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98 章

作品:《娘子,求验尸

    世子妃王氏怀了孕,又在等死, 家里气氛不好。

    朱子英就在外面置了个外室。

    他死在西城的一个两进院子里, 距离任飞羽一案的案发地不远。

    外室没死, 侍从没死,只死了一个朱子英, 且被带走了一颗牙齿。

    这一次, 凶手仍是割喉, 但没用门栓砸人,用的是铁器, 推测是刀鞘或者剑鞘。

    依旧没留下任何线索。

    这不但说明司岂调查的方向是对的, 也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凶手的嚣张。

    他在以一己之力挑衅三法司,而且还屡屡得手。

    这让司岂和纪婵回家的喜悦大打折扣。

    两人把人犯送到大理寺收监,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宫里,向泰清帝复命。

    此时已近黄昏。

    两人心里有事, 彼此沉默着,空旷的甬路上只听得到一轻一重的脚步声。

    落日的余辉把两只影子拖得很长,地面一旦起伏他们就会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养心殿。

    正殿传出水煮鱼的阵阵鲜香。

    一张不大的方桌上,摆满了各色宫廷美食。

    泰清帝刚刚净了手,就听守在门口的莫公公一叠声地禀报道“皇上,来了来了来了, 司大人纪大人回来了。”

    “哈哈。”泰清帝往外迎了两步, “有福之人不用愁,他们回来得很是时候嘛,替朕接接他们。”

    “遵旨。”莫公公小跑着出去了, 不多时,又跟在司岂纪婵身后进来了。

    “微臣参见皇上。”二人一撩衣襟下摆,要行参拜大礼。

    “师兄、纪大人劳苦功高,免礼免礼。”泰清帝走到他们面前,托住两人的手肘,“来来来,净手,用膳。朕就知道你们这两天会到,准备的饭菜都是你们爱吃的。”

    司岂纪婵便不跪了。

    莫公公指挥着四个小太监,端了两个冒着热气的脸盆过来。

    其中的两个小太监一弯腰,就是人工移动脸盆架,脸盆就放在脊背上。

    纪婵还是第一次这般使唤下人,心里颇不是滋味,但又不想横生枝节,咬牙生受了。

    司岂洗了手和脸,说道“皇上,抄出来的库银和各府财宝都在路上了,估计再有两天就到京城。”

    泰清帝问道“估计有多少”

    司岂把手巾扔在水盆里,说道“全部加一起,大约在八十万两左右。”

    “有这些银子在,河工上就能宽裕些,明年春汛时朕就不用发愁了。”泰清帝眼里有了掩饰不住地喜意,“看来朕还得感谢那个刘维,若非他杀了赵宏远,这个大脓包还挤不出来呢师兄,你此番立大功了,朕必有重赏”

    司岂拱手道“臣愧不敢当,皇上运筹帷幄,臣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泰清帝摆摆手,“师兄先是调虎离山,随后又金蝉脱壳,这两招妙极,朕自愧不如。”

    司岂道“皇上不是说过,臣用人不如皇上”

    啧啧,原以为大理寺的商业互吹已经够极致了,没想到君臣之间的商业互吹更加肉麻。

    “呵。”纪婵不由地笑出了声。

    殿堂空旷,她这一声格外突兀。

    拍马屁的司岂脸红了。

    泰清帝也有些不自在。

    “微臣走了神,想起路上的一桩趣事了。”纪婵知道自己过分了,赶紧弯下腰,拱着手吹捧道“皇上任人唯贤、运筹帷幄,司大人冲锋陷阵、智计百出,都乃神人也。微臣此番跟着走了一遭,见识大涨,受益匪浅,受益匪浅呐。”

    司岂更尴尬了他也不想拍马屁呀,可这位小皇帝看着大喇喇,不按常理出牌,心思却非常细腻,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居功自傲都是不好的。

    泰清帝点了点纪婵,笑道“纪大人淘气,走走,吃饭去。”

    三人朝饭桌走过去。

    司岂又道“靖王那边怎样了”

    泰清帝道“石方今天抄了靖王府,等审完黄汝清,朕就让他一家子进宗人府,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纪婵对这样的处置有些不满。

    说什么“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其实就是个笑话这些宗室关在宗人府里,吃的好穿的好住的好,比随州那些受苦受难的老百姓幸福百倍千倍。

    不过,落座后,看着一大桌子爱吃的菜色,她又觉得她的想法似乎过于激进了。

    大庆是泰清帝的大庆,法律是泰清帝的法律,子民是泰清帝的子民,他有权决定一切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不按规则来,只有死路一条。

    她没有置喙的余地。

    啧

    她第一次觉得杀人犯其实也有可爱的。

    泰清帝坐到主位上,看看司岂,又看看纪婵,“噗嗤”一声笑了。

    一双桃花眼里荡漾着促狭,少年感极强的面容此时显得更加调皮。

    “纪大人,你若想嫁人不妨考虑一下朕,朕现在比师兄好看了。”

    这话当然是玩笑话。

    纪婵一笑置之。

    司岂“哼”了一声,食指摸上爆皮的鼻尖,不满地看了泰清帝一眼,说道“皇上厚道些吧,臣二人整个暑伏都在外面奔波,能活着回来已经不错了。”

    他穿着宝蓝色绸衫,袍袖滑落下去,露出雪白的手腕,与他红色的脸,爆皮的鼻子,黑色的手掌放在一起,对比格外明显,也就越加好笑了。

    一向以冷峻阴郁著称的大理寺少卿司大人何时这般狼狈过

    泰清帝忍俊不禁,终于大笑起来。

    用完饭,司岂又把发生在鲁东的细情详述一番,尤其是赵宏远、余飞、魏成毅,以及费原等暗卫的功劳,每个人他都恰到好处地点到了。

    好的官员越多,泰清帝就越高兴。

    坐在一旁的纪婵越发觉得司岂的心思深沉细腻,也越发觉得,她这个理科生要想好好活下去,只要老老实实地做尸检就好。

    末了,泰清帝说起了朱子英的案子。

    他说道“朕昨日下午闲着,亲自走了一趟。”

    司岂又坐直了几分,“怎么样”

    泰清帝摇了摇头,“师兄,朕什么发现都没有,不知道这可恶的家伙要杀到什么时候去。”

    “昨夜,朕问自己,提取指印的技术是不是不该普及下去,可顺天府借此破了好几桩案子,朕又觉得普及下去是对的,师兄以为如何”

    司岂道“皇上,朱子英的案子,说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此后密查所有人的动向,总会有所收获的。”

    纪婵点点头,“皇上圣明,提取指印的查案方法虽让凶手有所谨慎,却也为更多的人伸张了正义,一切都是值得的。”

    “好。”泰清帝释然,说道“这桩案子明在大理寺、顺天府,暗在师兄和纪大人,务必不能松懈。”

    纪婵和司岂站起身,“谨遵皇上圣谕。”

    从宫里出来时,一更已经过半。

    两人从东华门出了宫。

    纪婵上了马,问道“这个时候去府上,会不会太打扰了”

    司岂道“不要紧,胖墩儿可能已经收拾好包袱,在前院等你了。”

    纪婵笑了起来,“多谢司大人。”

    司岂摇了摇头,“也不知那小子有没有想我。”

    他这话有些酸,也有些黯然。

    纪婵心里微微一沉孩子之于父亲,父亲之于孩子,都是至关重要的,然而,司岂在他们娘俩面前却是妥妥的弱势群体。

    “胖墩儿不是没心的孩子,当然会想你。”她干巴巴地安慰道。

    “驾。”纪婵挥了挥鞭子,“走吧,见着人就知道了。”

    司岂欣慰地笑了笑,追了上去

    两匹骏马在空旷的长街上并驾齐驱,夏夜的晚风因着速度变得更加凉爽。

    纪婵和司岂的心,也因着共同的想念而更加的近了。

    司家的侧门敞开着。

    二人一下马,门房就迎了出来,殷勤地把马接了过去。

    刚要进门,管家九叔也来了。

    “三爷可算回来了,小人给纪大人请安。”九叔揖了两礼,“二老爷在书房,请随小人前去。”

    纪婵道“多谢九叔,烦请带路。”

    九叔憨厚地笑了笑,“纪大人客气了。”

    纪婵司岂刚拐了弯,胖墩儿和纪祎就张着胳膊跑了上来

    一个哭着喊“姐”。

    一个哭着喊“娘”。

    纪婵的唇角勾着笑意,眼泪却早就止不住了。

    她弯下腰,把嚎啕大哭的胖墩抱了起来,又搂住了哽咽不止的纪祎,说道“哭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纪祎道“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和胖墩儿以为你出事了呢。”

    胖墩儿搂着纪婵的脖子,瘦下去一圈的包子脸使劲在她脖子上蹭了蹭,眼泪鼻涕糊了一大片。

    纪婵觉察到不对了,把胖墩儿塞到可怜巴巴的司岂怀里,取出一块手帕,把脖子擦了擦,破涕为笑道“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眼儿。”

    胖墩儿得意地在司岂的脖子上蹭了两下,“谁让你们这么久不回来的。”

    司岂很享受“你们”二字,湿乎乎黏唧唧的眼泪鼻涕也就不算什么了。

    他卡着胖墩儿的胳膊,把小人举了起来,“我们也是没法子啊,一去的路上又是下雨又是发水的,还遇到了山贼呢。”

    “哈”胖墩儿刚笑一声,就被“山贼”二字憋了回去,“山贼,就是强盗吧,你们怎么打败他们的”

    小家伙的视线在纪婵身上飞快地扫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受伤的迹象,便干脆地关心起故事本身来。

    司岂看看门口站着的父亲,说道“祖父在等父亲,故事等下再说好不好”

    “那好吧。”胖墩儿伸着手让纪婵抱。

    纪婵接过来,小家伙老老实实地搂着她的脖子,不说话了。

    他的小身子软软的,纪婵的心里也软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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