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可以

作品:《斩尘缘

    宁方生目光扫过他眼角的泪渍。

    “那你就一边哭,一边说你是四九城赫赫有名的窝囊废,你说的话,不算话,得回家和弟弟商量,和媳妇商量,和儿子商量。”

    卫泽中用帕子擦擦泪。

    咦?

    这活,我好像也可以。

    家里遇着事的时候,我通常都是这么干的。

    卫泽中伸颈:“我这么做了,这么说了,他就会放过我。”

    放过?

    宁方生不再直视卫泽中的眼睛。

    “他找你,不是为了杀你,你的命在他眼里不值钱,我刚刚教你的那些办法,不是让你保命,而是教你怎么和他过招。”

    “我还能和他过招?”

    卫泽中:“方生啊,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我没吓尿就已经烧高香了。”

    宁方生:“那你现在还觉得怕吗?”

    卫泽中摸摸眼泪,干了;摸摸腿,不抖了;再摸摸心脏,跳得稳稳的。

    “嘿,我好像不怕了。”

    “为什么不怕?”

    “我就把何公公当成是我媳妇呗。”

    还不算太笨。

    宁方生微微一点头,“他约你在哪里?”

    说起这个,卫泽中心里又突然开始犯怵了。

    “没说具体地方,只让我明天一早等在角门口,说有马车来接我。”

    “不用怕,你就当是大奶奶想带你去个好地方,给你一个惊喜。”

    “宁方生。”

    这时,卫东君走上前:“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何公公为什么不找我二叔,找我爹呢?”

    宁方看着少女黑亮的的眼睛,缓缓皱起眉:“你觉得我是神仙吗,能未卜先知?”

    我看你也差不多,连太监是什么德行都知道,卫东君在心里嘀咕了一声。

    “不早了,二位可以回了吧?”

    不知何时,天赐站在门口,脸色有些阴沉。

    两次斩缘下来,卫东君早就习惯了这人的阴晴不定,扶起亲爹:“宁方生,多谢你,那我们就先回去。”

    宁方生点点头。

    卫泽中走出院子,还一步三回头,“方生啊,夜里少喝茶,小心睡不着觉,难受呢。”

    宁方生还是点点头。

    “砰!”

    院门重重关上。

    天赐落了栓,一脸不悦地走到宁方生面前:“先生让我把院门留一条缝,是料到他们会来吗?”

    宁方生伸手,揉揉天赐的脑袋:“这也让小天爷发现了。”

    “先生是怎么料到的?”

    “猜的。”

    小天爷脸色还是没缓过来。

    “既然下一个斩缘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咱们明儿一早就回去吧,卫家的事情咱们不掺和。”

    “你不觉得卫家的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吗?”

    宁方生朝父女俩离开的方向看一眼:“连宫里的大太监都掺和了进来。”

    “先生?”

    “小天爷,做人不能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那应该怎样?”

    “有因有果,有来有回,有始有终。”

    宁方生背着手站在屋檐下,身后有灯,却落不到脸上。

    ……

    深夜的闺房里,传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声。

    叹息声来自卫东君。

    按理说,她心里没了牵挂,应该一沾枕头,就呼呼大睡,毕竟连日的奔波,她实在太累了。

    哪曾想,她竟然失眠了。

    奇怪,她又没喝茶。

    突然,有人敲窗。

    两声长,一声短。

    不用猜,也知道是陈十二。

    她披了件衣裳,打开窗户,不想却是马住。

    “三小姐,十二爷让我过来和你递个讯,桃花源那头三天以后再去,他被罚跪祠堂了,得跪三天。”

    卫东君诧异:“他犯了什么错?”

    马住:“也没犯什么错,可能就是几天没着家吧。”

    “他不着家不是常有的事吗,怎么就这一回……”

    “还顶撞了老爷两句。”

    “为啥顶撞啊?”

    马住摇摇头。

    卫东君在心里叹了口气。

    一家有一家的事,一人有一人的难。

    陈十二的难,难在陈家儿孙太多,他又是最小的嫡子,上头这么多的哥哥,想出头太难。

    他还难在,亲爹对他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一见面就挑刺,一挑刺就挨骂。

    也难怪他在陈家呆不住,三天两头的往卫家跑。

    卫东君想了想:“你去告诉他,桃花源我们肯定等他,让他别忘了给沈业云送个帖子。”

    马住一边点头,一边又道:“我家爷还说,若是见着任中骐,提醒先生,还有一千两银子没要回来呢。”

    竟然还惦记着这个。

    卫东君苦笑:“放心,一两银子都少不了。”

    “那三小姐我走了。”

    “等下。”

    卫东君捂着嘴,压着声:“打听宁方生的事情,让你家爷抓紧了。”

    还打听呢。

    被先生知道了不好。

    马住胆战心惊地看了三小姐一眼:“是。”

    窗户掩上,卫东君深呼吸。

    失眠的原因找到了,原因在她问宁方生的那句话——

    为什么何公公不找二叔,非得找她爹呢,是柿子捡软的捏吗?

    对了。

    最近她好像和公公结了缘。

    窥梦碰到一个神出鬼没的吕公公,现实中碰到一个手眼通天的何公公。

    是巧合吗?

    ……

    这一夜,对于有人来说,是漫漫长夜。

    但对于卫泽中来说,这一夜短的跟什么似,眼睛一闭,一睁,天就微微亮了。

    虽说经过宁方生的开导,他已经没那么怕了,但心里还是忐忑,还是不安,早饭都没用几口。

    曹金花也不绷着一张脸了,在一旁细声细气地说着软话,温柔的跟什么似的。

    卫泽中反倒不习惯:“媳妇你还是骂我几句吧。”

    曹金花伸手,替男人理理衣领,整整头发,“这会不骂,等你回来再骂。”

    哎啊,媳妇这是替我担心啊。

    他决定坦白:“媳妇,昨儿夜里我偷偷跑出去了。”

    “跑哪儿去?”

    “跑宁方生院里了。”

    “去干嘛?”

    “去和他说说话。”

    “你和他……投缘?”

    “投得不能再投了,你没听到吗,他都喊我泽中呢。”

    “你啊……”

    曹金花伸手戳了戳男人脑袋,没有再把话说下去。

    睡一张床上,她能不知道边上的动静,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夫妻之间,不能缠得太紧,不能问得太多。

    哪怕这人是个窝囊废,也得给他足够的空间。

    就在这时,卫二爷匆匆而来,把夜里想到的几个要注意的地方,一一说给长兄听。

    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往日里不怎么对付的兄弟二人,难得齐了一回心。

    齐心归齐心,卫二爷几句话一说,卫泽中两条腿又开始打颤了。

    又过一会,总管卫正祥也匆匆而来,怀里捧了个匣子,匣子里有三千两银票,用来打点。

    卫泽中一看那银票,不仅腿打颤,心都开始抖了。

    眼看时间差不多,四人走出院子,匆匆往角门而去。

    还没到角门,远远就看到一个人。

    那人一身黑衣,笔直地站在晨曦里。

    晨风拂起他的黑衣,也拂去了他眉眼处的冷意。

    他淡淡开口:“听说桃花源又添了几道新菜,泽中啊,等你得空了,别忘了赴我的约。”

    不知为何,卫泽中的心倏的一下,稳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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