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衡利弊，赵无尘咬了咬牙。

    政治，从来都是一场交易，一场妥协。

    “孙儿……孙儿明白了。”

    “外公的政见，高瞻远瞩，孙儿自当全力支持。”

    李千秋闻言，转身回到书案后坐下。

    脸色也露出几分缓和的神色。

    “起来吧。”

    “既然你明白事理，老夫也就不再追究此事了。”

    “顾寒那个蠢货，你自己看着办，最好是让他在发挥发挥自己的价值。”

    “是，孙儿谢外公宽宏大量。”

    赵无尘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他低头垂手站在一旁，一副恭顺模样。

    “记住你说的话。”

    李千秋淡淡地说：“好好做事，别再让老夫失望。”

    “太子之位，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坐稳的，你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学。”

    “孙儿谨记外公教诲。”赵无尘恭声应是。

    书房里的气氛似乎平静下来，表面上看，这是一场外公对犯错外孙的训诫与原谅。

    可两人心里都清楚，这次的事件，像一根尖刺，深深地扎进了他们原本就建立在利益基础上的关系之中。

    李千秋虽然暂时压下了怒火。

    但对赵无尘的信任已经大打折扣。

    他们之间，那颗名为“不信任”的种子，已然生根发芽。

    这次的和解，不过是暂时的休战。

    是为了更大利益而进行的表面粉饰。

    …………

    离开右相府，坐上回程的轿子，赵无尘只觉得浑身疲惫，像是打了一场硬仗。

    膝盖的疼痛提醒着他刚才的屈辱。

    而心头的愤懑则像烈火一样灼烧着他。

    他被外公拿捏住了，被迫做出了如此大的让步。

    在朝堂上公开支持李千秋的政见。

    这对他而言，是一次巨大的风险暴露。

    “顾寒！”

    赵无尘低吼一声，双拳紧握。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李千秋那冰冷而算计的眼神。

    从今天起，他与外公的关系变了。

    不再是那个可以完全依赖的长辈与晚辈。

    而更像是……两个互相利用，又互相提防的政治盟友。

    转眼间，两天时间像流水一样滑过，既快又无声。

    这两天里，整个京城仿佛都安静了许多。

    尤其是二皇子府邸。

    原本时不时传出歌舞喧嚣、宾客往来的赵无尘。

    像是突然间拔掉了牙的老虎，彻底销声匿迹。

    赵无垢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他，手底下的眼线不间断地传来消息。

    果不其然，这两天下来，那个平日里恨不得把鼻孔朝天，把“本皇子天下第一”刻在脑门上的家伙。

    现在倒好，真成了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缩头乌龟。

    他那些平日里围着他转的狐朋狗友、鸡鸣狗盗之徒，也仿佛得了瘟疫一般。

    不敢靠近二皇子府。

    听说他这两天脸色跟死了爹一样难看。

    在府里砸了不少东西。

    直到今天上朝，那家伙才勉强露了个面。

    中午刚过，东宫迎来了个特殊的客人——李青山。

    他穿着一身不起眼的衣裳，穿过东宫后花园的月亮门。

    他先是在假山后头探头探脑地观察了一会儿。

    确认周围只有几只不识相的宫猫在打盹，没有其他碍眼的人影。

    这才脚步匆忙地朝着赵无垢的书房走去。

    敲门声极轻，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赵无垢正坐在书案后看奏疏，头也没抬，只淡淡说了句。

    “进来。”

    李青山推门而入，反手立刻将门掩上。

    他走到书案前，先是朝着赵无垢恭敬地行了一礼。

    “殿下。”

    李青山低声唤道。

    赵无垢终于抬起头，手里还捏着一份奏疏。

    他看了李青山一眼，那笑意很浅。

    “坐吧。”

    赵无垢指了指书案旁的椅子，放下奏疏，身体往后靠了靠。

    “外面情况如何？二皇子这两天倒是挺消停的，跟换了个人似的。”

    “回殿下，确实如此。”

    李青山依言坐下，端起身旁的茶杯，只是放在手里暖着。

    “这两日二皇子府邸门可罗雀，那些平日里巴结他的，现在都像躲瘟疫一样。属下安插的人回报，他这两天脸色一直很难看，像是被霜打的茄子。”

    “霜打的茄子……嗯，这个比喻倒贴切。”

    赵无垢轻笑了一声，笑容里藏着快意。

    “他之前那副德行，也该吃点苦头了。”

    “以为自己是根葱，结果连蒜苗都算不上。”

    他顿了顿，问道：“今天朝上呢？他去了吗？”

    “去了。”李青山的神情变得更复杂了些。

    “不过，殿下，今日朝会属下瞧见了一件怪事。”

    “怪事？”

    赵无垢眼神微动，“仔细说来。”

    “是。”李青山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说道。

    “今日右相大人提起了他那几份关于吏治的奏疏，您知道，那些奏疏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一向阻力不小，不少老臣都跳出来反对。”

    “往日里，二皇子虽然是右相外孙，但这事上向来含糊其辞，能不表态就不表态，生怕得罪人。”

    “可今日……”

    李青山语气顿了顿，仿佛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他竟然站了出来！”

    赵无垢的表情依旧平静，只是眉毛轻轻挑了一下。

    “哦？他说了什么？”

    “他竟然替右相大人辩驳！”

    李青山说到这里，眼中明显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皇室之中，哪怕是皇子，也绝对不会明面上支持一位大臣！

    “他说右相的政见高瞻远瞩，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那些反对的大臣都是鼠目寸光，只顾眼前利益！”

    “他还用了不少……嗯，右相大人平日里训斥人时惯用的那些说辞，简直……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

    赵无垢听着李青山的描述，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哈！”

    “他竟然这么快就服软了。”

    “看来，右相这次是真把他打疼了。”

    “连面子都顾不上了，直接像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扑过去了。”

    李青山点头，附和道：“是啊，殿下。属下也觉得意外。”

    “二皇子平日里何等傲气，这次竟然能低头到这个地步。”

    “可见是被右相大人逼急了。”

    “逼急？倒也未必。”

    赵无垢摇了摇头，语气慢了下来。

    “他是被右相拿住了七寸。”

    “顾寒那件事，让他彻底失去了右相的信任，也让他看到了右相的手段。如果他还不低头，等着他的就是彻底的孤立无援。”

    “赵无尘那蠢货，以为低个头就能把这事儿揭过去？哼，天真。”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继续说道。

    “右相那老狐狸，怕是心里已经把这个外孙打上了‘不牢靠’的标签。”

    “日后用起来，自然会多几分考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毫无保留地支持他了。”

    “这次让他公开站队，不过是废物利用，顺便也是给那些摇摆不定的大臣看看，赵无尘现在是彻底绑死在右相这条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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