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英雄

作品:《斩尘缘

    什么?

    战死!

    卫东君心脏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重重跳了两下。

    事实上,她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很多种猜测。

    病死。

    被仇人害死。

    犯了罪,砍头杀死。

    没犯罪,冤枉而死。

    独独没有想到,竟然是战死。

    战死,那便是武将出身。

    卫东君看了眼天赐,难怪他年纪轻轻,身手却十分厉害,原来是习武世家啊。

    一旁,陈器瞳孔急速扩大,“哪一战啊?”

    天赐往火盆里扔进一叠纸,面无表情道:“十五年前帝都保卫战。”

    竟然是那一战。

    陈器一时竟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

    皇帝被虏后,瓦刺气焰嚣张,野心勃勃,决定乘胜追击领兵南下,一举攻下帝都。

    当时,随皇帝出征的三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京中再无像样的兵力抵抗瓦刺,京城危在旦夕,华国危在旦夕。

    他当时还小,刚满四岁,有关那场战争的所有记忆,都是听大人们说起的。

    但年长的卫泽中却记忆犹新。

    “我听说瓦刺围城的时候,吓得眼前一黑,心想完了完了,要亡国了。

    第一个反应是跑去书房,怂恿我爹带着一家老小赶紧逃命吧。我爹抬起手就甩了我一个巴掌。”

    “噢?”

    宁方生似乎来了兴趣,“他为什么打你?逃命不对吗?”

    卫泽中手慢慢抚上右脸,回忆道:“他说能逃到哪里去,国在家在,国破家亡,这个时候要么拼死一战,要么拼死一死。”

    卫东君皱眉:“爹,什么叫拼死一死?”

    “就是自己杀了自己。”

    卫泽中叹了口气:“自古亡国能有什么好下场,男人沦为奴隶,女子则更惨,你祖父给咱们卫家所有男眷女眷,都备了一根绳子,连你都有。”

    卫东君惊诧:“统统上吊自尽?”

    卫泽中点点头:“你祖父说,好歹死个痛快,死个干净,不遭罪。”

    卫东君那时候才三岁,根本不记事,记事了,大人们也对那段往事避讳不谈,只零星的听到过几句,所以知之甚少。

    “爹,后来呢?”

    “后来朝中有人主战,有人主降,还有人主张将帝都南迁,总而言之是乱成了一锅粥,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有两个人站了出来。”

    卫东君:“谁?”

    卫泽中突然将腰背挺得笔直,“一个是灵帝,一个是当时的兵部尚书魏靖川。”

    卫东君哼一声:“他们一个是皇帝,一个在兵部当老大,站出来不应该吗?”

    卫泽中丢给女儿一个“你懂什么的”表情。

    “灵帝是因为皇帝被虏,临时被抓包才坐上的皇位,之前这人就是个吃喝玩乐的闲散王爷,瓦刺来犯的时候,那张龙椅他还没坐热,六部的人还没认全呢。”

    卫东君:“那魏靖川呢?”

    “魏靖川是兵部老尚书跟着皇帝出征前,临时指派的,也是赶鸭子上架,而且他还是个文臣,别说领兵打仗了,就是平常和人打个架都难得。”

    卫泽中:“他们君臣二人,一人稳住朝堂,一个稳住军心,硬生生把危局给挽救了回来。”

    这时,马住突然插话:“我听人说,那时候魏大人还亲自领兵守城门呢。”

    “一点没错。”

    卫泽中眼中有豪情万丈:“帝都有九门,最后一门由魏靖川亲自守。”

    守,不是守在城内,而是守在城外。

    身后是紧闭的城门,城门里有千千万万的百姓。

    身前是瓦刺的千军万马。

    城门不会开,除非城破。

    所以。

    不胜,必死。

    这是真正的背水一战啊。

    “那一战死了好多人的,血流成河啊,空气里都是血腥味儿,十天半个月都没有散开。”

    卫泽中只要一想起来,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夜里,我和你娘死死地搂着你们三个,一刻都不敢闭眼。梁上挂着五条绳子,晃晃悠悠。我看看绳子,再看看你们三,眼泪就叭哒叭哒的流。

    我自个好歹还活了二十几年,好吃的,好玩的都享受过。可怜我三个娃啊,这才多大啊,就被逼着去死,真是作孽啊!”

    卫泽中的话,把陈器的怒火一点一点拱上来。

    他两只拳头捏得青筋暴出。

    “这事说到底,还得是那位的错,好好的御什么驾,亲什么征,三十万大军都死在他的手上。

    要不是他被虏,瓦刺也不会打到帝都来。

    瓦刺不围攻帝都,那一战也不会死那么多人。

    他如今毫发无伤地坐在龙椅上,那三十万因他死了的人呢,那一战因他死了的人呢?”

    卫东君瞳孔地震,拼命挤眼睛:陈十二,你给我赶紧闭嘴,敢议论那一位,不要脑袋了。

    陈十二瞧见了也只当没瞧见,“最可恨的还不是这个,最可恨的是他重坐龙椅后,把一个清清白白的魏靖川给杀了。”

    “陈十二,你、他、娘的少说两句。”卫泽中吓得脸都绿了,口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事关魏靖川,爷少说不了!

    陈十二此刻都已成了脱缰的野马,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嘴一张,捂上来一只小手。

    卫东君的另一只手伸到陈十二的腰间,狠狠一拧,低声道:“疯魔了不成,别给你们陈家惹来祸。”

    陈十二一听陈家,眼中万丈怒火咻的一下灭了。

    卫东君收回手,冲宁方生陪笑道:“他这人脾气一上来,就喜欢胡说八道,你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当没听见啊。”

    “卫东君。”

    宁方生目光黑沉如井:“原来,你也并非天不怕,地不怕,胆大包天啊?”

    “要看什么事,还得分什么人。”

    卫东君脸色凝重:“救我卫家于水火,必须胆大包天;陷卫家于不利,必须胆小如鼠。”

    “对,对,对,爷啊,咱们心里清楚就行了,嘴上不能说。”

    马住十分滑稽地指指皇宫的方向,然后冲他做了一个杀头手势,“先保着脑袋要紧。”

    卫泽中轻轻拍了自己一巴掌:“都怪我,嘴上没个把门的。”

    陈器看着面前三人,心里突然难过的不行,腿一弯,蹲下来,二话不说抢过小天爷手里的纸,一张一张扔进火盆里。

    天赐正要发怒,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鞋。

    宁方生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的陈器:“陈大人,魏靖川为什么不能杀?”

    为什么?

    陈器抬起眼,火光映着他的眼底,两行泪在眼眶里打转。

    “因为他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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