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5章 堤坝

作品:《穿成哥儿下一秒

    照理说德庆县的水坝都是由宋亭舟亲自修建加固,如今还不到一年,就是再大的风雨,应该也不至于将堤坝冲毁才对。

    宋亭舟心里想着种种堤坝可能被冲毁的理由,口中利落的发出一道道指令。

    首先这种紧急的时刻费敬绝不能留在县城给他添麻烦,干脆责令对方和自己去茂林镇,让相对费敬而言能力较强的县丞和主簿留守后方。

    他们半点都没敢耽搁,雪生留在县里守着孟晚,蚩羽那拓陶家兄弟等跟在宋亭舟身边。

    跟在宋亭舟左右的人都已习惯了他行事雷厉风行,因为事情紧急,各自连换洗衣物都没来得及带,每人揣了一包干粮一袋水囊就上了马。

    费敬带着十来个衙役连包袱都没收拾好,就听说知府大人已经启程,忙不迭的爬上马车命马夫架马追过去。

    衙役一脸为难的拦住他,“大人,可是宋大人一行都是骑马去的。”言下之意费敬这样舒舒服服的坐马车可是追不上的。

    费敬已经被上司责问过几次,眼见着头上的乌纱帽要保不住,只能咬咬牙弃了宽敞舒适的马车,也策马狂奔去追宋亭舟。

    一路披星戴月,他们赶到最靠近钦州与西梧府交界处的茂林镇时,已经是后半夜。

    整座县城最大的堤坝就在附近的民乐村与茂林镇之间。留守在堤坝附近的衙役还算负责,一直守在半山腰的茅草房里,等到宋亭舟他们来的时候人已经冻得唇色发白。

    宋亭舟没有废话,下了马脱下湿淋淋的蓑衣,先将自己装着热水的水囊给他,又递了块干粮,“先喝点热水,再把堤坝的情况和我说说。”

    等待留守衙役吃喝的同时他也没闲着,快速对其他人下达指令。

    “你们几个去最近的民乐村里找里长过来,再多叫几个年轻村民。”

    “我这里有些碎银,那拓,你也去村里一趟,找些妇人烧水做饭,过一会儿天亮了再送到草屋里来。”

    “大人,下官也可为大人分忧。”费敬一身狼狈的想钻进草屋休息,结果被蚩羽拿着刀柄抵住,不让他进屋。

    宋亭舟轻描淡写地说:“你既然想替我分忧,一会儿就随我上山看看,探查一番上面的堤坝现在是什么情况。”

    “啊?您要亲自上去?”费敬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转身看向在朦胧山雾中若隐若现的堤坝。

    羊肠小径在林子里弯弯绕绕,因为接连下雨,满是泥泞,定是又脏又滑。两侧的杂草丛生,长到人腰上那么高,也就是冬季,不然仿佛下一秒便能钻出两条五彩斑斓的毒蛇出来。

    黑夜里的山林恐怖瘆人,费敬越看脑袋越是嗡嗡作响,退却之心油然而生,能舒舒服服的待着,怎么也比雨天爬这么陡峭的山坡强。何况他常年养尊处优,更受不了这份罪。

    “大……大人,下官还是去村里安抚民心吧,您放心,下官定好好安抚村民。”他说完怕宋亭舟不同意,复又麻溜的上了马,追那几个被宋亭舟派出去的衙役。

    宋亭舟眼眸幽深,冷冷的凝视着他仓皇而逃的背影。

    蚩羽和宋亭舟两人都人高马大,陶家兄弟中的陶十一个子也不矮,几人站在草屋里转个身都难。留守的衙役默默啃完饼子,灌进肚子里半壶热水,同宋亭舟说:“宋大人,您坐里面,这头有几个木墩。”

    草屋里一小半地方都被干柴占满了,应该是村里猎户存在这里应急的。蚩羽机灵的把木墩子从一堆干柴里搬了出来,随意拍了两下先递给宋亭舟一个。

    说句实话,蚩羽一个哥儿,常常让同行的陶家兄弟有种和他处成哥们的感觉。

    “你们是怎么发现茂林镇水坝异常的?堤坝上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宋亭舟也不是毫无人性,见到留守的衙役吃完了之后才坐在木墩上问起来。

    留守的衙役从木墩上站起来回道:“回大人,是我们巡逻到茂林镇的时候,民乐村里长主动找上我们说的,白天小人已经上去看过,上游的水库,水位上涨飞快,已经快要冒过堤坝了。”

    宋亭舟心下微沉,茂林镇的水库是西梧府最大的水库,容量极大,根本不可能因为连续暴雨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除非是短时间内几条河流全都在往水库里面奔流。

    宋亭舟望着外面暗色的天空,突然问留守的衙役,“坐下吧,你叫什么名字,家中是哪里的。”

    留守的衙役受宠若惊的坐下,“回大人,小人李巨阳,家就是茂林镇的。”

    “不错。”宋亭舟难得夸赞了一句。

    气候如此恶劣,李巨阳就是在镇上等候,宋亭舟也不会责怪于他。他却一直死守在半山腰上受冻,比他们知县费敬还要尽职尽责得多。

    李巨阳尚且不知得知府大人一句夸奖是什么分量,直到后来从一介低劣无品阶的衙役,突然被提拔到府城司狱,他才猛然惊觉那句简简单单的不错,竟然重值千钧。

    下雨天道路难行,里长他们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带人上山来找宋亭舟,费敬果然留在了村里。

    宋亭舟打断他们战战兢兢的请安问礼,直奔主题,“我们需要当地人带着上山,看看上面堤坝的情况。”

    上山的路确实蜿蜒,又接连下雨,没有当地人带路,只能摸黑上山,会很危险。

    好在里长带来的年轻汉子不是樵夫就是猎户,熟知当地情况,他们一脚深一脚浅的上了山,宋亭舟心里急迫万分,真见到堤坝上的情景才发现确实已经刻不容缓。

    李巨阳惊呼一声,“怎么又涨了这么多!”

    只见水库里的水位已经上升到了极致,眼见着就要没过堤坝。若是水位没过堤坝,再结实的堤坝也会溃决。洪水不光会淹没茂林镇,还会灌满其他河流,使其他堤坝也跟着决堤。

    “那拓,你立即去兵营里通知所有府兵前来齐力疏通堤坝,要快。”

    “李巨阳,你去村里找费敬,叫他立即征收茂林镇附近的窑场,聚集周边所有青年壮力挖沙、挖石,送沙袋和石块上山。”

    “陶八,你带几个衙役回德庆县,让德庆县的衙役捕快都忙活起来,挨家挨户的借农具、拉粮食到民乐村来。”

    宋亭舟语速飞快,众人都屏气凝神地听他吩咐,几乎在他话音落地的瞬间,大家便立即分头行动。

    宋亭舟自己已经先拎了把铁锹走到堤坝另一头的位置,俯瞰面前一望无际的水库,上游滚滚流水飞正速流向大坝。

    他眸色一闪,茂林镇堤坝上游,连接的正是钦州境内的钦江其中一条分支。

    这时候天色渐明,宋亭舟跨步往上游走了一段路,果然越往上河水越是湍急。

    蚩羽护在他左右,看着宋亭舟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不解的问了句,“大人?”

    宋亭舟心中有了个糟糕的猜想。

    ——来不及了。

    孟晚在松韵书院里烙饼,宋亭舟最近一直在赶路,馒头太冷硬了,还是饼子好吃点。

    “夫郎,我看到陶八回来了。”雪生回来禀告。

    孟晚抓了把碗里的葱花铺在饼上,“他回来了?可有说些什么?”

    雪生回道:“急匆匆就去县衙了,就说了两句话,他要去找县衙里的衙役们一起征收农具,还有那拓拿着大人的令牌去军营了。”

    孟晚动作一顿,糟了,看来情况有些不妙。他迅速把面板上的饼一块块的贴到铁锅上。“你去叫小辞过来,咱们三个现在就吃点东西垫垫,一会儿留下黄叶阿寻他们陪阿砚和通儿,我们去茂林镇看看情况。”

    雪生得了吩咐立马过去找楚辞,说了孟晚交代的话。

    饼子烙好之后孟晚又炒了个冬笋炒肉片,三人就着饼子把菜都吃光。

    孟晚装上剩下的饼,密封好装进包袱背在身上,又带了两包碎银,穿上蓑衣,跨上马背同雪生和楚辞一起出发。

    路上还遇到众多德庆县的衙役,从陶八口中得知了宋亭舟的几道命令。

    非常幸运,他们到民乐村山脚下的时候雨停了,虽然天空依旧昏暗,可也莫名的让人松了口气。

    孟晚在众人的护送下上了山,上山的村民和衙役正在埋头苦干,包括身为知府的宋亭舟,他早已脱下蓑衣,身上的衣裳尽数湿透,正扬起铁镐在山沟的泥土上挥舞。

    “大人,好像是夫郎来了。”陶十一干活途中率先发现孟晚,禀告给了前方的宋亭舟。

    宋亭舟回身一看,果然见到孟晚正往这边赶来。他从沟渠里爬了上去,本来只是下半身泥泞较多,这下子上半身也没能避免。

    “现在挖的沟渠是做什么用的?”孟晚从包袱里掏出一块帕子,好歹把宋亭舟的脸上擦干净。

    宋亭舟对着夫郎沉声说了句实话,“堤坝顶多只能防五天了,要尽快挖通通往山下水渠的沟渠,避免大坝决堤后到处肆虐,冲毁村庄。”

    孟晚对于水利是一窍不通,“挖了之后山下村庄就安全了吗?”

    宋亭舟遥望水库上流的位置,“不会,若上游的钦江接连不断地泄洪,不光整个德庆县会遭殃,其余县城也会被波及。”

    孟晚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面前一眼望不到头的庞大水库,难以置信道:“怎么会这么严重?可有补救方法?”

    宋亭舟语气沉痛道:“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只有尽量在决堤前将沟渠挖大挖深,起到一定缓冲作用。再尽快疏散下游的所有村庄。”

    孟晚在他说完后就已经自动承包了后面的任务,但是他担忧道:“五天时间,就是有再多的人,又能将沟渠扩建多远呢?”

    宋亭舟浑身脏污,但却丝毫没有退缩,“有多远就挖多远,我已经让那拓拿着我的令牌去卫所找林千户,他那里有军器库。”

    孟晚刚开始还不解其意,随后便瞪起眼睛,“火药?”

    “不错。”

    宋亭舟的打算是,先靠人力将附近所有能打通的沟渠全部打通,然后等火药来了之后就开始猛轰,轰出几个能蓄水的小型大坑出来,缓解洪水湍急的压力。

    孟晚把饼子从包袱里拿出来先投喂宋亭舟,“你先吃饱了,然后告诉我你们挖渠的路线,我去派人游说村民尽快撤离。”

    宋亭舟匆匆用孟晚水囊里的水洗了洗手,飞速吃了两块饼子,“从民乐村开始,茂林镇虽然地势比民乐村高,但离水库实在太近了,同样风险极大,也要撤出去。随后沿着山下这条沟渠一路向西北方向,只要是沿路的村庄或城镇都要撤出,能撤多少撤多少。因为我担心是钦州那边的江河出了问题,如果真是那样,整个西梧府都要遭殃。”

    孟晚压下所有疑惑不解,他知道宋亭舟现在又忙又累,自己需要做的就是尽量帮他稳定后方,好让他专心致志的研究对抗堤坝决堤的方法。

    因为堤坝被冲毁或许只是第一步,之后才更是艰难。

    除了随身保护宋亭舟的蚩羽,陶十和陶十一都被宋亭舟派去协助孟晚。

    孟晚马不停蹄的下了山,村子里的村民可以直接交给各村里长劝说,镇上一家家的去劝太不现实,最方便快捷的方法就是去找镇上的乡绅,他们这群土地主在当地说话比县官还好使。

    可坏就坏在有的猪脑子只有一根筋儿,听不懂人话。

    “卢田主,我知道你舍不得自己的地,可钱重要还是田重要你自己掂量不明白吗?”孟晚和这姓卢的地主都说明白了事情严重性,可对方就是一副,我听了,但我不信的态度。

    “这……孟夫郎明鉴,咱们镇上这水坝早年也被冲毁过几次,也就是坝下的田地糟蹋了十几亩,怎么可能冲到镇子上来呢?”卢田主面露无奈,他怎么和这位官夫郎解释不通呢?

    孟晚只觉得自己在他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他需要去干更多有用的事。“雪生,把他给我捆起来。”

    卢田主大惊,“孟夫郎,您这是做什么?”

    孟晚语气阴森,“做什么?你找死我懒得管,但镇上的百姓我不能不管,一会儿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之后要走要留都随你的意。可你若是挣扎拒绝,我保管时候让你全家都到牢里光顾一圈,懂了没?”

    还真当他好脾气了?早知道先礼后兵,这个礼,姓卢的不接,还不如上来就直接来硬的痛快,白白浪费他这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