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0章 CST周一UTC8:十六点零八

作品:《勇者可以不活,但不能没活

    第230章cst周一utc+8:十六点零八

    听筒中,只有微不可闻的电流声划过。

    奎恩举著沉默的话筒,一言不发的等待。

    “这是电话”雨宫寧寧问。

    泰繆兰是没有电力科技的,而所谓“电话”,是梅林对传声奥术器的命名。

    两者长得很像,区別在於泰繆兰的电话有一块机械转轮拨號结构,內置了奥术矩阵,看起来要厚重得多。

    而地球的电话则像泰繆兰电话简化许多倍后的模样,有著清晰明了的数字按键,还有一个显示屏——表示等待的三条槓意味著电话已经拨出。

    可话筒中却没有声音。

    奎恩將电话按掉,“卟、卟、卟”的缓慢待拨號声响起,他重新按下那一串江海市的电话號码,继续等待。

    但依旧和先前一般,没有声音。

    既不是急促的断线音,也没有“无法拨通”、“对方正在通话中”,“对方正忙”之类的提示音,电话应该是接通了,但本应从江海市回传的信號却石沉大海般安静。

    奎恩等了足足三分钟,连在门口晒太阳的阿婆都疑惑於他为什么不说话。

    正常情况下,就算电话接通后对方不接,响那么久铃也会自动掛断,转成忙音才对,但电话里依旧什么声音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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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打通就再打一次嘛。”阿婆用桂省方言说。

    奎恩掛断,重拨,等待。掛断,重拨,等待.

    “这电话坏了”

    “什么”阿婆听不太懂普通话。

    奎恩用结结巴巴的走音方言重复一遍,她便“哎呀哎呀怎么可能”的否认,说在奎恩之前刚有人来打过。

    1999年,手机都已经进入如火如荼的普及阶段了,电话技术更是早已成熟,这种长短途计费的电话街头巷尾都有。奎恩付过水钱,拎著矿泉水和食物换了一家,重新拨打。

    但依旧如先前那般,打通了没声音。

    他又换了一家店,这次奎恩特意等了一会,看著前一名客人打完电话,確认电话没问题后才上前拨打,但结果依然没变。

    奎恩眼眸微眯,老家的电器都是父母结婚时布置的,小天鹅洗衣机,收音机,电话.那台老旧但从未坏过国產电话哪怕在二十多年后,仍然能在每年大年初一准时接到爷爷战友的拜年电话。

    除了家里的电话,还有什么1999年就存在的號码

    记忆如同庞大复杂的宫殿,奎恩来到了最深处,那还是他在襁褓中的时,奶奶的哄睡歌谣中夹著客厅飘来的保健品gg编成顺口溜的销售电话.

    奎恩按了一组新的號码,接通,无声音。

    农村老家那名06年因心臟病过世的村书记电话,接通,无声音。

    他换了个京城的號码,是央视少儿台的热线,接通,无声音,

    最后,奎恩不再加其他城市的区號前缀,而是按了组十一个数字的手机號,电话筒终於传出了缓慢但有节奏的连线音。

    约莫十秒后,电话被接通,小刘疲惫且疑惑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餵哪位”

    “我。”

    “张队出什么事了”小刘立马强打起精神。

    这年头不比后世,手机贵,电话费也贵,打电话一般都是要紧事。

    “宾馆空调冷,你睡觉记得盖好被子,別著凉了。”

    “.”

    对面传来憋闷的“谢谢张队关心”,奎恩掛断了电话,面无表情的付过钱后,开始沿街物色车辆。

    “深渊里能联繫上你家人”雨宫寧寧在他领口下小声问。

    奎恩摇摇头。

    “我好像想得太简单了先到江海再说。”

    他在报刊亭买了三张地图,一张北部湾市的地图,一张桂省的交通图,一张全国的高速图,都是1999年最新绘製的——地图可不便宜,这年头电子导航不好用,大车司机认路全靠地图。

    奎恩晃悠了半小时,终於物色中一辆奔驰s500。

    这辆港片中常为大佬座驾的纯黑色虎头奔停在一家夜总会门口,打瞌睡的保安完全没注意到从眼前走过的男人手里夹著一根铁丝,他走到驾驶座门旁,不到三秒的时间便转开了门锁,像坐自己的车一样坐进去。

    不愧是这个年代最好的豪车之一,方向盘下的传动系统已经被高度集成化,寻常偷车贼想打火还得找半天面板怎么拆,但奎恩直接用手指扣进去,指尖如钢钳般將钥匙控后的打火引线拆出来,左右连接一擦——

    令人愉悦的引擎声响起,虎头奔平滑的驶离夜总会门口,保安看见后还以为是老板自己开的,挥挥手为其送別。

    雨宫寧寧从领子里钻了出来,后排是带窗帘的双层隔音窗,她终於能自由飞一会,隔著挡风玻璃观赏深渊中的世界了。

    “这是我老爸的那辆.不用玛纳的奥术器还是没马的马车”她好奇的看奎恩打方向盘,不时换挡。

    “不一样,这手动挡。”

    奎恩握著颇有年代感的大型方向盘,奔驰此时还不像后世那样用皮革將方向盘裹住,而是塑料盘子套著胡桃木,握起来份量十足。

    他学车时,用的便是弥雨桐家里的s500,那辆车比这辆要更新一些,大灯从方形叠代到了三角形。那是弥雨桐父亲世纪初买的,见证了一代商业巨头从房地產业开始的发家史,或许是怀旧的缘故,换车了也没卖,停在车库中逢年过节都让司机擦一遍。

    那个男人爽朗的喊他过来,像父亲搂儿子一样將戴著佛珠的手搭上他的肩膀,指著虎头奔说:“成年后去把驾照考了,出国没辆车可不行。”

    “英国那地方,我年前才去谈投资,什么白金汉宫什么伦敦桥都走了个遍,別看著唬人,实际上路还不如国內宽敞——知道为什么劳斯莱斯是最好的英国车吗因为在英国的窄路上別人不敢別那么大的豪车!”

    “你平时晚上要有空,回家前就让司机带你溜溜车,就开这辆嘛,劳斯莱斯的谁寧.哎不会念鬼佬的破洋文,就那跑车,也是手动挡的,你得会开才行”

    “雨桐长相遗传了她妈,好事,像我就难嫁出去了。但路痴也遗传了她妈,车给她开要开丟了给她买车,其实就是给你开的,开车不能急,要稳呵。”

    “你知道我喜欢你哪点吗你不像那些年轻的毛头小子,稳重——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看那些富人,在路上恨不得把油门踩到底让全世界听听引擎的声音,好让別人知道开的是虎头奔.他们就是车开得太快,撞倒后就爬不起来了。所以等我坐上虎头奔的那天,我握著方向盘告诫自己要开稳一点.”

    “你和我一样,就算开上劳斯莱斯的跑车,你也会开得稳稳噹噹的,车开得稳才不会撞,人生才走得长.”

    奎恩一脚將油门踩到底,暴躁的v8引擎响彻在坑坑洼洼的马路上,方向盘打得飞起,摩托佬与司机们怒骂声此起彼伏,这样开车迟早见阎王。

    以他非人的反应力,就算在城区马路飆车也无所谓,眼中一切都像慢动作,看似危险,实则灵巧的穿梭在车流中。

    “好有活力的城市”雨宫寧寧的小鸚鵡头左右张望,“方方正正的建筑但感觉没坠落层那些大楼高啊。”

    “时代不一样,这里要落后很多。但如果以平均生活水平为衡量標准”奎恩顿了顿,“至少在我的国家,哪怕是现在的这座城市,也要超出泰繆兰很多。”

    “但建筑不够好看呢。”雨宫寧寧从异世界人的角度评价。

    奎恩不置可否,泰繆兰的建筑艺术的確沾点美学的,这里只有90年代世纪变迁中的水泥平房,等钢筋混凝土玻璃天幕的现代建筑拔地而起成为景观,要到十五甚至二十年后了。

    “你刚刚在给谁打电话”小鸚鵡飞到副驾驶的真皮座椅上看著他。

    “我爷爷。”这没什么不能说的,奎恩一手搭著方向盘,一手架在车门窗沿撑住脑袋,隨意的说:“不过这个点会接电话的可能是我奶奶。”

    “.他们”

    “我知道他们是假的,是深渊的投影,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我只是好久没听他们的声音了。”

    车子拐过大桥,前面就是国道。沿著国道一直开到达省会后车子就能上桂粤高速,从而一路向北。

    雨宫寧寧从未见过这样的奎恩。

    雨宫寧寧总觉得他在遮掩什么,用抽象话或不合时宜的乐子態度掩盖內心,用工作的態度应对一切.

    而此时的奎恩却很真实。像是放下了一切偽装,微微低垂著脑袋盯著马路,脸颊很放鬆,眼神中是未及悲伤的思念,仿佛一名旅人在回忆来路,孤独包围著疲倦的灵魂,堪以告慰。

    “你很想他们吗”

    “当然。”奎恩回答道:“每个人都会想妈妈,但我没有取代这个位置的是爷爷奶奶,他们是我唯一的亲人。”

    “和你老爸不一样,他们已经去世了。我也没啥后悔的,能做的都做了,遗愿我也解决了.电话打不通也是好事,反正打通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咦,你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嘛”小鸚鵡揶揄道:“虽然嘴巴毒,心肠坏,又臭屁,恶趣味多.但其实还是个”

    奎恩冷笑道:“还是个爸宝女。”

    鸚鵡直接一个飞扑,用爪子狠狠踩他头髮。

    “你信不信我——”

    “在我头上拉尿”

    “啊”奎恩抬头张嘴:“最好用丝袜滤一遍多谢款待。”

    “.去死。”

    雨宫寧寧飞到后排,投降喵。

    “.我睡觉了,变成鸚鵡后好睏,到了叫我——唔!!”

    她刚落在沙发上窝起来,结果奎恩一个急剎险將小鸚鵡整只甩飞,雨宫寧寧稳住身形,刚想大骂下头男不给喝就急眼,却发现奎恩一脸严肃,死死盯著前方。

    “.怎么了”

    “这座桥”

    奎恩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零八,距离打火发车已经过了四十分钟,本应该开出北部湾地界才对。

    然而尘土飞扬、工地一片热火朝天景象的城市依旧停在眼前,除了那轮大到不正常的太阳外,现实仿佛没有任何异常。

    “——我们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