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

    当顾夕瞳说出她是神明之时，顾衡心中的惊讶并不如他想的那么大。

    但他的脑子还是嗡嗡的，听到那个回答时，只觉得心中有股无形的重压垮了下来。

    自己身上一直带着个神明，四处乱逛？

    这么久了却从不自知？

    当然了，在他眼里的系统绝对不是什么不值一提的小玩意，从她展现的手段便能知道这是肯定的，可是……神明？

    顾衡很清楚，“纪元神明”意味着什么。

    在纪元墓场的祖贤文明遗迹里，他就见识到了。

    哪怕只是神明尸骸，也仍旧庞大，庄严，仿佛随时都能湮灭无数生灵，光是屹立在那里就足够有震慑力，哪怕虫子的神也是如此。

    而现在的顾夕瞳……

    那双本来不含任何情绪，只能看到数据如浩瀚海洋一般淌过的冰蓝眸子里，现在能却能看到真巧而无情无感的波澜，顾衡猜测那或许就是所谓的“神性”。

    站在更高的层次，以超然到脱离尘世的冷酷与无情，来审视众生万物的神性。

    正如她现在审视自己一样。

    以前的冰冷和程序感，或许还好些。

    “在纪元墓场的时候，有段时间，我身上没有你。”

    “我那个时候从别人口中得知了，科技文明的‘造神计划’，听着很离谱，但更离谱的是科技文明成功了……”

    “我当时，也没想到你原来就是那个被造出来的神。”

    顾衡默默看着顾夕瞳，企图从那个娇小的神躯上找出什么自己熟悉的感觉。

    很可惜，找不到了。

    系统不存在了，顾夕瞳也是如此。

    现在，或许该叫她科技之主了。

    “大手，还是那只该死的大手啊……”

    感慨之后，他也便只能无奈地苦笑。

    顾衡从未觉得自己的思绪有如此混乱复杂，槽点太多以致于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毕竟他前世的记忆告诉他，“系统”这种玩意，通常不会一直留在身上。

    总有系统跟宿主脱离的日子。

    而到了那个时候，宿主自身也已经崛起，成了一方受人敬仰，无所不能的泰斗强者。

    所以，顾衡也从没觉得系统会跟他一辈子，她迟早都会跟自己分道扬镳的。

    就是这一天来得太突然。

    至少对他来说很突然，但顾衡深知自己就该适应的。

    因为。

    那只无形的大手，仍旧继续在幕后发力。

    他找不到蛛丝马迹，可也能够感受得出来，自己从觉醒系统开始以来发生的所有一切，都是被设定好的！

    最起码，大方向上肯定是已经被牢牢控死，不可能有任何走岔路的偏差！

    他第一次感受到事情太过偶然，冥冥之中已有定数，是什么时候？

    甚至都不算很久以前。

    满打满算，顾衡也只觉得过去了不过数年。

    那时。

    他还怀疑系统就是那只大手，一切的巧合与偶遇，都完全在系统的掌控之下，目的嘛，恐怕也就是为了让他变强。

    毕竟，宿主身上的系统，除了这个目的之外，还能是怎样呢？

    总不能是为了好玩所以消遣他吧？

    可现在看……

    系统，似乎也不是那只真正的幕后大手。

    她是科技文明的文明至高神，哪怕是人工制造的，但那也算是神，他自己也见识到了系统的厉害，不得不信。

    但好端端的神明，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跑到他的身上去？

    “你有很多疑问。”

    顾夕瞳的声音将他从难言的复杂之中唤回来。

    “没错。”

    “若你愿意解释，那就说吧。”

    顾衡深吸了口气，将心中的混乱与困惑暂时压下去。

    就在这种地方，系统出了这档子事，估计是要跟他掰了，事已至此，顾衡也没话好说。

    他的理智告诉他，再怎么胡思乱想，那也无济于事，除了眼前的顾夕瞳，他已没有任何能够寻求答案的机会。

    既然如此，那不如破罐破摔。

    “你知道什么，从头讲起吧，反正现在我除了听听故事之外，似乎也做不了什么。”

    “就比如，科技文明怎么造出你，而你又怎么跑到我身上去的。”

    如此一想，顾衡反而是放松了下来。

    反正自己已经是一无所知，还能怎样？

    现在不管系统说什么，他都愿意听听。

    “嗯，那就从最开始说起吧。”

    顾夕瞳落了下来，小巧的玉足踩在这片数据空间上，瞬间激荡出层层波澜，顾衡便看到了一副颇为宏大震撼的场面。

    星海之中，无数神影相继浮现，难以言喻的神威此起彼伏，震荡诸天！

    而另一端，则是科技文明浩浩荡荡的兵器群！

    顾衡看得出，那是大战一触即发的前兆。

    “造神计划，本质上是科技文明想要拥有属于自己的文明至高神……”

    “但实际上。”

    “造神的真正目的，其实是为了追溯根源，即现象界上为何会诞生出‘科技’这一概念，以及科技文明为何成了众生之间的‘异类’？”

    “其他修炼者文明，都在发展到一定阶段后，自然而然诞生文明至高神，为什么科技文明也有着广阔的疆域，巨量的人口，有无数让众生为之癫狂的科技成果，却偏偏没有神明？”

    顾衡默默看着顾夕瞳展现给他的弑神大战。

    惨烈。

    科技文明没有神，所以也没不存在月茹跟他说的“保底机制”，到最后关头没有能够兜底的强大底牌。

    但他们仍旧选择跟神明开战。

    前赴后继。

    “那两个问题，大智者们没法解答，神明高高在上，无比神秘，如此强大，但却并非不可触及，不可杀死。”

    “所以，他们做出了三个决定。”

    “先弑神，后识神，最终造神。”

    顾夕瞳小手婉转，又变成了另一幅场面。

    在这科技文明疆域内的某处虚空，一枚巨大的茧，有不知何几的机械线条，连接着整个科技文明。

    无数人都在目睹这一时刻。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无比的紧张与狂热，似乎科技文明在此时集体失去了理性。

    一千名大智者，屹立于那大茧最近的地方，宣告科技文明从今日起，要造出属于他们自己的“文明至高神”！

    话音落下。

    整个文明都在欢呼。

    “这个过程说起来很简单，但科技文明为了做到，付出的代价是难以估量的。”

    “不过，对于我是如何诞生的，想来你并不怎么感兴趣。”

    顾夕瞳轻轻抹去了数据空间内显示的一切场景。

    “你只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