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仙楼上。

    老鸨甩着帕子，斜眼打量着姬红鲤，嘴角挂着一丝讥诮：“姬公子，您今儿个是喝多了？还是被花魁迷昏了头？买梦仙楼？您知道这地方值多少银子吗？”

    她声音尖细，带着几分市侩的刻薄，周围跟着她进来的几个龟奴和姑娘也忍不住掩嘴偷笑，眼神里满是轻蔑。

    林晚事不关已地站在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眼前好戏。

    而姬红鲤则是神色不变，手中折扇轻轻敲击掌心，嗓音低缓而笃定：“你只管叫能做主的来。”

    老鸨冷笑一声，甩了甩帕子：“咱们梦仙楼每日迎来送往，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客人，谁不知道谁的底细？您姬家不过是长安城东做绸缎买卖的，家底再厚，怎么可能买得起梦仙楼？”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里带着挑衅，仿佛在等着看姬红鲤难堪。

    姬红鲤没接话，只是从袖中取出一物，轻轻搁在桌上。

    ——一颗夜明珠。

    莹润的光华如水般流淌，映照得满室生辉，连烛火都黯然失色。

    这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件价值连城，无法估量的宝物。

    老鸨的眼睛瞬间直了，喉咙滚了滚，半晌才挤出声音：“这……这……”

    “够不够？”姬红鲤问。

    老鸨咽了口唾沫，强撑着架子，可手指已经忍不住微微发抖：“您稍等，我这就去请东家。”

    ……

    不多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女人缓步下楼，一身素色罗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钗，通身气度不似青楼老板，倒像是哪家高门的夫人。

    她正是这家青楼赫赫有名的周老板。

    没人知道她的背景，只知道十几年前，她也是这家青楼的花魁之一，如今却已经成为了这家青楼的老板。

    女人拾起夜明珠，指尖轻轻摩挲，抬眼看向姬红鲤：“姬公子好大的手笔。”

    姬红鲤淡淡道：“开个价。”

    女人道：“要说价值，这么大的夜明珠，肯定是够了。”

    下一秒，她却摇头一笑：“不过……这不是价钱的事。”

    “哦？”姬红鲤眉梢微挑，似笑非笑：“还请周老板指教。”

    女人目光忍不住有些艳羡地转向一旁事不关已，清冷模样的林晚，皱眉思考片刻，才忽然开口道：“难道遇到姬公子这般痴情之人，那我便直说了。

    “愿闻其详。”

    “梦仙楼背后，是当朝宰相。”女人将夜明珠推回，“您这颗珠子，虽然价值连城，买的下这座楼，却买不下人心。”

    姬红鲤沉默片刻，唇角勾起一抹冷意：“所以？”

    女人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另外，实话告诉您吧，宰相家的公子，早就盯上林姑娘了。赎身？买楼？都得宰相大人亲自点头才行。”

    这下轮到林晚有些绷不住了。

    啥，还有个纨绔子弟看上自已的了？

    她忍不住看向姬红鲤，却见自已妻子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随即恢复平静，点了点头：“明日此时，我再来。”

    林晚顿时哭笑不得，梦里的人物，你吃个什么飞醋。

    不过她的心中还是忍不住为那位宰相之子开始默哀起来。

    姬红鲤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晚一眼，转身离去。

    而女人目送她离开，这才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林晚，语气复杂：“这姬公子待你，倒是真心。”

    林晚倚着栏杆，似笑非笑：“是的呢？”

    女人摇头，眼中竟有一丝怜悯：“可惜了。”

    ——可惜了，这世上最无用的，就是真心。

    ……

    姬红鲤下楼时，正好看到白璃。

    那姑娘站在廊下，一身素衣，发间只簪一支木钗，虽无华饰，却掩不住骨子里的清傲。她微微低着头，似在出神，侧脸在烛光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

    姬红鲤脚步一顿，目光落在她身上，忍不住问身边陪她下楼的老鸨：“这个姑娘是谁？”

    老鸨心中暗骂，男人果然见异思迁，刚才还在林姑娘那里一副情深款款、豪掷千金的模样呢！

    不过，自从这位姬公子拿出那颗夜明珠，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早已水涨船高，于是脸上堆着笑，解释道：“这位是白姑娘，父亲曾是长安城府尹，却因为得罪了当朝宰相，被抓住把柄，抄家不说，唯一的女儿也被送入了这里。”

    姬红鲤眉梢微动，若有所思。

    正巧这时，白璃转过视线，与姬红鲤四目相对。

    她微微一怔，心想：好俊俏的郎君。

    但下一刻，她又想起自已如今的处境，顿时心中苦涩，眸中光彩黯淡了几分，匆匆低下头去。

    而姬红鲤却轻轻扯起了嘴角。

    不过下一刻又想到了什么，略微皱眉。

    ——这丫头，不是那只狐狸的女儿吗？

    她目光微凝，再次打量白璃。虽然此刻的白璃一身素衣，神情憔悴，但眉宇间那股灵动的气息却骗不了人。

    怎么会误入禁地里来了？

    姬红鲤心中暗忖。

    而且，以这小丫头的修为，若不是恰好遇到自已，怕是这辈子都要迷失在这里吧。

    她沉吟片刻，随即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入老鸨手中，淡淡道：“这位白姑娘，劳烦多关照些。”

    老鸨先是一愣，随即欣喜若狂地接过银子，连连点头：“姬公子放心！白姑娘在这儿，绝不会受半点委屈！而且她刚刚才进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安排接客。”

    姬红鲤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老鸨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撇了撇嘴，低声暗骂：“呵，男人！”

    ——刚才还对林姑娘一掷千金，转眼又对白姑娘嘘寒问暖。

    她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又瞥了一眼站在角落的白璃，心里盘算着怎么从这位“新宠”身上多捞些油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