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9章 信仰上的不同
作品:《我,落难王子,打钱》 嫉妒是一种原罪。
铁砧要塞矗立在渐凉的秋意中,灰褐色的岩石墙体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更显冷硬肃杀。
要塞周围原本广阔的练兵场和部分荒地,此刻却呈现出一种与军事堡垒格格不入的、混乱而充满生机的景象。
枯黄的草皮被无数双疲惫的脚踩踏得泥泞不堪,临时开辟的空地上,一顶顶简陋但整齐的帐篷如同雨后蘑菇般簇拥着。
空气中混杂着柴火燃烧的烟味、蒸腾的水汽、草药的苦涩,还有数千人聚集所特有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气息。深秋的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土,带来阵阵寒意,但营地里却涌动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微弱暖流。
这是两千名从雷泰利亚铁蹄下挣扎出来的米尼西亚难民,在巴格尼亚王子的命令下,获得的喘息之地,并且这些难民的数量还在持续上涨中。
从塔维茨基平原各处的米尼西亚难民,还在源源不断地向着塔维茨基走去,然后被极限战士战团进行简单的喂食和洗澡后,派人护送回来铁砧要塞,交给克里斯进行安排。
在要塞高墙投下的巨大阴影边缘,奥利弗祭司正用他那双藏在深陷眼窝里的、如同秃鹫般锐利而阴冷的眼睛,扫视着下方喧闹的营地。
他身上那件象征农业女神德墨忒尔的、绣着金色麦穗的浅白色祭袍,在萧瑟的秋风中微微摆动,却无法为他那张瘦削刻板的脸增添半分暖意。
作为随军祭司,奥利弗心中燃烧的不是对生命的怜悯,而是对信仰纯净近乎偏执的狂热,以及对异教徒深入骨髓的厌恶。
随军祭司是克里斯对大地母神和农业女神两个教会的要求,其作用和心理医生一样,用来安抚士兵因为战争而出现问题的心理。
奥利弗祭司就是其中之一,然而,他的心理好像现在出现问题了。
他看到那些肮脏、惊恐、散发着绝望气息的米尼西亚人,被巴格尼亚的士兵和那些王子近卫驱赶着,在营地前排成蜿蜒的长队。
他们被要求脱掉身上破烂、可能携带疫病的衣物,赤身裸体地走进临时搭建的巨大木棚。
棚子里蒸汽弥漫,那是用大锅烧开的、加入了现代廉价消毒剂的热水。
难民们在士兵严厉的呵斥和注视下,笨拙而羞耻地清洗着自己。
洗净后,他们会被分发到一套虽然粗糙但还算干净的黑色麻布衣物……这是从巴格尼亚国内紧急运输过来、原本给民兵预备的旧制服,廉价,却能遮挡身体。
营地的一角,几位穿着朴素白袍、佩戴着象征生命与治愈的嫩芽徽记的大地母神教会修士和修女们,正在随军医生的带领和命令下,忙碌地支起摊子,为那些在逃亡中受伤或染病的难民提供基础的兽用青霉素治疗和绷带包扎。
另一边,巨大的粥棚前排着长队,热气腾腾的、稀薄却混有水煮鸡蛋碎和脱水蔬菜的麦粥被一勺勺舀进难民们捧着的木碗里。
饿了太久的人,不适合一次性吃下太多难以消化的食物,所以按照规矩,初来乍到的难民只能喝热稀粥。
更远处,一些身体相对强壮的男性难民,在民兵监工的指挥下,正挥动铁锹和镐头,挖掘着环绕营地外围、加深加固的壕沟……这既是防御工事的一部分,也是消耗这些“多余”精力的手段。
饱暖思淫欲,这样的话放之四海都是有道理的,克里斯觉得总要找点事情给那些有精力的难民去做,特别是那些膀大腰圆的家伙。
不管他们之前是村子内的农民、猎人,还是镇子上的铁匠、木匠,在混乱的情况下,只要他们脑海中闪过什么黄色想法,难民中的女性就根本无法抵抗。
给这些不稳定分子找点事情做,消耗他们的精力,对谁都是好事、
不愿意劳动的人,就滚出去,不劳者不得食,不仅是男性,后面难民女性也要干活,针线活、打扫卫生、煮饭、洗衣服正好适合她们。
“荒谬,愚蠢,亵渎!”
奥利弗的内心在无声地咆哮,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挂在胸前的麦穗圣徽,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那张如同风干橘子皮般的脸上,每一道深刻的皱纹里都刻满了不满与怨毒。
“这些肮脏的异教徒,他们信奉的是那狂暴的海神波塞冬,是女神德墨忒尔的敌人,他们的苦难是神罚,是罪有应得!
伟大的王子殿下……他怎么能……怎么能如此慷慨地赐予他们洁净、食物、庇护,甚至……工作?”
奥利弗想不通,更无法接受。在他看来,克里斯王子此举简直是浪费宝贵的资源去滋养毒草。
这些米尼西亚人,就该被遗弃在荒野中自生自灭,或者被驱赶到雷泰利亚人的地盘上去消耗敌人,而不是在这里消耗巴格尼亚的粮食和仁慈!更可怕的是,王子似乎完全没有强迫他们改信的意图,这简直是对农业女神信仰的背叛!
然而,对克里斯王子的不满,奥利弗只敢深深地埋藏在心底,连一丝一毫都不敢表露出来。
但他深知那位年轻王子的铁腕和冷酷,任何直接质疑王子决策的行为,都无异于自寻死路。
所以,奥利弗那阴鸷的目光,最终只能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地刺向下方那些茫然无措、刚刚获得一丝生机的米尼西亚难民。
“既然王子殿下仁慈,不愿玷污自己的手……”
一个阴暗的念头在奥利弗心中滋生、蔓延。
“那就让女神的意志,由忠诚的信徒来执行吧,让他们在女神的恩典与异教的苦难之间,做出明智的选择。”
奥利弗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滑下城墙的阴影,他避开了热闹的营地中心,悄无声息地来到负责管理粥棚和物资发放的后勤区域。
这里由一些从巴格尼亚境内征召的、尚未经过严格军事训练的民兵负责。
奥利弗精准地找到了其中几个看起来比较虔诚,或者说比较好控制的民兵……他们佩戴着小小的麦穗饰物,或者在分发食物时会下意识地低声祈祷。
在一个堆放空麻袋的僻静角落,奥利弗拦住了其中一个小头目模样的民兵。
他刻意挺直了佝偻的背脊,让祭袍上的金穗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闪烁,努力营造出一种属于神职人员的威严。
“我的孩子。”
奥利弗的声音刻意压得低沉而充满磁性,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女神在注视着我们,也在注视着这场伟大的战争。我们获得了胜利,但信仰的战场,从未停歇。”
民兵头目有些紧张和茫然地看着这位平时高高在上的祭司大人,没什么文化的他听不懂后者在叽里呱啦些什么,不过长久的习惯让他恭敬地向奥利弗行礼。
“祭司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奥利弗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亲近感。
“看看那些米尼西亚人,他们饱受苦难,这或许是女神给予他们认清真理的机会。
然而,他们中许多人,心中依然供奉着那狂暴的伪神……波塞冬!”
他刻意加重了“伪神”二字,语气中充满了鄙夷。
“作为女神忠实的仆人,我们不能坐视宝贵的粮食,去滋养那些顽固不化的异教徒之心。”
奥利弗的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芒。
“女神赐予的恩典,只应惠及她的羔羊。
听着,我的孩子,我需要你,还有你信任的、同样虔诚的兄弟们,在分发食物时……多加留意。”
他详细地、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般,说出了他的计划……让这些民兵在分发粥食和黑面包时,暗中观察和试探难民。
对于那些愿意在领取食物前,低声念诵一句农业女神祷词,或者表示愿意了解女神教义的,可以给予足额甚至稍微多一点的份额。
而对于那些拒绝、或者被发现私下仍持有海神信物、进行异教祈祷的……则要“适当”地克扣他们的口粮,让他们尝尝饥饿的滋味,直到他们“幡然醒悟”。
“这不是残忍,我的孩子。”
奥利弗用枯槁的手拍了拍民兵头目的肩膀,声音充满了伪善的悲悯。
“这是拯救,用短暂的饥饿,换取他们灵魂的永恒救赎,这是女神赋予我们的神圣职责,记住,做得隐蔽些,为了女神的荣光……”
民兵头目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在奥利弗那极具压迫性的目光和“神圣职责”的感召下,最终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随军祭司啊,民兵队长不知道这个职位意味着什么,但是既然是祭司,那他应该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接受命令……好像没什么问题。
就在奥利弗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带着一丝阴冷的得意准备离开时,一个圆润温和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奥利弗兄弟?真是巧遇,女神的光辉无处不在,不是吗?”
奥利弗猛地一惊,迅速转身,只见大地母神教会的克劳福德祭司正笑眯眯地站在不远处。
克劳福德祭司身材圆胖,脸上总是挂着和煦的笑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褐色麻布长袍,胸前挂着象征丰饶大地的泥土色圣徽。
他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在军队和难民中都颇有人缘。
“克劳福德兄弟。”
奥利弗迅速收敛起眼中的阴鸷,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心中却警铃大作,这个老好人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堆放杂物的角落?
“我正要去看看那些可怜人的伤病情况,”
克劳福德祭司仿佛没看出奥利弗的异样,依旧笑容可掬地走上前,语气带着关切,
“听到这边有说话声就过来看看,奥利弗兄弟在教导这些年轻人女神的教义吗?真是辛苦了。”
他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个神色有些慌张的民兵头目。
奥利弗心念电转,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大地母神教会虽然教义温和,但毕竟也是信奉自然诸神,是巴格尼亚国内的教会,与外国的海神波塞冬并非一系。
或许……可以拉拢这个老好人?多一份力量总是好的。
“咳,克劳福德兄弟,”
奥利弗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
“正是如此,不过,不仅仅是教导。我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关系到我们信仰的纯净,也关系到王子殿下这片营地的安宁。”
他示意克劳福德靠近些,然后将他对难民中信奉波塞冬异教徒的“忧虑”,以及他那个“引导迷途羔羊”的计划,隐晦地、但核心要点清晰地透露给了克劳福德。
他刻意强调这是为了“信仰的纯洁”和“避免异教污染”,试图引起对方的共鸣。
“哦?引导迷途羔羊?”
克劳福德祭司脸上的笑容不变,胖胖的手指捻着自己胸前的圣徽,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
“用……粮食作为引导的‘牧鞭’?奥利弗兄弟,这想法……倒是颇为独特。”
“正是。”
奥利弗以为对方动心了,语气带上了一丝急切和自得。
“这些异教徒顽固不化,不用些非常手段,怎能让他们感受到女神的恩威?
克劳福德兄弟,你们大地母神教会也崇尚秩序与丰饶,想必也不愿看到异教的种子在此生根吧?不如我们……”
“不如我们一起去向王子殿下汇报这个‘绝妙’的主意如何?”
克劳福德祭司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和严厉,他打断了奥利弗的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奥利弗耳中,如同冰锥刺骨。
奥利弗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
克劳福德祭司上前一步,圆胖的身体此刻竟散发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你这是在用自己女神的圣名,行魔鬼的勾当,利用饥饿逼迫他人改信?
这是对信仰最大的亵渎,大地母神教导我们滋养生命,而非戕害!
王子殿下收容难民,是出于仁慈和人道,你却在暗中制造分裂、埋下仇恨的种子,这不仅会毁了殿下的大计,更会玷污我们所有神职人员的声誉!”
他不再看面如死灰的奥利弗,直接对那个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的民兵头目喝道。
“你……立刻去找你的直属长官,将刚才奥利弗祭司对你说的每一个字,原原本本汇报上去,一个字都不许漏!
否则,女神的惩罚,还有军法的处置,你自己掂量。”
民兵头目如蒙大赦,他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懂得自己继续留下来不是好事,连忙连滚爬爬地跑了。
克劳福德祭司冷冷地瞥了奥利弗一眼,那眼神再无半分平日的温和,只剩下彻底的鄙夷。
“至于你,奥利弗祭司,好自为之,我这就去面见王子殿下,将你这‘神圣’的计划,一字不差地禀明。
愿女神……宽恕你的灵魂。”
他刻意加重了“宽恕”二字,然后不再理会呆若木鸡的奥利弗,转身迈着与其体型不符的、异常坚定的步伐,朝着要塞指挥中枢的方向快步走去。
奥利弗僵立在原地,深秋的冷风吹透了他单薄的祭袍,让他感到刺骨的寒意。
他看着克劳福德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下方喧闹的、刚刚获得一丝希望的难民营地,一种大祸临头的恐惧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知道,自己完了。那个看似无害的老好人,给了他致命的一击。他算计着难民,却没想到最终掉进坑里的,会是自己。
他仿佛已经看到克里斯王子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即将燃起的、足以将他焚为灰烬的怒火。
:https://u。手机版:https://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