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尔公司很愤怒。

    为了一个气候公司，你至于么？

    哪有上来就扔核弹的。

    谈谈啊，好歹谈谈啊，收购案哪有这么简单的，哪个不是历时一两年三五年才能谈出个结果。

    你这才半个多月，才打仨电话，面都没见一次，怎么就掀桌子了……

    事已至此，先应对吧。

    既然清音农业是通过法院起诉拜尔侵权。

    那就先应诉，表明态度，争取和解。

    往好处想，这何尝不是一种面谈呢。

    拜尔在东方公司积极应诉，积极争取，把所有起诉条件收集起来发回总部。

    拜尔高层们拿到之后，齐齐喷出一句：“Scheie！”

    他们是德国的嘛，这句是德国国骂，意思是狗屎。

    地位类似于“操！”

    老外词汇量真差，骂街都没啥攻击力，跟撒娇似的。

    哪像东方啊，以对方父母为中心，以亲戚为半径，围着祖宗十八代绕一圈儿，然后赢则双亲健在，输则族谱升天，脏话有强度，侮辱有力度。

    拜尔这帮高层，翻来覆去就是些“狗屎”、“混蛋”、“人渣”，连“猪”、“牛”、“畜生”都算攻击力强的。

    骂的还挺激动。

    骂半天累的气喘吁吁的。

    再看一遍条件，还是想骂。

    清音农业的要求太过分了。

    第一条，要求拜尔在全球范围内各个大型媒体刊登为期三个月的公开道歉广告，后附媒体名单。

    还贴心的附上了头版广告费，一次买三个月可以打折。

    甚至连新媒体短视频也没漏下，短视频平台广告费还便宜。

    第二条，要求拜尔将涉及侵权产品全部销毁，并不得继续生产。后附侵权名录，一共十三个大类375个小类，2117种。

    拜尔高层们自己都不清楚，自家在东方竟然生产这么多东西。

    仔细一看，NND一种产品各个环节分开算的，哪怕分开生产运出来自己最后加工都不行，漏洞堵得死死的。

    第三条就简单了，赔偿侵权损失。

    总计……471.792亿软妹币。

    有零有整的。

    尼玛！

    这么邪门的数字法院也能支持？？？

    哦，不是一个案子，清音农业把专利侵权拆分成了五百多个案子，每个案子索赔三百万到两亿不等，法院自然容易通过。

    要求就这三条。

    拜尔是哪一个都不接受。

    应诉，应诉！

    组织律师团赶赴东方打官司，寻找突破口哪怕赢下一场，其他的就好办了。

    另外，要求调解，庭外和解，到清音农业叫门去。

    一时间，天汉的酒店都热闹了，成群结队的老外律师。

    老外跨国出差，可贵啊。

    整整两周过去。

    调节还真取得了些许成果。

    清音农业同意将索赔金额减少，抹掉零头。

    400亿？

    NONONO，是471.79亿。

    最后那个2抹掉了。

    谈了两个礼拜，索赔减掉了两百万，其他条件没变。

    那么多人差旅费都不止两百万，纯纯给天汉经济做贡献了。

    “Scheie！”

    清音农业就没打算好好谈！

    哎，对咯，本就没打算好好谈。

    主要是吧，有了新武器，心里痒痒就想着试试手感。

    不得不说啊，手感是真爽。

    难怪垄断巨头们都喜欢抡专利大棒呢，这东西抡起来是真过瘾啊。

    拜尔那边被打的吱哇乱叫。

    如果说调解还只是耽误些时间，浪费些差旅费的话。

    应诉那边可是麻烦大了。

    专利侵权属于民事案件，众所周知，民事案件非常复杂，周期特别长，一两年，三五年能结案就不错。

    五百多个案子，要打到下个世纪去吗？

    不用下个世纪，俩礼拜就扛不住了。

    大笔大笔海外订单无法交货，面临海量赔偿。

    东方那些代工厂也在起诉，也在要求赔偿。

    拜尔的销售和售后部门，已经被来自全世界的电话淹没，电子邮箱里永远存着上千封未读邮件。

    公司门口各种肤色说着各种语言的客户们成群结队。

    可惜，不是来签合同的，都是来要钱的。

    最最可怕的是，拜尔这边拿不出货，东方那边的厂商可没闲着。

    四面出击全球直达。

    “兄弟，拜尔的‘拿敌稳’供不上货，可是农情不等人啊，这眼看该打第三遍药了，福连农药了解下，成分差不多，好使。”

    “朋友，夏天到了，防晒霜正是旺季，拜尔的原料拿不到了吧，奥克立林了解一下，UVA/UVB全波段覆盖，通过欧盟认证，靠谱。比拜尔的便宜，多少先顶上吧，别耽误赚钱啊，一年可就一个旺季。”

    “老板，听说您拿到了乐事订单，好事啊，乐事薯片一年卖多少亿包啊，每包都得要袋子装，恭喜您发财啊。对了，听说意大利规定必须使用可降解塑料袋，包括食品包装。拜尔的基聚乳酸供不上了，您这儿还能供货么？我们万华生物基聚乳酸了解一下。”

    ……

    全世界到处都是东方厂家销售人员的身影。

    跟忙碌的小蜜蜂似的，疯狂蚕食拜尔突然空出的市场份额。

    拜尔的高管们这次才意识到。

    他们的产品，在东方几乎都有替代。

    辛辛苦苦构建专利壁垒，怎么跟个筛子似的，还是大网眼，啥都没拦住啊。

    呵。

    壁垒？

    整整一代人，匍匐在巨头的阴影下，用血汗浇灌着被专利铁幕割裂的土地。

    凿山开路终于挖塌了他们的壁垒。

    十四亿人闷头干了二十多年，硬是把他们的每道墙都摸出了翻过去的法子，把他们每个技术山头都踩在了脚底下。

    现在，现在轮到我们攥着扳手了。

    作为一个修理工，随身带着扳手很合理吧。

    合理，非常合理。

    拜尔是真遭不住。

    不但拜尔遭不住，他们那一串，利马格兰、拜尔、科迪华、杜邦先锋、嘉吉……

    一众种业巨头和世界粮商都遭不住。

    他们是一个集团，集体垄断的世界农业，牵一发而动全身。

    四大粮商相当于传动系统，负责将动力（种子和技术）转化为实际控制力（粮食流通、定价）。

    专利壁垒是“装甲”，金融资本是“燃料”。

    共同构成“粮食霸权战车”。

    而拜尔等种业巨头们，则相当于这辆战车的发动机。

    发动机停转了，整辆车都跟着趴窝。

    很快，以拜尔为首的“黑恶势力团伙”其他成员坐不住了。

    纷纷要求拜尔赶紧摆平这个麻烦，摆不平就把你摆平。

    反正总有一个得平着。

    拜尔……拜尔心说打死我也摆不平啊。

    咋办？

    只能有请背后大佬出马……

    ——

    能管事的人终于露面了。

    还很贴心的来到天汉，邀请骆一航见面。

    这次骆一航应邀了。

    来到了他经常去的四星级酒店。

    对方还挺贴心，放着新建的五星酒店不住，选的是骆一航的一处起家之地。

    想当年，第一次年会就在这儿办的。

    没有表演节目，也没有年货大礼包，就一群人坐一块吃吃喝喝，连间宴会厅都没坐满。

    娱乐活动是在旁边商场打电动游戏。

    回想起来还挺怀念啊。

    但是这次一进门就感觉到不对劲。

    前台多了两个老外，穿着制服的保安变成了老外，大堂经理也成了老外。

    唯有保洁和服务员还是东方面孔。

    见到骆一航进门。

    新的大堂经理，一个梳着大背头，皮鞋锃亮，金发碧眼四十多岁很有派头的白人走上前来。

    微微躬身行礼，操着一口标准的伦敦腔，“请问是骆先生么，约翰·卡弗先生在七层贵宾厅等候，请随我来。”

    骆一航没动，开口问道：“你们是从哪儿来的，你们怎么在这儿？”

    用的中文。

    大堂经理后退半步，再次行礼，还是用标准的伦敦腔英文回答道：“我们为约翰·卡弗先生服务，这里是约翰·卡弗酒店。”

    “呵~~”骆一行轻笑一声，转身就走。

    不谈了。

    这个叫约翰·卡弗的什么意思？

    下马威呗。

    他在天汉，弄了一块自己的地盘。

    潜台词就是你骆一航别以为你的地盘我进不来。

    你的起家之地，可以是我的。

    还有就是，你的东西，也可以是我的……

    骆一航可没有在别地盘上谈事的习惯。

    直接撂挑子。

    接着玩儿呗，看谁坐不住……

    一天……两天……三天……

    第三天，约翰·卡弗再次邀请骆一航见面。

    这次地点由骆一航选择。

    骆一航就选了罗子童他们家新开的民宿。

    里面有果林，有鱼塘，还有两大片菜地。

    果林里散养着鸡跟鹅，鱼塘里游着鸭子，还能垂钓。

    其实就是一个农家乐。

    在约定时间，约翰·卡弗如约来到罗家村。

    这家伙别看随手就买下一家四星级酒店，还顷刻间全换上自己的人。

    但出行还挺低调。

    只来了一辆车，平平无奇的黑色凯迪拉克。

    没有前呼后拥，比刘漂亮的排场都小。

    但这辆车的车牌却是蓝色的，上面印着“NEWYORK“字样。

    一辆从纽约运来的车。

    最奇怪的是，车牌号只有一个数字“7”，背景画着一条帆船。

    这就是所谓的老钱风吧，低调中显露奢华。

    美利坚的车牌可以只有一个数字么？

    他为什么能用一个数字？

    特权？

    这么牛掰的车牌，挂在一辆二十来万的凯迪拉克上，意思是根本不在乎呗。

    他到底是低调啊，还是高调？

    车子缓缓停在罗子童家门口。

    驾驶位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白人老头。

    花白的头发打理的整整齐齐，上身一件蓝色衬衫，下身穿灰色休闲裤，让人感觉挺正式，又不太正式。

    约翰·卡弗自己开车来的？

    骆一航正疑惑着。

    就看这老头拉开了后车门。

    从里面又下来一个老头。

    头发雪白，皮肤细腻，面色红润，端的是鹤发童颜。

    一身蓝色西装，外套随手搭在胳膊上，露出里面雪白的衬衫。

    有派头。

    俩老头一前一后，溜溜达达就进来了，就跟随便逛到这里的游客似的。

    骆一航起身相迎。

    怎么说也是客人嘛，该有的礼貌得有。

    见面之后，俩老头满脸笑意，神色如常。

    一点也没有之前被骆一航撂挑子，逼着他们换地方的恨意。

    未语先笑主动挑起话题，聊起了天气。

    又说天汉空气好，一点都没有纽约挥之不去的汽油味。

    又说天汉气候好，温暖湿润，还有昨天下了一场小雨，雨停后散发着泥土的芳香。

    还说骆一航选的地方好，这里景致美丽，充满野趣。

    骆一航耳朵里听着，嘴里应和着，心里面却提起警惕。

    从他买酒店宣示领地上来就要给个下马威的动作来看。

    骆一航猜测他应该是手段强硬，善于运用心理战术和营造压力的人。

    但今天一见面，态度却是完全不对，没有一丝强硬。

    受挫后能迅速放低姿态、交出主动权、低调行事，说明备极高的灵活性和弹性。

    并且有极强的情绪管理和伪装能力。

    能瞬间转换态度，隐藏真实情感。

    别看他嘴上这么客气，骆一航已经用出望气术，看到了浓如墨汁的满满恶意。

    这老头不好对付啊……

    ——

    骆一航领着两人来到果园边。

    罗子童在这儿搭了个凉棚，

    条件比较简陋，好处是四下旷野，不会有人偷听。

    更不会在隔壁埋伏下五百刀斧手，就等着摔杯为号。

    准备的是纸杯，摔不响。

    骆一航邀请客人随便坐，给倒上茶水。

    俩老头毫不介意竹椅简陋，直接就坐下了。

    纸杯倒的茶水却碰都不碰。

    骆一航也没张罗，自己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等放下杯子。

    之前开车的老头开口了，双手平举指向穿蓝西装的老头。

    对骆一航郑重说道：“请允许我为您介绍，约翰·卡弗先生。卡弗家族源溯美利坚东海岸，系出名门，其家族荣光与血脉，可直溯至‘五月花’号的先祖。”

    骆一航愣了一下，没怎么明白。

    又看见蓝西装老头，约翰·卡弗，伸手一指旁边的老头，哈哈大笑，“这是我最亲密的朋友，约翰·伯恩，他是一位作家，《蓝血贵族》的作者。”

    朋友？

    管家吧。

    身份自己说不合适，得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才有派头。

    这套路，懂。

    听到蓝血贵族的时候，骆一航明白了。

    玩这出是吧，行嘞，陪你玩玩。

    骆一航想到了今天的应对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