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3章 回家吧
作品:《咱当官的,养几个妖怎么了?》 杜允安死了,新河城大乱。
乾元攻势如火,前线节节败退。
本就是风中残烛的新大齐,现在基本已经崩溃了。
权贵想的都是如何保存下来富贵,如何侵占更多的好处,如何让自己建立的家族绵延下来。
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本该死亡的汪槐,却是从冥土中归来,进入了他们的视线之中,打断了他们所有的计划。
气氛压抑沉寂。
汪槐坐在王座上,并没有靠着椅背,而是身子前倾,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瞰着所有人。
所有的臣子尽皆俯首,无人敢抬头与之对视。
“咣当!”
光影一闪,有什么东西被他甩了出去,在大殿之中滚了两滚,落入臣子队列的中心。
几个靠近跪着的臣子瞥了一眼,却是不住浑身一颤,脑袋俯的更低了。
冷汗涔涔,那狰狞硕大的头颅,散发着阵阵腥臭的气息,那双眼睛仿佛能透过肉体,窥见灵魂。
“杜允安被我砍了。”
待气氛压抑到了极致之后,汪槐悠悠开口,说了上朝的第一句话。
“……”
群臣沉默,无人应答于他。
杜允安掌控着整个新大齐的权力。
名义上是大元帅,但是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人服他。
大家只是需要一个团结起来的共同口号罢了。
杜允安是发起者,资历也合适,所以他是领袖。
而现在,领袖被砍了。
新的领袖登台。
却是压迫着所有人,令所有人敬畏恐惧。
是人是鬼?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名字是汪槐。
若不在跟前,那也还罢了。
但此刻,他就昂首坐在王座之上,那么无人敢忤逆于他。
汪槐俯瞰着在场所有人:“我‘死’后,你们做过什么,自己心里都有数。”
“是非对错,我已无心过问。”
“你们家庭儿女,我不追责。”
“现在,烦请诸位起身,与汪某走上一遭吧。”
这些人已经腐化了,他们早已经忘记了血衣军的初衷,已经沦为了欲望的魔鬼。
这其中或许有汪槐自己的管理问题。
是非对错他已经无心去追究了。
这些人捞取的富贵,建立的家族亲眷他也没空去追责了。
现在,他只想做一件事情。
汪槐的话像是对所有人下达了最终审判,一人骇得面色煞白,不住仰起头来,颤颤巍巍地问道:“陛下,我……我们,去……去哪?”
汪槐眼睛之中血光涌现,煞气腾腾,压迫着人心。
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是看得他大脑一片空白。
汪槐面无表情,只是简单的说了两个字:“前线。”
“是……臣,臣遵命。”
汪槐的态度和语气已然说明了一切,他不允许任何人反对。
上了前线会做什么呢?
汪槐还要继续打仗么?
他还要跟乾元打么?
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君王死而复生,站在人前,他的目的是什么?
在场的人们少有能窥探到汪槐内心的。
跟着汪槐走了……这一路怕是凶险了。
有一人面色煞白,不住轻咳了两声,祈求似的看着他:“陛……陛下,臣近日感染风寒,恐,恐有不便,可否……”
下一瞬,
“嗖!”
刀光一闪而过,大刀猛然间被掷出。
直接插进了那起身说话之人的胸口。
“额……”
那人眼仁骤然一缩,怔怔地看着冷脸汪槐,鲜血浸染衣襟,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点言语。
“扑通!”
紧接着,便是摔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生息。
一时间,朝堂落针可闻。
所有人俱是浑身一颤,只觉一股凉意从脚底升到了天灵。
汪槐对于自己人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他像是个绿林豪侠,义字当头。
所以当初才君不像君,臣不像臣,犯了不少错误。
而现在,他却是再无半点仁慈,在场的所有人俱是他的敌人。
这些人也终于感受到,站在汪槐的对面是何等的残酷。
汪槐站起身来,缓缓前行,低沉的语声传入所有人的耳中,如坠冰窟:“莫要与我耍花招。”
“尔等就算是缺胳膊少腿,身患绝症,也得跟我走这一遭。”
“否则,就不单单只是你们自己了……”
……
本就是草台班子的大齐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但是,在这样的条件下,汪槐却并没有继续努力去治理,去力挽狂澜。
反而是带着所有的领导班子离开了。
就算是一群乌合之众,就算是草台班子。
那也总归都是领导。
他们下达命令,好歹也算是一个指挥旗帜,可以梳理局势,苟延残喘。
但是……汪槐就没想过让大齐再存活下去。
蜗居在新河城中争权夺利,分割资源,享受荣华富贵的权贵们。
此刻却是如同赶羊一般,被汪槐赶着,走到了上前线的道路,也倒是一场奇景。
崩溃之人,逃跑之人……都死了。
那神秘的年轻人,气势狂莽的大和尚帮助汪槐看管着所有人,无人能逃脱他们的掌控。
听话,虽然前路未卜,但好歹家里亲眷是保存住了。
汪槐仅仅三人,便是颠覆了大齐的政权。
……
两日之后,一众人马到达了前线。
汪槐以齐皇和强行带着的这些旧部之名,朝着前线各个城市下达了命令:停止战争,所有兵力都聚拢到一起来。
新大齐的血鬼旗帜没换,屹立于城墙之上,随风飘扬。
汪槐于高台上站立,静静的看着台下那千军万马。
这些人里有原本的血衣军,有后来加入的新人,也有些其他乾元反抗势力的山匪流氓势力。
但是总归……这些人都是扛着大齐,扛着血衣军名字的。
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面容。
有人疑惑,有人惊恐,有人弥漫,也有人坚毅执着。
有些人认得他,见到他却是满眼震惊,热泪盈眶。
也有些新人并不认识他,见他立于高台气势磅礴,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崇敬。
风沙阵阵,迷了人眼。
汪槐看见这些人,只觉意识有些昏聩,眼前亦有些朦胧。
他昂首来,高声道:“诸位,可记得入我血衣的誓言?”
话音落下,短暂的沉默之后。
士兵们举起手中兵刃来,高声呼喊着:“以我心血铸甲衣,以我英魂殉太平!”
“以我心血铸甲衣,以我英魂殉太平!”
“陛下!!!”
“陛下!!!”
“陛下,请带着我们战斗吧!”
汪槐死了?
汪槐没死?
这个答案或许并不重要。
他只需要站在人前,登高一呼。
他便是血衣军的图腾,便是血衣军的信仰。
便能引起这些人最纯粹的追随。
声浪一波波的传来,汪槐垂了垂眸,眼中满是光亮。
人心难测,这些人到底是赤诚呢?还是狡诈呢?
这些问题,汪槐想了一辈子,他都没有想明白。
杜允安当初也是一慷慨勇将,怎得……最后活成了这般丑陋的模样。
他带来的这些权贵,他都记得名字,起事时都曾有过各自高光的表现,所以才一步步爬上了高位。
怎得……却活成了誓言之中最讨厌的模样。
这些人心……汪槐真的不懂。
人世太乱,人心多变,这或许并不适合他。
他摇头笑了笑,转而朝着这些士兵们问道:“诸位,你们在为何而战?”
“血衣军为何而战?”
声音一点点荡漾开来,传递到所有人的耳边。
为何而战?
一句话入了心里。
一时间,一些士兵握住兵刃的手掌,也不住松开了些。
为何而战?
他们好像忘记这个问题了。
“是为了让这些人在楼阁之中享受荣华富贵而战么?”
汪槐提着大刀,随意斩落了一权贵的脑袋,任由鲜血挥洒。
染血大刀指着一众惶恐之人,转而朝着一众兵士问道:“是为了让这些人压榨你们的家人,欺辱你们的妻儿而战么?”
短暂的沉默,战士们似乎有些混乱。
忽而,有道声音高喊道:“我等为陛下而战!”
此后,像是打开了开关一般。
“我等为陛下而战!”
声音此起彼伏。
汪槐曾被传嗜杀残暴,曾被传不可同富贵,杀自己人……
但是那些最赤诚,最纯粹的感情,总不会被污秽掩盖。
悠悠岁月过去,血衣军的信仰,依旧是血衣军的信仰,从来都不曾改变过。
汪槐死了,血衣军便四分五裂。
而汪槐存在,他只要站在阵前,总有那些士兵虔诚追随。
汪槐闻言摇了摇头,垂眸看着下面的人们:“你们要为自己而战,为美好明天而战。”
“时时擦亮眼睛,为真正把你们放在心上,为了你们过好日子的领袖而战。”
大齐已经烂了。
汪槐见到那满目疮痍之地,见到那蝇营狗苟之事,总不由得为之痛心。
他现在就只剩下一个执念,一个目的。
他不想再让这些士兵为虚无而丢去性命了。
他们的血战有什么意义呢?
为了给这些被权力腐朽之人争权夺利,压榨百姓,享受荣华而战么?
血衣军该结束了!
他垂了垂眸,朝着所有士兵们喊道:“诸位,放下刀兵,回家罢。”
一时间,军阵陷入了沉默。
“咣当……咣当……”
兵刃落到了地上。
老实说,不管从实际出发,还是从精神理想出发。
许多人都有些迷茫,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战斗。
乾元新君好像真的是个英明的君主。
其治下土地总有好消息传来,那里的人过着令人羡慕的幸福生活。
汪槐‘死’后,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只是随着大势裹挟,身不由己。
而现在,汪槐又出现了,他站在人前。
最后的这句话,却是戳中了他们心里的最深处。
一些士兵有些鼻梁酸涩。
回家吧……回家吧……
谁不想回家呢?
谁不想搏命去寻那看不到未来的路呢?
这可是汪槐亲口说的!
汪槐死而复生,让他们别再战了!
此后,再也没有一个人能继续借汪槐的名义,去调动他们这些人了。
忽而,一青年站出来,紧紧握着刀,有些狂热的看着汪槐:“陛下,我们放下刀,世道混乱,再有昏君,再有贪官压榨于我等,又该如何?”
汪槐眼光一凛,双目之中泛着些许凶意:“反抗!”
“那便重握刀兵,唤我姓名。”
“我再率领大家,去反抗,去战斗。”
汪槐的声音传递了出去了好远好远。
好像是印章一般,刻印在无数人的心里,让他们心头铭记。
“诸位,我们不打了!”
“回家去吧,生儿育女,好好生活。”
汪槐眉眼柔和,朝着这些人诉说着普通人最朴实,最平凡的愿望。
“不打了!”
“不打了!”
“回家!”
“回家!”
……
一时之间,军阵闹哄哄的,一片混乱。
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汪槐看过这些战士的脸,有人迷茫,有人野心勃勃,也有人兴高采烈,有人如释重负,有人对于未来充满期待……尽显人间百态。
血衣军的故事,从登高一呼,热血激昂的反抗开始,再到现在经历重重错误,将局势葬送,画上草率的句号。
故事的结局并不美好,但这就是结局。
梦中那登抵王座,万民跪拜的场景没有实现。
反倒是白骨皑皑,腐败不堪,留下一地鸡毛。
遗憾颇多。
或许,这就是他的命运。
汪槐看着下面那闹腾腾的混乱景象,不住笑了笑,如释重负般轻轻出了口气。
“大哥!”
“兄长!”
“陛下~”
“魁首~”
……
身后似乎一道道熟悉的声音,汪槐的眼睛渐渐失神。
他转过身来。
眼前光影变换,恍惚之间,他看到了一张张笑脸,一张张满是企盼崇敬,满是信任的眼睛。
他的弟弟们,那些为了血衣军抛洒热血的忠诚义士们,那些跟他有一样梦想的朋友们……
每一张面容他都记得,每一张面容都在午夜难挨的夜晚之中与他相见。
人世好残酷啊!
那些赤诚坚韧的理想主义者那么容易死亡,反倒是那些蝇营狗苟恶劣卑鄙之人存活。
最后的念想算是完成了。
汪槐一直以来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心中一片轻盈,他不自觉地笑着:“呵呵……”
朝着那些等待了他许久的人们走去。
这人世不适合他。
他要去寻那真正令他感到开心,感到幸福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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