厮打,他唇角带血,眼睛发红地把她抱在怀里,说不论她好的坏的病的残的,她都是他的。

    “阿灼……”柳淼淼哭得呜呜咽咽,连路都走不好了,一路走一路摔,膝盖和手心被蹭破了皮。

    她像疯了一样冲到楼底,看见男人倒在花园泥地里,身上拉扯着电线和坠下时砸中的雨棚,有血从他身下淌出来。

    柳淼淼身体猛地一颤,灵魂仿佛被人整个从身体里抽出,浑身发软。随后她崩溃地尖叫着扑过去抱住了他。

    “阿灼!阿灼!”她崩溃地不停喊着他的名字,声音都叫哑了。

    眼泪簌簌落下,滴落在男人的面容上,他身侧的手很轻地动了动,然后极难地睁开了一丝眼。

    他视线模糊得看不清东西,只听到女孩子绝望又让人心疼的哭声。他伸手像是想要替她抹泪,手上却没有力气,指尖虚虚地点在了她眼尾的泪痣上。

    柳淼淼猛地一颤,抓住了他的手,呜呜咽咽地喊“阿灼……对不起……对不起……”

    谢灼翕了翕唇,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他嘴唇虚弱地一开一合,那口形,是在喊她的名字——

    淼淼。

    柳淼淼更加泣不成声,心痛得好像无法呼吸。

    她想起那年高三晚修,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安静坐在木质桌椅前,干净得仿佛不染一丝杂质的清泉。眸光专注而认真地看她,说那个答案对他而言很重要,但他可以等,等到她愿意告诉她的那一天。

    想起在车里,他说五年了,他对她的爱从来没有改变。

    那些时刻,她从来没有正视过他的真心。

    她总是选择逃避,总是把他对她的好视若无睹。想着反正他会一直在,有什么关系呢,他永远都离不开她的。

    可柳淼淼发现自己错了。

    他现在倒在这里,看上去好像快要死了。

    她后悔,为什么到这一刻才终于明白了自己对他的感情,不是源于年少时对他的依赖,对他的占有欲,和他结婚,也不是因为对他的愧疚和心亏——

    她会和他在一起,想要和他在一起,那只是因为……她爱他啊。出错了,请刷新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