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3章 见弟弟最后一面

作品:《芙蓉帐暖

    许绾的目光落在镜子上,镜中的女人眼神幽深,看不出情绪。

    她缓缓攥紧了手心,那张写着弟弟笔迹的纸条被她捏得更紧了。

    陆亦琅用弟弟来安抚她,也用弟弟来束缚她。

    他将她最柔软的软肋,稳稳地握在自己手中。

    许绾闭上眼,将脑中纷乱的思绪强行压下。

    棋子又如何?

    只要棋局未到终了,棋子,也有掀翻棋盘的机会。

    当夜,百草堂。

    后院的药房里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

    南宸阳站在一张摊开的上京舆图前,目光锐利,紧紧盯着图上陆亦琅的方位。

    老大夫背着手,在他身后踱来踱去,花白的胡子都快被他自己揪下来了。

    “不行!绝对不行!”

    老大夫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笔墨纸砚都跳了跳,“你疯了不成?那王府是龙潭虎穴,长公主的人把那里围得跟铁桶似的,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已逝的三皇子?万一被发现,你在京中所有的心血就全白费了!”

    南宸阳的目光没有离开舆图,他拿起朱砂笔,在王府周围的几条街道上画了几个圈。

    “师父,您看这里。”他指着其中一个圈,“三日后是城中一年一度的百花节,按照惯例,巡游的队伍会经过这里,届时,整条街都会人满为患是防卫最松懈,也最容易制造混乱的时候。”

    “制造混乱?”老大夫眼皮一跳,“你想怎么个乱法?”

    “放几场不大不小的火,再让咱们的人混在人群里制造几场骚乱,声东击西,调开王府大部分的护卫,我趁机潜进去,与她见一面。”南宸阳的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老大夫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胡子都吹起来了:“你当王府的护卫都是吃干饭的?陆亦琅手底下带出来的兵,个个都是人精!你这点小把戏,人家一眼就看穿了!”

    “所以,才要险。”南宸阳转过身,看着老大夫,眼神里没有丝毫动摇,“许绾已经等不了了,长公主用日落霜这种慢性毒药,摆明了是要慢慢折磨死她,她现在是在用自己的命,逼我们尽快做出决断。”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她把王牌交到我们手上,是信任也是托付,我们不能让她孤军奋战。”

    老大夫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在原地转了两圈,一跺脚:“信任?托付?我看那丫头是把你当枪使!她聪明着呢!她知道你对她……咳,她知道你心善,肯定会出手相救!这不,就把你这个三皇子给套进去了!”

    南宸阳闻言,脸上竟露出一丝苦笑:“师父,就算是被她当枪使,我也心甘情愿,况且,我们与长公主本就势不两立,她的敌人就是我们的盟友,许绾这把枪递得正是时候。”

    他看着老大夫愁眉不展的样子,放缓了语气:“师父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次行动我有分寸,我必须亲自去见她,弄清楚她手上到底还有多少底牌,以及……陆亦琅在这件事里,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提到陆亦琅,南宸阳的眼神变得格外深邃。

    这件事背后,一定有陆亦琅的影子。

    甚至可能是陆亦琅计划的一部分。

    老大夫看着他坚定的神情,知道自己再劝也无用,只能长长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要去你自己去,老头子我可不陪你疯。”他吹了吹胡子,转身气哼哼地往药柜走,“我先去给你配点金疮药、解毒丹迷魂散什么的……万一失手了,你好歹能跑得快点,别被人当场打死,到时候还得老头子我去给你收尸,麻烦!”

    南宸阳看着师父口是心非的背影,眼底泛起一丝暖意。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张舆图,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

    可许绾的病情一日重过一日。

    她整日卧在榻上,面色蜡黄,双颊凹陷,连呼吸都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

    那副被慢性剧毒一寸寸掏空了身子的油尽灯枯之相,真实得连伶月都深信不疑,每日以泪洗面。

    这副模样,自然也让松鹤堂那边彻底放下了心。

    长公主不再派人来寻衅,甚至连监视的眼线都懒得安插了,在她看来,许绾已是案板上的死鱼,只等着慢慢腐烂发臭,连多看一眼都嫌污了眼睛。

    三日后,一年一度的百花节如期而至,满城喧嚣热闹,慧兰苑内却是一片死寂。

    许绾正由伶月扶着喝半碗米粥,突然,她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

    “咳……咳咳……”

    伶月大惊失色,连忙放下碗去拍她的背:“侧妃!您怎么了?”

    许绾说不出话,只是拼命摇头,将一方雪白的手帕死死捂在嘴上。

    当她终于喘过气,无力地垂下手时,那刺目的猩红,像一朵开在雪地里的绝望之花,瞬间灼伤了伶月的眼睛。

    “血!侧妃您咳血了!”伶月的声音凄厉得变了调,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不行!奴婢这就去求殿下!求殿下给您请宫里的御医!”

    “别,别去……”许绾一把拉住她,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没用了,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咳咳……”

    她又咳了两声,眼中流露出一丝哀求与眷恋,“伶月,我怕是不行了,临死前,我只有一个心愿,我想再见恒哥儿一面,就见一面……”

    伶月哭得肝肠寸断,哪里还听得进劝,她用力挣开许绾的手,连滚带爬地冲出了院子,直奔松鹤堂。

    松鹤堂里,长公主正在听人念着新谱的戏文,听闻伶月哭天抢地地在院外求见,眉头不悦地一皱。

    当陆管家将许绾咳血,命不久矣,只想见弟弟最后一面的消息禀报上来时,她脸上那丝不耐烦,瞬间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快意。

    她放下戏本,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撇去浮沫,淡淡道:“哦?这么快就不行了?”

    陆管家垂首道:“府医去看过了,说是灯尽油枯,回天乏术了。”

    “哼,贱骨头,果然是享不了福的命。”长公主轻嗤一声,将茶盏放下,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盘算。

    让那个孽种见弟弟?倒也好。

    让她在临死前,亲眼看看自己最在乎的人,再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这种希望之后紧跟着绝望的滋味,想必比任何毒药都更能摧垮她的心志。

    “她想见,就让她见。”长公主的声音里带着施舍般的宽宏,“本宫也不是刻薄寡恩之人,总不好让她做了个屈死的冤魂,日日来我梦里纠缠。”

    她顿了顿,补充道:“派两个最得力的护卫,全程护送许恒往返,就给她们姐弟半个时辰的功夫,时辰一到,立刻把人带走,不许多一刻耽搁。”

    “是。”陆管家躬身领命,心中却莫名地升起一股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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