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作品:《夫君他又又又被穿了

    果断把小孩拍晕, 抓着上面放下的绳子,两人回到船上。

    “义士啊”

    “快谢谢好心人呀”

    围观的人纷纷道。

    不过做义士的感觉,并不好受。

    湿哒哒, 而且冷, 钟苓苓拧拧下摆, 斜看谢缙, 他明明形容狼狈, 抹了把脸, 顾晓七八分面容,却做出十足的随性。

    他也看过来。

    下一瞬, 她移开眼睛。

    好像方才水中那一瞥,他双眼黑白分明,刺进她心中,像是反问着她不是说分道扬镳吗,不是说不在意吗

    还不是也跟着跳了下来。

    钟苓苓不自觉咬咬牙,她不在意, 她压根不在意。

    这个世上, 就没有能比平凡过生活,能让她更在意的事。

    如果他敢提这件事,她就毫不犹豫说, 她是为救小孩,让他心里没点数,不要自作多情。

    她轻轻打个寒颤,却看谢缙走过来。

    她仰头看他, 抿着嘴,他脱下外袍,用力拧干,抖了抖披在她身上“别着凉了。”

    钟苓苓一愣为什么他总不按她想的来

    她一声不吭,朝舱内走去。

    谢缙看了会儿她的背影,轻轻一笑。

    钟苓苓虽然面上冷,有时候心也装得挺冷的,但实际上,剥开那层外表,就能触摸到极其温暖的部分,就是被一层层包裹起来,严防死守。

    想剥开。

    就像刚刚在水中,触及到那柔腻的皮肤。

    但是她比他想象的更加狡猾,也更加警惕,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他清楚知道,谁先放下防线,谁就会一退再退,反正这个人一定不会是他。

    谢缙穿着湿衣裳,在窗边,边吹风,边看书。

    第二日,他就染了风寒。

    船上的医师摇摇头“这可不好说,船还要开个把时辰才到白云县。”

    钟苓苓谢过医师,给了银子,借用了厨房煎药,又细心拧了布,盖在谢缙头上。

    谢缙嘴唇发白,眉头紧皱,陷入梦魇。

    云雾缭绕,梦里的场景渐渐清晰。

    像是往常那样,父皇和刘贵妃坐在上首,他坐在下左。

    至高无上的身份,接受朝臣参见。

    然后,又是礼部那老头子出来,嘀嘀咕咕太子乃国之延续,到二十五六仍未有妃嫔,实在不是道理。

    必须尽快娶太子妃,诞下小皇孙。

    因而举荐礼部侍郎之女、太子太保之孙女、刘贵妃之侄女

    梦境运作诡异,明明是宴席,女子们也不忌礼数,一个个朝上面走来,平日端架子的贵女,梦里是萝卜摆在菜市场,供人挑选。

    谢缙放下酒杯,微微笑着看她们,都是熟面孔,最大的十九了,至今尚未婚配,摆明觊觎太子妃之位。

    怎么办,他就是不想给这些人。

    甚至多看她们一眼,心里突然暴起一种杀欲。

    没有人能猜到这种情绪。

    他只是笑着,且看众人如何舞。

    心里明镜似的,这是梦,但也是现实。

    他不在朝堂,没有露面这段时间,这些女子以及背后的势力,一个个鼓足劲,想要把人安插进东宫。

    真是悲哀啊。

    他正要端酒,手边一个女子替他斟酒,她面容妍丽,平民穿着和这里格格不入,却一枝独秀,明媚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他心内猛地一惊。

    骤然站起来,推翻酒席,也不管底下一阵尖叫,只抓她的手“你怎么在这”

    女子眉梢冷,眼中更冷“殿下莫不是忘了,奴婢是代国余孽。”

    “是殿下将奴婢虏至宫中,做下贱的官婢。”

    谢缙心中“嘭”的一声,目眦欲裂“不可能”

    可她只是假笑,不反驳,也不接话。

    他知道这是梦,荒唐、没有道理、随意至极。

    他觉得头很重,用力抓着她,眼角猩红,拉着她跑起来。

    身后的世界在崩塌,什么父皇、刘贵妃、礼部尚书,一个个的尖叫声,渐渐融汇在一起,最后只剩下一声刺耳的耳鸣。

    他缓过神,这是醒过来了

    不,还在梦里,不过换了一个场景,到处是红绸,喜庆得令人心惊,他低头,他拉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穿着喜服的新娘。

    而他也是一身红的新郎。

    他缓缓,看着身边的人儿。

    抬手,轻轻掀开红盖头。

    遽然天光乍亮。

    彼时,钟苓苓坐在他榻边折衣服,发现他衣袖里藏了一截红线,仔细捻捻,她拿出编的剑穗,一对照,从上面剪下来的流苏。

    长长的睫毛下压,盖住她眼中神色。

    流苏缠绕在手里,她将它接回去。

    有点痕迹,但影响不大,她重新打了两个结,将几条流苏编织成一股,别致又好看。

    正在校准结口,她听到声音,一抬眼,却看榻上的男人呼吸沉重,紧紧抓着床单,手臂上青筋四起。

    钟苓苓正觉得奇怪,他倏地睁开眼睛,眼中有片刻空洞。

    他转过头,观察周围,好一会儿眼中才有焦距,定在她的脸上。

    钟苓苓把药碗放着,道“怎么了”

    谢缙缓过来,看着她,说了句无厘头的话“我知道。”

    钟苓苓“”

    他轻轻合上眼睛,他知道红盖头下的人是谁,或者说,他期待那个人是谁,啧,他好像不小心把防线撤下来了。

    本来说好,绝对不会成为第一个撤下防线的人。

    哪成想,被一个梦安排得明明白白。

    钟苓苓只当他烧糊涂,把药递过去“喝吧,船上物资不多,等靠岸,还得去药堂看病。”

    “我帮你问过了,离岸边最近的药堂,走路一刻钟就到。”她放下一张地图,意思倒是明白,她不会和他同行。

    谢缙乖乖接过药,一下子喝完,脑袋总算清明了点,再看她端坐的模样,心里一沉。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为什么偏偏是他先退步。

    她却像是,随时可以袖手旁观,看着他越来越沉在沼泽中。

    他从来都是运筹帷幄,还是头一次栽得这么彻底,因为生病,容易影响情绪,他这一步走错了。

    但他不后悔。

    不然,该怎么留住她

    她却只站起来,将剑与剑穗放下,道“送出去的东西,收回来干什么,又不是总角稚童。”

    好像忘了自己“两清”的决定。

    这才离开。

    谢缙目光落在剑穗上。

    他能想象得到,她白皙的手指穿梭着,将断开的绳子重新接上去,为了更美观,还别有心思,绳子在她手上,变成了全新的花样。

    他将剑穗捏在手里,细细把玩。

    想抓着她的手。

    他目光渐渐凝重,有了点头绪,又笑起来。

    能怎么办,他不像康梓岳般憨傻,也不像覃萍绍般君子。

    终于挨到船靠岸,天亮了,秋初的清晨,说话都有些雾气。

    钟苓苓刚下船,昨天救的那人家,就守在那,感激涕零,妇人把银子塞到她手里

    “恩公千万别推,昨天我急着照顾儿子,没当面道谢,已是极度失礼,如今终于等到恩公,怎么能假装不知”

    钟苓苓一笑,也没客气,把银钱接了过来,问“小孩如今还好吧”

    妇人说“好好好,我等一会就带他去药堂,抓把药压压惊。欸不过”

    钟苓苓问“怎么了”

    妇人说“我瞧着,另一位恩公脸色不大好,往那边摇摇晃晃过去了,好像也是药堂的方向。”说的是谢缙。

    钟苓苓早上到现在,都没见着他。

    她微微思索,也朝那个方向走过去。

    不多几步,果然看到他。

    他背着个小包裹,步伐不太稳,呼吸沉重,拖着这样重的身体,连地图都不一定看得清。

    钟苓苓刚这么想,果然看到他走错岔路口,那边走下去不是药堂,是杀猪场。

    她两三步走过去,轻轻拽他一下,指另一个岔路口“是这边。”

    谢缙愣好一会儿,才笑笑“真巧,你也走这边啊。”

    “唔。”钟苓苓应了声,且看谢缙继续迈着步伐,像是吊着半口气,身残志坚,朝岔路口继续走过去。

    她跟在他后面,数过了两个岔路口,谢缙都走对,正当放下心准备离开,只看他拐错了最后一个岔路口。

    那边走下去不是药堂,是养鹅场。

    钟苓苓心情复杂。

    他是非要走畜生道是吗

    无奈,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错了,是这边。”

    谢缙眯着眼睛,提提小包裹,有气无力道“这么巧,你还是走这边啊。”

    “唔。”钟苓苓道。

    他的脚步却顿住,回过头来,直直盯着她的双眼“你你能带我去药堂吗”

    钟苓苓屏息,冷冷地回“你不是商户之子吗雇个人带你去吧。”她要这么容易心软,前头,康梓岳、覃屏绍就不会无故遭遇许多事情。

    谢缙点点头“说,好。”

    嘴上说好,却还是独身一人,一拖一步,猛地咳了咳,差点摔倒。

    钟苓苓实在看不下去,拉住他“逞什么强,让别人带你去不行么”

    谢缙强行站起来。

    他身上温度很高,连带两颊都有点不寻常的薄红,目光却带着别样的湿润,声音也哑了“我没有逞能。”

    “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我会自己朝前走。”

    他声音忽然轻下来“我怎么舍得舍得让你担心。”

    弱小,可粘,又无助。

    她居然在他身上,看到了那橘猫柔弱的模样。

    钟苓苓指尖动了动,自己朝前走几步,发觉他没跟上来,便道“我带你去。”

    谢缙连忙拔动脚步,亦步亦趋跟着她。

    她忽的顿住,催促道“快点。”

    谢缙“嗯。”

    可是在谢缙真没跟上的时候,钟苓苓并没有催,而是站着等他。

    过了片刻,终于把他领到了药堂门口,看过了病,租间客栈房间,厨房煎药,钟苓苓叹了口气。

    烦,怎么又又又心软了。

    谢缙的病来势汹汹,但伤的是表,不及里,走得也很快。

    第二天,就大好了。

    钟苓苓告诉他“我要去找我朋友,你收拾一下东西,也走吧。”

    不等谢缙说什么,她警告似的,严肃说“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顾晓现在让你回去,不知道怎么折腾顾晓的身体,我盯着才好。”

    谢缙笑笑,说“你放心,我有自知之明。”

    自知之明

    他倒是有,不过不是这方面的。

    谢缙问“这个朋友是”

    钟苓苓说“是个和尚。”

    谢缙“哦”了声,和尚不算什么。

    钟苓苓准备去租马车,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以后别急着跳河去救人,不然人没救起来,还把自己折进去。”

    谢缙乖乖地点点头,回道“嗯。”

    “不过,你不想救,也别跳下去。”

    钟苓苓疑惑,问“什么”

    他说“虽然后来你选择救人,但你一开始犹豫了,所以,别勉强自己。”

    钟苓苓挑眉。

    他是个人精儿。

    还是狐狸成精的人精儿。

    她想想,五六年前的事,早该释怀“我没有勉强,至少,我有这个能耐救人,”停了一下,“我十二岁的时候,有一天,一条河边玩。”

    “那里很偏僻,小孩们都喜欢偷偷在那边玩。”她缓缓回想。

    那是个很热的午后,她难得有一次,能够离开刀剑,和正常的小孩一样,嬉闹玩耍,不过,很快就出事了。

    有小孩掉水里了,另一个小女孩想拉住他,体力不支,也跟着掉下去了,很快,还有一个小女孩跳下去救人。

    在一起玩的其他小孩,四散去叫大人。

    可是这里离庄稼地太远,光是等大人来,不行的,河又那么深,再不行动来不及。

    她当机立断,跳下去救人,可最后下水四人,上来三人,开始跳下去救人的小女孩,没坚持住。

    她说起来轻描淡写,但依然记得,那种无力感,以至于到现在,都害怕跳入江河。

    害怕被无穷无尽的水包裹,那种没有边境,肆意吞噬生命的东西。

    后来被救起来其中一个小女孩,家里人本巴不得她死,不要她,她一路哭着来找恩人,就变成了最后的小环。

    不过,当时她作为恩人,刚跪了整整一天。

    因为违背了舟山的准则,救人就是害她自己,人最好就是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理,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但当时救人,她永远不会后悔。

    可惜的是,死去的人永远死了。

    简单说了下,结果却牵出这么多感慨,她笑了笑,却看谢缙脸色阴沉,那习惯的笑收了起来,她差点没认出这张脸是“顾晓”。

    她一愣“你怎么了”

    谢缙没有说话。

    忽的,他又缓和了下脸色,勉强挤出一个笑“没有事。”

    看起来就不像没事。

    难得见到他露出这么直白的情绪,钟苓苓也觉得有点意思,便反问“是不是觉得我活到这么大,不容易”

    谢缙垂下眼睛。

    他现在有一股戾气,在胸腔中乱撞,他不喜欢她这样,无所谓似的说起这些事。

    为什么这个时候才遇到她

    想要知道最真实的她。

    想要保护她。

    可是他不仅没有做到,还让她不顾一切跳到了水里,如果可以重来,他一定,一定会在船上,拦住她。

    小孩

    淹死就淹死吧。

    他发觉自己暴戾,深吸一口气,又不由烦闷,怎么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下一瞬,平复下来,微微勾起嘴角,戴上最习惯的笑面。

    两人在马车上,车轱辘在泥地里留下深深的痕迹。

    “确实不太容易。”钟苓苓掀开车帘,看芦苇飘荡,说“你这么聪明,想必知道我的身份了。”

    谢缙刚戴上的“面具”,差点裂了,还是轻轻“嗯”声。

    她是代国之后。

    钟苓苓撑着下巴,道“你既然曾是猪猪,也该知道,我如今最厌恶的人是谁。”

    谢缙心内一咯噔,感觉头上悬着把剑。

    阳光在她脸上镀一层浅金,连声音也变得悠远“就是谢缙。”

    “咔嚓”。谢缙觉得自己被剑锤死,勉强扯出笑“因为是他提出的亡代说”

    他就是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才能迅速诈尸。

    钟苓苓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摇头“不,不是。”

    行了,谢缙诈尸了。

    但好不容易喘一口气,又皱眉“为什么”

    钟苓苓警惕性一高,便说“算了,知道太多的人,死得也快。”

    谢缙“”

    话说一半,就像剑在他头上砍下来,拔出去,砍下来,拔出去,如此循环,让他反复经历死亡。

    车轮转着转着,停下来。

    钟苓苓掀开车帘,道“到了。”

    付了钱给车夫,钟苓苓和谢缙站在一座小茅屋外。

    她还算熟悉,走上去,对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轻轻敲敲。

    过了会儿,一串脚步声传来,门打开,露出一个头发蓬松的男子,他双眼惺忪,刚睡醒一样,懒洋洋地打哈欠“施主,哦,钟施主。”

    “请进,施主。”男子又打了个哈欠。

    谢缙打量一通,和尚是还俗的和尚怎么看,怎么像江湖骗子。

    和尚法号慧净,如他给人落魄、邋遢的感觉,他的居所也是空荡荡,不名一文,他席地往地上一坐,双腿盘起来,指着对面,让他们坐下。

    钟苓苓双手合十,坐下。

    慧净问她“猫找到了”

    钟苓苓看眼谢缙,道“找到了。”

    慧净说“是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钟苓苓又看眼谢缙,说“还真是。”

    谢缙眯着眼睛,嘴角是惯有的微笑,心想,竟然是这个和尚指点的,看来他不该轻视。

    慧净哈哈笑声,说“我好久没算,真怕自己算不准啊。”

    他毕竟很久不吃这碗饭,只是看着谢缙有点好奇,问“施主你是不是近来流年不顺”

    谢缙果断说“还好,不曾。”

    慧净摸摸下巴“不该啊,”顿了顿,“这样吧,有一个好办法,你去把山后面的树木砍下来,我就告诉你解决方法。”

    慧净住处偏僻,那山树木繁多,他的院子出去走两步就到。

    谢缙却毫不犹豫,拒绝“我并非求神问道。”

    慧净“欸”声,头次见到这种心性坚定的,凡是来他这里的,就是走进“缘”的轮回,他还没不能指使去砍树的,就是当年钟苓苓来找他,也是砍了一次树。

    却看钟苓苓笑着回他“我们来感谢您,坐会儿就走。”

    意思是,谢缙并非求问缘。

    慧净惊讶地看着她,笑了“你也会袒护别人。”

    钟苓苓脸色如常“没有,我不袒护他。”

    慧净家里实在太穷,穷得一点吃的都没有,还好钟苓苓带了茶叶,便去煮茶,趁着这个间隙,慧净对谢缙说

    “施主,你并不是无欲无求。”

    谢缙打量他,笑道“当然。”

    “我还知道,我所求过多,所思过多。”他是极欲极求,并非良善,所以他会用尽所有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

    慧净说“但是有一样东西,你虽然求,但是不一定能得到。”

    谢缙依然笑着。

    慧净压低声音,只说“那就是钟施主,她接下来会遇到劫难。”

    如果这人说的是谢缙有劫难,他或许都懒得给他一个眼神。

    但此时,他勾起的嘴角慢慢放下“为什么不告诉她”

    慧净说“这,你就要问缘。”

    谢缙目光阴沉。

    钟苓苓回来了,放下茶。

    茶水氤氲,她看了眼空荡荡的厅,只有慧净在,便问“靳榭呢”

    慧净被茶水烫到,指着院子“在那呢。”

    只看谢缙脱了外袍,提袖,双手抓斧头,对着树干,一下一下抡着斧头。

    钟苓苓忍不住一笑,摇摇头“是谁那么坚定,说不是来求神问道。”

    慧净不说破。

    缘,真是妙哉。

    作者有话要说  谢缙求神问佛我只信我自己。

    慧净她会遇到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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