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他一直都是这样……训练人的吗？”海马斗罗声音干涩地问道。

    没有人回答。所有人都被那简单、粗暴、却又高效到极致的战斗方式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战斗，或者说单方面的碾压，一直持续到傍晚。

    夕阳的余晖将冰原染上一片凄艳的血色。

    比比东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被打碎重组，精疲力尽。

    她的眼神涣散，身体摇摇欲坠，全靠一股不屈的意志在强行支撑。

    玄冥的血矛再次破开她的防御，眼看就要再次将她洞穿！

    就在这时——

    嗡——！

    一层灰黑色的光罩，骤然从比比东体内自动激发出来，将她牢牢护在其中！

    邪神守护！被动触发！

    玄冥的血矛刺在光罩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光罩剧烈震颤，却并未破裂。

    玄冥的攻击骤然停止。他面无表情地收回血矛，周身那恐怖的杀戮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

    他看了一眼在邪神守护中缓缓喘息、眼神逐渐恢复清明的比比东，知道今天的“教学”已经达到极限。

    随后，他缓缓转过头，冰冷的目光越过遥远的距离，落在了远处观战的胡列娜、宁荣荣、小舞等人身上。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让所有听到的人瞬间汗毛倒竖：

    “你们要不要也感受一下？”

    “……”

    “不用了！”

    “我们还有考核！”

    “告辞！”

    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拒绝，然后头也不回地飞速逃离。

    开什么玩笑，看比比东那凄惨的样子就知道，这所谓的“教学”根本就是在玩命！

    而且她们很清楚，玄冥这家伙，真的干得出来！他说要“感受一下”，那就绝对不是开玩笑！

    波塞西苦笑着摇了摇头，也带着七圣柱守护者离开了。

    碧姬和紫姬缓缓靠了过来，不过她们也是有些心慌的躲在了古月娜的身后。

    “碧姬，麻烦你了。”玄冥收回血矛。

    碧姬连忙点头，翠绿色的光芒从她手中涌出，温柔地笼罩在比比东身上。

    那充满生命气息的能量迅速修复着比比东破损的身体，缓解着她精神上的疲惫。

    比比东在治愈之光中缓缓睁开眼，紫眸中虽然带着疲惫，却更多了几分清明。

    她能感觉到，在玄冥那狂暴的杀戮意志压迫下，她那被罗刹恶念侵蚀的杀神领域，确实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那些阴诡的气息被强行震散了不少，领域核心似乎变得纯粹了一些。

    “你为什么一直在躲呢？”玄冥疑惑道。

    比比东神色一滞，忍不住露出了看傻子的目光，“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

    这混蛋是下死手啊！

    而且他那种恐怖的力量，就好像每一下都能把她骨头都打断！

    她不躲？等死吗？

    玄冥看着比比东那充满怨念的眼神，平静地解释道：“我不是不让你躲，但你不能怕啊。”

    “杀神领域的精髓在于以攻代守，用最狂暴的杀戮意志碾压一切。而你每次闪避时，领域的力量都在退缩，明明你的实力在我之上，可我甚至能感应到你心里已经对我产生了恐惧，你怕我什么？”

    “就算是防守也该是为了进攻做准备才对，可你……”

    “难怪你的气势那么弱。”

    如果比比东全力以赴，哪怕是在被限制的情况下，只要他不使用那几个无赖的百万年魂技，以她的实力，绝对是能稳赢他的。

    可是这场战斗，从一开始，比比东的气势就不对。

    她过于谨慎了，也可以说她怂了。

    “……”

    玄冥看着比比东那充满怨念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闪躲的眼神，沉默了片刻。他的眼眸深处似乎闪过一丝了然，但最终只是平静地收回了目光。

    他确实隐约猜到了比比东如此“畏缩”的深层原因，但那涉及她最不堪回首的过往，是她内心深处最脆弱、最不愿被触及的伤疤。

    他不知该如何开口，也不知该如何“解决”那份早已根植于灵魂的破碎与阴影。

    “碧姬，紫姬，雪帝，冰帝。”玄冥转身，“我们走吧。”

    碧姬温柔地点了点头，紫姬、雪帝和冰帝也默默跟上。

    她们能感觉到此刻气氛的微妙，没有多问。

    玄冥最后看了一眼坐在冰面上、气息依旧有些紊乱的比比东，又对古月娜微微颔首，随即身影一闪，便带着四人消失在了冰原尽头，将这片空旷而冰冷的世界留给了古月娜和比比东两人。

    寒风呼啸，吹动着两人的发丝。

    冰原上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只有远处海浪拍击冰层边缘的细微声响。

    比比东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冰面上，紫眸望着远方被夕阳染红的海平线，眼神空洞而复杂。

    玄冥离开后，她紧绷的神经似乎松懈了一些，但那份被看穿后的无力和迷茫却更加清晰地浮现出来。

    古月娜静静地坐在她身旁，银紫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前方，没有催促，也没有安慰，只是安静地陪伴着。

    许久，当日头彻底沉入海平面，冰原被黑暗笼罩时，古月娜清冷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打破了这片死寂：

    “你是在害怕让他看到，对吗？”

    比比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只是环抱着膝盖的手臂收紧了些。

    古月娜没有看她，继续说道：“害怕让他看到你那份被彻底打碎过的尊严，害怕让他知道你曾经那般狼狈不堪、任人宰割的过去。”

    “你拼命地想要维持现在的强大、冷酷、不可一世，用罗刹的疯狂和怨恨包裹自己，是因为只有沉浸在那种极致的憎恶与毁灭欲中，你才能暂时忘记那份刻骨铭心的屈辱和脆弱。”

    “罗刹的力量，对你而言，不仅仅是一种力量，更是一种……保护色。一个能让你躲藏其中，不必直面那片狼藉过往的疯狂面具。”

    “所以你不愿放弃它，甚至依赖它。因为一旦剥离了这层疯狂的外壳，你就会变回那个在密室中无助绝望的女孩……那是你绝对无法接受的。”

    比比东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紫眸中翻涌着痛苦、屈辱、以及一丝被彻底看穿后的恐慌。

    是啊……她就是在怕！怕玄冥知道那一切后，会用那种怜悯、同情、或者……鄙夷的眼神看她！

    她宁愿他永远觉得她是那个冷酷、强大、甚至有些疯狂的武魂殿教皇，也不愿让他看到自己最不堪、最脆弱的那一面！

    那份破碎的尊严，是她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但是，”古月娜话锋一转，声音依旧清冷，“玄冥希望你能走出来。他希望你能摆脱罗刹的侵蚀，真正掌控自己的力量，走向一条或许更艰难，但却真正属于你自己的路。”

    “他看得出来你的痛苦和挣扎，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帮你。他怕任何形式的提及和触碰，都会再次伤害到你。所以他只能用这种最笨拙、最粗暴的方式，试图用外力强行帮你锤炼出一个新的可能。”

    “他把选择权给了你，但你自己……却卡在了中间。”

    古月娜缓缓转过头，银紫色的眼眸凝视着比比东微微颤抖的侧影。

    “因为他，你无法彻底沉沦于罗刹的疯狂，心安理得地拥抱黑暗。又无法鼓起勇气，彻底挣脱过去的枷锁，走到阳光之下。”

    “你把自己，困在了一片灰暗的泥沼里。进退两难。”

    “所以你的力量是矛盾的，你的领域是犹豫的，你的气势……自然是虚弱的。”

    比比东猛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瞬间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冰晶。

    她放不下仇恨，放不下那份用疯狂武装起来的强大，却又隐隐渴望着某种救赎，某种……被玄冥所期望的改变。

    这种矛盾将她撕裂，让她的力量根基充满了裂痕。

    寂静再次降临，只剩下比比东极力压抑的、细微的啜泣声。

    古月娜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她。有些伤口，需要自己直面。有些选择，必须自己做出。

    过了很久，比比东才缓缓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古月娜，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

    “那我……该怎么办？”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迷茫和无助，这是她成为教皇以来，第一次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情。

    古月娜看着她，银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柔和。

    “答案，不在我这里，也不在玄冥那里。”她轻声道，“答案在你自己心里。”

    “是继续躲在罗刹的疯狂背后，用仇恨和毁灭麻痹自己。还是……试着去相信一次，相信那个或许已经改变了的世界，相信那个愿意用笨拙的方式帮你的人，也相信……你自己拥有浴火重生的力量。”

    “破碎的尊严，无法靠掩盖和逃避来修复。唯有直面它，接纳那段过去，然后，亲手为自己重塑新的尊严。”

    “这很痛，很难，甚至可能再次受伤。但这是唯一能真正走出来的路。”

    古月娜站起身，拍了拍衣裙上并不存在的冰屑。

    “好好想想吧。无论你最终选择哪条路，都需要一颗坚定不移的心。犹豫和恐惧，才是最大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