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说实话，不虚假。”她的语气带着一丝释然，“你知道吗？有时候比起那些虚伪的温柔，我更愿意面对真实的矛盾。”

    罗泽凯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这个女孩——周欣悦，坐在他对面，脸上还带着刚才茶室里那一场隐秘对话后的红晕，眼神却已经变得清明而坚定。

    她的语气轻松，像是随意闲聊。

    可每一句话都像刀子，精准地划开他们之间那些模糊不清的边界。

    “你知道吗？”她继续说，“我以前一直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想靠近他、保护他、为他做很多事。”

    她夹起一片毛肚放进辣锅里，涮了几下，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十九岁的女孩。

    “可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她把毛肚捞出来，蘸了酱料，轻轻咬了一口，含糊地说，“喜欢一个人，其实是希望他好，哪怕那个人不爱你，或者……爱着别人。”

    罗泽凯的手停在半空，筷子夹着一块虾滑，热气扑上来，熏红了他的眼尾。

    他揉了揉眼睛，笑了笑：“小鬼头，你这脑袋里天天都在想什么呢？”

    周欣悦倔强地问：“我想的不对吗？”

    “怪不得你妈说你早熟，你思考的范围已经超出你的年龄了。”

    周欣悦眨了眨眼，嘴角微微翘起：“那是因为我经历的事比别人多啊。”

    她夹起一块虾滑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眼神却一直落在罗泽凯脸上，像是在等他接话。

    罗泽凯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心疼。

    这个年纪的女孩，本该是无忧无虑、撒娇任性的年纪，可她却早早地经历了不该属于她的复杂与沉重。

    “你真的……不恨我吗？”他低声问。

    周欣悦摇摇头，笑意里带着一丝苦涩：“我没有资格恨你。而且，我也没办法恨你。”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风：“那天晚上之后，我就开始做梦。梦见自己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挣不开也逃不掉。可是后来我发现，那个东西不是你，是我自己的心。”

    罗泽凯怔住了。

    “我喜欢你。”她直白地说，“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喜欢你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惩罚，还是说，这就是成长必须付出的代价。”

    火锅锅底咕嘟作响，热气腾腾，映得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模糊了些。

    罗泽凯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她：“欣悦，你应该知道我和你妈妈……”

    “我知道。”周欣悦打断，“但我妈妈也和我说过，你们只是朋友关系，是不可能长久的。”

    罗泽凯愣了一下，眼神有些复杂。

    他没想到周欣悦会主动提起她的母亲——杨梅。

    那是另一个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纠葛的女人。

    他们之间没有正式的关系，也没有明确的承诺，但彼此都清楚，在某些深夜里，他们曾短暂地靠在一起取暖。

    “你妈……她还说了什么？”他试探着问。

    周欣悦轻轻一笑，眼角带着一丝不属于她年龄的成熟：“她说你们不合适，不是她要找的归宿。”

    这句话像一根针，轻轻地刺进罗泽凯的心底。

    但他知道她说得没错。

    “那你呢？”他低声问，“你怎么看？”

    周欣悦看着他，目光清澈却坚定：“我知道你不是我妈妈要找的人，但我也知道，我不是我妈。”

    她顿了顿，语气轻柔却不容忽视：“我不想你成为我的归宿，也不需要你给我承诺。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就这样。”

    罗泽凯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我想知道，你到底是叛逆，还是思维真的与众不同。”

    周欣悦看着他，眼神清澈又坚定。

    “我既不是叛逆，也不是想与众不同。”她轻声说，“我只是不想再把感情藏在心里，变成一个秘密的包袱。”

    她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罗泽凯：“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你。而不是因为你是谁的男朋友，或者谁的叔叔。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也不期待你会回应我什么。”

    她的语气没有委屈，也没有哀求，只有一种出奇冷静的坦然。

    “我知道你现在和李凡柔在一起，也知道你和我妈之间……曾经有过一些暧昧。但那都不重要。我不是她们，也不会要求你做任何改变。”

    她说着，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对自己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一个人，曾经这样认真地喜欢过你。”

    “今天我敢这样和你说，是因为我已经要离开这里了。”

    罗泽凯条件反射的问道：“你要去哪？”

    “出国，做交换生。”

    罗泽凯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出国？”

    周欣悦点点头，嘴角依然挂着那抹淡淡的笑：“是的，去国外交换一年。签证已经办好了，下个月就走。”

    她低头搅动着碗里的汤底，热气升腾间，她的声音变得轻柔：“现在我告诉你了，我也要走了。这样，大家都轻松。”

    罗泽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女孩比他想象中还要成熟得多。

    她不是一时冲动地说出那些话，而是在离开前，特意来完成一场告别的仪式。

    “那就祝你学业有成。”罗泽凯终于开口。

    不久，吃完饭，两人走出火锅店。

    夜色已经深了，街边的霓虹灯在雨后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温柔。

    “我送你回家。”罗泽凯的手刚碰到车门把手，周欣悦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

    少女柔软的身体紧贴着他的后背，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喷在自己颈间。

    “别送我回家。”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带我去别的地方……哪里都行。”

    罗泽凯僵在原地。

    街边的霓虹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纠缠在一起。

    他应该立刻推开她，但他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收紧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低声问。

    周欣悦绕到他面前，路灯的光落在她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十九岁的少女仰头看着他，眼睛里盛着某种决绝的光芒。

    “我知道。”她轻声说，“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的手指抚上他的领口，轻轻一拽。

    这个动作太过娴熟，罗泽凯几乎要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只有十九岁。

    “你妈妈会杀了我的。”他试图用玩笑缓解气氛，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得发疼。

    “她不会知道。”周欣悦踮起脚尖，嘴唇几乎贴上他的耳朵，“就像那晚一样，只有我们知道。”

    一辆汽车从旁边驶过，车灯短暂地照亮了周欣悦的脸。

    罗泽凯这才发现她在哭，泪水无声地滑过脸颊，在下巴处汇聚成透明的水滴。

    “我只是……不想带着遗憾离开。”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罗泽凯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他想起杨梅曾经说过的话——“欣悦从小心事就很重”。

    那时他还不能理解，现在却突然明白了这个女孩所有反常行为背后的恐惧。

    “上车吧。”他最终说道，声音低沉得不像自己。

    周欣悦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点燃了两簇小小的火焰。

    她迅速钻进副驾驶，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说道：“终于可以和叔叔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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