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17章 张瑛劝进
作品:《归义非唐》 第517章张瑛劝进
“呜呜呜……”
清晨,在刘继隆返回洛阳,李商隱等人在不断完善三司及五军都督府章程的时候,岭南却依旧湿热。
哪怕是江淮徵募南下的兵卒,此刻也好不到哪去。
反倒是那群被俘虏的四万多降卒,此刻依旧干劲满满。
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南海县四周密林被成片砍伐,由溱水、淯水匯为珠江並衝出来的无数浅滩也被李阳春下令,以木桩为骨,砌石包面而围了起来。
不仅如此,一车又一车的灌木被运到此处,隨后就地焚毁,將这些浅滩的泥土与草木灰不断搅拌起来。
这样的办法,不仅仅在浅滩上使用,更多的则是在南海县西部和西北方向的各处沼泽淤泥上使用。
广州的平地並不算少,只是由於人口不足而无法將这些土地利用起来。
如今近二十万壮丁在此开垦,几乎每天都能开垦出上千亩耕地。
从战事结束算起,两个月的时间过去,南海县北部的树林就被砍伐到了白云山脚下,西边和西北的沼泽也被汉军利用围堰排水,草木灰覆盖的技术向外推出三里有余。
整个南海县外適合生活的土地,在过去两个月时间里增加了数倍。
“都加把力!这城墙日后庇护的可是尔等,若是尔等也泄了力气,届时某等走了,莫要在背后骂某等!!”
“砰——”
南海城外,但见原本的城墙已经被拆毁推平,比此前更为宏大的夯土城墙正在拔地而起。
高駢当初令人修建的高台被李阳春下令保留了下来,並在原本的基础上加高两丈,修筑了一座鼓楼。
此刻的他便站在这座鼓楼上,俯瞰正干得热火朝天的工地。
“新的外郭周长二十里,城墙高二丈六尺,起码能容纳四十万百姓在內生活,殿下为何要在此地修建这么大的城池,这岭南道也不过百余万人口罢了,用不著这么大的城池吧”
鼓楼台上,李阳春俯瞰整个工地,而他身后则是站著葛从周、张归霸、张归厚等人。
面对葛从周三人的疑惑,李阳春则是头也不回的解释道:
“人口始终会增长的,而岭南也不会永远都如此蛮荒。”
“且不提高駢麾下这四万四千多兵卒即將南迁的那些家眷,单说福建被俘的那两万多降兵及其家眷就不少於十万人了。”
“这岭南在未来一年时间里,起码要涌入三十万人。”
“这些百姓进入岭南后,能安置他们的地方不多,適合开垦的地方也不多。”
“广州、潮州、雷州、贵州(贵港)、邕州(南寧)这些地方都要迁徙不少人口,才能支撑我军討平那些在山溪间叛乱的洞蛮。”
“对了。”李阳春说著说著停下,目光看向身后的葛从周:
“军中岭南籍贯的降兵有多少,牵连多少家眷,都算清楚了吗”
“算清楚了!”葛从周不假思索道:“七千六百五十四人,另外牵连四万七千六百五十四人。”
“这些人都要按照殿下敕令吩咐,尽数迁往安南吗”
面对葛从周的询问,李阳春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自然!”
刘继隆在北上返回洛阳前,除了安排王式、陈靖崇带兵与高駢他们北上外,其次就是安排了李阳春在岭南道大肆军垦土地,並將长江以南的诸多降兵尽数迁徙岭南。
江南各处的降兵迁徙岭南,岭南籍贯的降兵则是迁徙安南……
儘管只有四五万人,但这四五万人都是汉人,而四五万汉人涌入安南,能够极大的填补安南这些年因为战事而留下的人口空白。
大唐虽然在安南拥有十万百姓,但这都是纸面上的百姓数量,且其中有不少都是少民化的汉人。
儘管由於刘继隆的出现,导致安南没有像歷史上那样被大礼轻鬆入寇,但安南的汉人数量也不过三五万罢了。
如今隨著这四五万汉人进入安南,安南的局势也会慢慢变好。
“早上有快马通稟捷报,曹都督已经率军击退了南蛮,並收復了此前丟失的峰州等处失地。”
“若非曹都督染病不能追击,说不定能攻入南蛮境內。”
李阳春皱眉將安南的战事说了出来,儘管信上说曹茂的身体没有大碍,但李阳春很清楚岭南的瘴厉有多么厉害。
想到此处,他又看向葛从周三人继续说道:“曹都督此次染病,需要北返调理身体,而蔡袭也要隨从北上,前往洛阳述职。”
“安南如今有了空缺,曹都督让某举荐,某举荐了邓儼前往安南担任大都护,准备以葛郎君汝为副都护,汝以为如何”
“末將定不辱命!”葛从周不假思索的作揖应下,李阳春满意頷首,隨后看向张归霸、张归厚和庞师古几人。
“刘松下个月会带兵前往岭西,某想让汝兄弟前往,令庞郎与那高钦前往潮州军垦,汝等以为如何”
“末將遵令!”听到李阳春这番话,张归霸几人纷纷应下。
其中庞师古听出了李阳春的意思,那就是让他好好监视高钦。
刘继隆既然承诺了要给高钦职官,那李阳春自然不可能隨便给个职官打发他。
潮州有不少地方地势平坦,適合军垦,因此以庞师古为主,以高钦为副是最佳的。
见他们都应下,李阳春指点道:“某会从岭南的降兵中拨万人及其家眷前往岭西,另调两万新卒隨从而去。”
“潮州则是会安置福建那两万多降兵和其家眷,有新卒五千协从。”
“安南如今有三万余兵马,但等到入冬后会调离两万前去岭西平叛,因此除了那四五万岭南籍贯的降卒及其家眷外,还会调五千兵马协助。”
“如此算来,安南便有一万五千兵马,火炮会调五十门前往,另外五千多南海水师也会隨时驰援岭南。”
“这些地方都有些蛮荒,但汝等莫要气馁。”
“殿下承诺过从明岁开始会不断迁徙江南等处百姓前来岭南,而且在此军屯也算正功。”
“军垦眼下分为岭西、岭东、崖琼、安南四处,崖琼等待入冬后,某会提兵收復。”
“以殿下敕令,四地情况不同,每年开垦的定额也有高低,只要完成定额,即记功一次。”
正功即军功,而每年只需要完成军垦的定额就能记一次军功,按照职官考核,记功三次便可拔擢一级。
这样的待遇可不算低了,足可见刘继隆到底有多么重视岭南的开发。
“敢问都督,各地军垦定额是多少”
葛从周作揖行礼询问,其余人也纷纷注目起来。
李阳春波澜不惊的与眾人解释道:“岭东及岭西两处分得人口最多,每年定额开垦二十万亩,安南与琼州定额五万亩。”
眾人闻言算了算,刘继隆定下的军垦定额,基本是根据人口来定下的。
迁入二十万军垦人口就定二十万,迁入五万就定五万。
按照这么说,刘继隆起码要在未来一年时间里,向岭南迁入五十万人口。
除了眼下的四十万降卒及其家眷外,刘继隆还得想办法迁徙十万人前来。
“末將定不辜负都督信任!”
葛从周等人听到这难度不算很高的定额数量后,纷纷鬆了口气,朝著李阳春作揖行礼起来。
李阳春见状只是与他们普及了他从刘继隆那学来的许多岭南知识,眾將也学的十分认真。
在他们的交流下,岭南的前景也似乎变得可观了起来。
只是在他们交流后不久,邓儼、刘松二人便从远处走了过来。
见到二人到来,李阳春便与葛从周几人吩咐道:“先下去准备吧。”
“是!”葛从周几人自然也看到了邓儼他们的到来,也知道几人要谈些不能听的事情,於是作揖后快速离开此处。
邓儼、刘松与几人擦肩而过时,还下意识朝他们点了点头。
双方相互点头打过招呼后,便见他们继续朝著李阳春走来。
“挈彪。”
二人靠近后,便称呼起了李阳春表字,以示亲近。
见李阳春頷首,他们才看向了城外那热火朝天的开荒景象,隨后皱眉道:
“殿下对这群人还是太好了,昨日又有一百多人逃跑,都被抓了回来。”
“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依某所见,高駢等人虽然表面臣服殿下,但只是口服心不服,迟早有一天要生出事端。”
刘松话音落下,邓儼也皱眉道:“这杨行愍和李播投降较早,且帮助我军牵制了高駢他们,得以担任观察使倒也没什么。”
“那高駢与某等一直为敌,殿下却依旧保留他的郡王和检校散官,是否有些寒了弟兄们的心”
“某等拼死拼活与他们交战,阵歿七千多弟兄,却依旧待他们如此,让阵歿的弟兄如何看待”
二人前来表態,不过他们的態度也代表了绝大部分南征將士的態度。
他们都觉得自家殿下对这些降將有些太过宽容,且照顾太过了。
面对他们的质疑,李阳春却似乎早有预料,平静反问道:“临州课堂上学的东西,莫不是都忘了”
“该拉拢的时候拉拢,该剪除的时候剪除。”
“如今天下初定,南边很多地方都尚未掌控完全,自然需要先安抚他们。”
“等南边彻底太平了,到时候尔等再看那群人的结果便知道殿下的心思了。”
“不过那个时候,恐怕就该改口称呼为陛下了……”
隨著李阳春话音落下,邓儼二人面面相覷,表情复杂。
二人似乎並不相信李阳春的话,因为在他们看来,自家殿下无论在什么时候,似乎都是个“好人”。
见二人不信,李阳春也没有过多解释,或者说担心言多必失。
他在课堂上与刘继隆相处了五年,事后又下乡从军十三年,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揣测自家殿下的政令和思维。
从课堂上和刘继隆所下发的许多政令中,他隱隱能感受到自家殿下的忍让。
他清楚自家殿下不是个喜欢忍让的人,如果自家殿下真的一直在忍让,那肯定是能够左右汉军前程的事情。
如今天下太平,只有南方的治理权尚未收回朝廷手中。
他听闻北边正在调遣官吏南下,等那些官吏南下后,自家殿下恐怕就不会再忍让了……
“某等皆为同窗,尔等若是信某,接下来就老老实实的在岭南军垦,莫要牵扯到北边的事情中去。”
李阳春提醒著邓儼与刘松,二人却纷纷皱眉,刘松更是开口道:
“眼下所有人都在谋划劝进,某等若是什么也不做,恐怕不为殿下所喜。”
“呵呵……”李阳春忍不住笑了,他想问问自家这两位同窗,在临州大学的时候,是否根本没有认真学习。
若非眾人相处太久,且李阳春也知道自己是如今临州大学中功绩最高者,他根本不会想著提醒他们。
不过既然已经提醒了那么多,也不在乎多提醒一两句。
想到此处,他缓缓开口道:“莫要忘记,某等皆为临州大学出身,乃殿下亲自教导五载出身的官员。”
“关西那些学子自称殿下的门生,殊不知只有某等才是真正的汉王门生。”
他虽平视二人,却给人俯瞰的错觉。
但他这话说出后,邓儼与刘松也不免微微动容起来。
见他们二人大概猜到了自己的意思,李阳春拔腿向下走去,与他们交错间不忘提醒道:
“军垦的时候,多回想回想殿下曾经教的那些东西,莫要连自己应该听谁的都搞不清楚。”
见李阳春接二连三的为他们解惑,二人纷纷朝李阳春离去的背影作揖:“受教……”
在他们交谈结束的同时,远方的那些降兵与汉军將士则依旧在不断的伐树、围堰,將这蛮荒之地屯垦为良田。
这样的场景,不仅仅发生在岭南,同样也存在於黔中、湖南、江西及福建等处。
不过相比较人口稀少的岭南与黔中,诸如湖南、江西及福建等处则是以衙门出钱粮,僱佣那些刚刚摆脱贱籍的百姓与流民来不断垦荒。
只要捨得用木料与石料来围堰排水,並不断以草木灰来清淤,造田的速度並不慢。
只是这种造出来的田,头年需要种植咸草、芦苇,任其自然死亡的同时,还需要不断排水,时不时引河水来冲洗后再排水。
如此在第二、三年才能种植荸薺、茭白,第四年才能种植上水稻。
这样的效率相比较不缺水的北方荒地来说,自然是慢了许多,但开垦好后的產出却比北方要高不少。
一时间,天下各处都在鼓励开荒,衙门甚至下令开荒免除荒地赋税四年的善令。
那些得以安定下来的百姓,渐渐的也心思活络了起来,都准备在夏收后努力一把。
在这种天下欣欣向荣的局面下,能够適应江南气候的蜀中及山南等处官吏也被派往了江南、岭南等处。
与此同时,试图逃跑的田令孜与束手就擒的田允都被汉军逮捕押送到了洛阳。
六月初,在天下开始秋收的同时,两柄斩首刀也架在了二人脖颈上。
“斩!”
“別杀某!!!”
“噗嗤——”
跪在紫薇城端门外的田令孜不甘长啸,下一刻首级跌落,鲜血自断口处喷溅丈许之高。
呼吸落下后,十余具尸体纷纷倒下,四周围观的百姓纷纷叫好,而在暗处围观的那些唐廷旧臣则是纷纷不忍直视,侧目躲避了这血腥一幕。
“大唐……”
远处的某座阁楼上,豆卢瑑与裴澈等官员看著倒下的那些尸体,不免纷纷嘆了口气。
儘管他们十分厌恶北司的这些宦官,但这群宦官毕竟在南边爭取过,而他们这群旧臣谋划许久,却始终没有出手。
“究竟何时才能出手!”
忽的,站在人堆中的某个健壮官员走出,虽然年过五旬,却依旧精神。
他是昔年卢龙节度使,事后在会州遏制刘继隆,结果却被番人推翻驱逐的张直方。
张直方被驱逐后不久便返回洛阳任散官,刘继隆入主洛阳后,他依旧担任散官,但私底下却与豆卢瑑、裴澈等人混到了一处。
“此处开阔,不必遮遮掩掩,某就想问问,难不成要等到刘继隆坐在金台之上才能动手吗!”
张直方怒目扫视在场的十余名官员,最后忍不住看向豆卢瑑:“不如趁刘继隆凯旋入城时动手!”
“只要刘继隆死了,届时天下必然大乱,某等可拥家僕而护陛下出宫南下。”
“刘继隆尚未彻底掌控江南,且江南许多官员都是朝廷昔年委派,某不信无人扶持陛下!”
“哪怕无人扶持,可没了刘继隆,大唐的国祚起码还能延续下去!”
张直方这话说的十分天真,相比较他,其余官员则是精明许多。
“只要刺杀了刘继隆,即便步北魏后尘,也总算能延续十余年国祚,算是尽了某等臣子忠心。”
在场眾人,与其说是想要延续唐统,倒不如说是因为不受刘继隆重用而报復。
如豆卢瑑、裴澈这种还想著挽唐的人,少之又少。
面对眾人质问,豆卢瑑则是皱眉道:“某有消息传来,刘继隆早已返回洛阳。”
“所谓凯旋而归,某怀疑这是刘继隆布下的阴谋,为的就是將某等一网打尽。”
“刺杀之事暂且搁置,诸位不用再提,某与裴公谋划,定不会让刘继隆篡唐成功。”
见他丝毫不透露半点消息,眾人脸色变幻,最后在豆卢瑑的示意下先后离开此处阁楼。
待他们走后,望著只有自己与裴澈留下的阁楼,豆卢瑑这才阴沉道:“事已泄密!”
裴澈脸上闪过惊讶,但很快恢復镇定:“如何得出”
“若刘继隆不知,为何会偷偷返回洛阳”
豆卢瑑解释著,同时暗骂道:“事以密成,果然不能让太多人掺入其中。”
“某担心刚才的那群人中,亦有刘继隆布置的探子,故此才会散播消息,取消了对刘继隆刺杀的安排。”
“若刘继隆得知某取消刺杀的事情,定然会放鬆警惕,届时便是某二人为国尽忠之时。”
裴澈倒是没想到豆卢瑑竟然想了这么多,也没想到刘继隆能在他们之中安插那么多探子。
“刺杀之事,由某亲自操办,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豆卢瑑没有给裴澈说话的机会,只是自顾自的安排好了所有,继而转身走下阁楼。
裴澈见他离去,过了半响才接著走下阁楼。
果不其然,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刘继隆便得知了豆卢瑑取消刺杀的消息。
“有意思,这豆卢瑑倒是不蠢。”
汉王府中堂处,刘继隆饶有兴致的说著,而赵英则是皱眉作揖道:
“殿下,豆卢瑑此人包藏祸心,不如由臣立马出兵將他拿下!”
赵英担心刘继隆安危,面对他的关心,刘继隆则是开口道:“吾不会以身犯险。”
“既然豆卢瑑勘破了此事,那便让李商隱准备,安排凯旋之师走上东门返回洛阳。”
刘继隆这话表明了他不会亲自前去这支所谓的凯旋之师,无非就是做出他凯旋而归的样子罢了。
“殿下,豆卢瑑既然已经猜到了,某等为什么还要与他们虚与委蛇”
赵英想的很简单,直接动兵把这群人全部抓了,严刑拷打后便能结束此事。
面对他的疑惑,刘继隆则是解释道:“这么做確实能將豆卢瑑这群人给清理乾净,但吾要清理的不仅仅是他们。”
赵英露出疑惑的表情,却见刘继隆平静吩咐道:“令探子去想办法將高駢、朱温那群人也拉上船。”
“这……”赵英诧异看向刘继隆,刘继隆却依旧面色平静。
他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时候的事情,天下初定就应该安抚,但安抚过后就该动手了。
这些唐廷旧臣,不能为刘继隆所用的人,还有高駢、宋威、董昌、梁纘、王景崇、张公素、朱温、张思泰、曾元裕这些投降的节度使及牙將……
只要他们在此次考验中表现出野心,刘继隆都不准备让他们活下来。
把这群人解决,原本的冗官问题便迎刃而解,还能为新朝解决许多不安定因素。
“臣明白了,请殿下放心!”
赵英很快猜到了刘继隆的想法,连忙朝他作揖行礼,恭恭敬敬的后撤离开了中堂。
在他走后,刘继隆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中则是多出了两份奏表。
前者是曹茂收復峰州等处失地的奏表,后者是安破胡送来的奏表,內容则是李思恭与李克用在漠南驻牧的事情。
刘继隆只是稍微阅览,了解了个大概后,便没有继续看下去了。
於他而言,李克用和李思恭能做的事情並不多,只要他將天下秩序恢復,用不了几年就能派出一支偏师將其討平。
至於当下,他需要先把大唐的烂摊子给收拾清楚,再把那些潜在的內部威胁都解决才行……
在他谋划的同时,赵英也开始暗地里安排起了那些谍子,同时与李商隱商量了凯旋而归的事情。
半个多月后,隨著夏收渐渐进入尾声,一支数千骑兵的凯旋的队伍也从洛阳的上东门进入城內。
五匹骏马拉拽著华贵的象輅进入城內,百姓纷纷来到街道两旁围观。
得知是汉王凯旋归来后,城內百姓都纷纷来到横街左右观望欢呼,整个洛阳城都因此变得热闹了起来。
儘管刘继隆没有露面,但那华贵的象輅便让人下意识以为他就坐其中,此刻正在看著他们。
“呜呜呜——”
“殿下千秋万岁!”
“殿下千秋……”
对於百姓而言,废除徭役,平定乱世的刘继隆无疑才是他们的救星。
汉军十税二的税额虽然不低,但比起曾经那杂七杂八的杂税可要好太多了。
他能获得百姓支持,最关键的还是废除徭役,以及平均土地这两个政策。
这两个政策,是实实在在让百姓得到了好处的政策。
自此往后,百姓再也不用担心每年被州县和朝廷分別徵发两次徭役了,而汉王殿下发给他们的耕地,则是保障了他们有所耕食的未来。
两个政令的下达,顿时减轻了百姓身上最重的两座大山,他们自然拥戴刘继隆。
“民心可用……”
鼓楼上,刘继隆远眺百姓欢迎他车驾的景象,感嘆之余,目光不由来回打量。
他倒是希望有人能在今日刺杀他,可是他並未看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渐渐地,他便將目光投向了街道上的百姓。
相比较南边的百姓,洛阳的百姓已经承平三年,哪怕经歷了大旱,甚至如今依旧处於旱情之中,但他们却仍旧顽强的活了下来,並且活得比曾经未遭灾时还要好。
这一切得益於刘继隆以工代賑的政令,以及罢黜苛捐杂税的行为。
不过更为重要的还是官员下县,吏员下乡,且官吏尽皆多为流官和每岁一考的考功制度。
在这些制度下,朝廷与地方尚且保持著廉政和高效的处置方式,但其中还是有不少害群之马。
洛阳北市街道上的百姓多为富户,穿著以锦缎为主,自然不能以他们的情况来衡量洛阳百姓的情况。
最能反应情况的,还是那些从南城往北城而来的百姓,而刘继隆挑选的这座鼓楼,正好能看到南城的情况。
但见许多百姓朝著南城往北城而来,他们身上大多穿著绢、布,脚上则是草鞋与布鞋为主,体型虽然瘦弱,面貌却十分健康。
比起当初刘继隆来到洛阳,所见到百姓衣衫襤褸,赤足行走且骨瘦如柴的情况,如今的情况不知好了多少。
这只是三年时间的变化,还是大旱情况下的三年变化。
如果大旱消退,隨著时间不断推移,天下的百姓还將生活的更好。
若是有足够的钱粮,朝廷的许多事情也能提早提上日程,而这便是刘继隆要扩散牵连,波及整个天下的原因之一。
不把这群世家豪强解决,土地兼併的问题就永远缓和不了。
刘继隆虽然已经分配过一次土地,但那点土地相比较世家豪强掌握的土地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土地兼併四个字,若是放在不諳世事的人眼里,恐怕只是大地主买卖小地主土地,小地主买卖富户土地,富户买卖贫农土地。
可放在现实中,土地兼併则是世家豪强依仗自家为官,以权力压服所有人,將他们的土地都强行低价买入。
土地即生產资料,只要它有价值和投资属性,便会不断滋生出想要侵占它的人。
刘继隆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也知道这种人不会被消灭,但可以被遏制。
他將这些世家豪强解决后,起码未来七八十年的时间里,不会有土地矛盾的问题。
只要后世之君能重振纲要,这个时间兴许还能延长。
他是管不了后世了,他只能保障他活著的时候,百姓能太平生活下去,且拥有上升通道就足够。
这般想著,刘继隆嘆了口气后走下鼓楼,提前返回了汉王府。
半个时辰后,当车驾进入汉王府,百官也纷纷前来拜见他。
经过刘继隆准许,百官纷纷进入汉王府正堂,將正堂站得十分拥挤,足有二百余人。
“参见殿下……”
当刘继隆从屏风后走出,无数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他的身上,而刘继隆也装作舟车劳顿的样子坐下。
“吾出东都近两载,如今终於討平天下而归,全赖诸位在东都操持朝廷,辅政陛下。”
“某等不敢……”
刘继隆有开府之权,但还不足以让眾人尽皆称臣。
他们之中派系复杂,有旧臣、有降將、也有陇右出身的老臣和关西臣子。
面对他们,刘继隆还是以安抚为主,但这时却见有人突然上前作揖:“殿下,侍中马成有事启奏。”
熟悉的声音和身影出现,刘继隆侧目看去,但见六十多岁的马成正穿著紫袍向他作揖行礼。
马成自岁初感到身体不適后,便由职官转为了散官,如今掛从二品侍中及柱国、县公身份在朝中行走。
他突然开口,让刘继隆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在山丹时候,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如今的眾人各有利益,感情已经不如曾经那般纯粹了。
马成突然开口,显然是准备说些什么利益相关的事情。
“准”刘继隆平静回应,马成见状便继续道:
“明威將军李驥患病,臣奏请殿下准许李驥入洛治病。”
马成刻意挑选了一个內外大臣都在的场合,並且刻意强调了李驥的官职。
至於所谓患病和入洛治病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
马成所想的,无非就是想请刘继隆解除对李驥的禁足,並且让他来洛阳当差罢了。
对於李驥,刘继隆自然不曾忘却,並且自己已经九年不曾重用他,昔年依附李驥的那些人,也基本都死的死、退的退。
这种情况下,李驥已经不可能对刘继隆造成任何威胁,因此刘继隆在听后不免頷首:
“既是如此,便准许其入洛治病,遣太医院御医为他诊治。”
“此外,李驥虽无高功,却有不少苦功,以其拔擢为司农少卿,检校通议大夫、壮武將军。”
司农少卿经过调整后,如今是从四品上的职官,主要负责协助司农卿掌管国家农业、仓储、物资调配等事务。
以李驥的资歷来说,这个官职自然不高,但他毕竟是戴罪復起之身,这个官职做为起点已经不低了。
只要他老老实实的当差,不要再折腾,哪怕没有功绩,刘继隆还是会想办法赐予他勋爵和高官厚禄的。
“臣代李驥谢恩……”
马成听到李驥能够入洛,心里鬆了口气的同时难掩激动,不由得连连行礼。
解决了他的事情后,刘继隆便询问道:“普庶人与高千里的宅邸,是否已经解决”
“回殿下,宅邸隨时可进入居住,待普庶人与高千里回京,便能安置宅邸之中。”
工部的竇斌连忙站出来解释,隨后见刘继隆满意頷首又再度退下。
在他退下后不久,堂內二百余名官员竟无人开口,直到刘继隆有些不耐烦时,才见李商隱持著奏表站出,躬身道:“同平章事李商隱,有事启奏。”
“准”刘继隆頷首示意,李商隱隨即便说道:“如今天下初定,各地河渠堰堤及田地尽数荒废,朝廷赋税难以度支。”
“臣以为,可裁汰军中老弱,並改军制为五军都督府及兵部兵备,再於诸道置三司,以此明確职权。”
“此为奏表,请殿下过目……”
李商隱將南衙商议好的五军都督府及三省六部三司制度写在奏表上,隨后呈给了刘继隆过目。
刘继隆將其接过,打开仔细看了看,確认主体没有改变,只是在细枝末节稍微补充后,不由得頷首道:
“此制不错,可暂且由东畿、京畿两道向外施展而去,並定下各道都督、按察使及布政使人选,等到中秋过后呈给陛下。”
“至於裁汰老弱的事情,便等五军都督府与兵部分权过后,再行裁定吧。”
见刘继隆如此说,不少人纷纷看向李商隱,都想知道这五军都督府是个是什么意思,地方三司又是个什么意思。
“下官遵令……”
李商隱恭恭敬敬的作揖回礼,隨后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眼见无人开口,站在队伍中的张瑛突然走了出来,朝著刘继隆恭敬作揖。
“大唐自安史之乱,海內板荡,阉竖擅废立,吐蕃频犯边,足见国祚已衰。”
“庞勛、黄巢、王仙芝辈,承天警示而倡乱,由是天下崩离。”
“微殿下自河西举义兵,提三尺剑为天子扫除逆节,唐运其殆绝矣!”
“今主上冲幼嬉戏,而天降连年大旱以儆殿下,若犹不顺天应人,恐苍生復罹涂炭。”
张瑛的话,顿时点燃了堂內那群陇右籍官员不安分的心,更是引得隱藏在眾人之中的豆卢瑑、裴澈等人的咬牙切齿。
按照张瑛的话,如果不是刘继隆提兵討平不臣,大唐早就该在庞勛、王仙芝、黄巢作乱下灭亡了。
可是堂內之人十分清楚,若非唐懿宗李漼执意对付刘继隆而强征赋税,也不会引得烽烟四起,遍地起义。
刘继隆为因,群盗四起而国祚衰为果,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如今张瑛顛倒是非,为的就是证明唐朝国运结束,刘继隆才是天眷之人。
为此,他甚至將北方数年大旱的事情扯了出来,以此表明是上天不想看到大唐延续国祚。
他这番话虽然顛倒了因果,確实有理有据,尤其是上天不喜唐而降下大旱的事情,更是令许多大唐旧臣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毕竟李漼在位期间乾的那些事情,確实都是消耗民力和国力的事情,尤其是同时对付刘继隆、祐世隆、黄巢等群寇的举动,更是令人气恼。
如果李漼不是那么志大才疏,大唐也不会是如今的局面。
想到这里,不少旧臣都开始暗自埋怨起了李漼。
以他做的那些事情来说,惹得天怒人怨还真不怪张瑛污衊,谁让自李漼即位后,北方动不动就大旱的。
豆卢瑑、裴澈等旧臣的嘴张了又张,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他们不是没话说,只是不敢与刘继隆直接撕破脸。
好在在他们纠结的同时,刘继隆平静开口道:“吾向来不信天命,今陛下即將弱冠,若能更改秉性,天下尚可挽救。”
眼见刘继隆说出这番话,豆卢瑑等人纷纷鬆了口气,许多中立的官员也是如此。
“今日舟车劳顿前来,心神疲乏,各类政务便等中秋过后再论吧。”
“下官告退……”
刘继隆下了逐客令,二百余名官员纷纷唱声退出了正堂,刘继隆也起身往內院走去。
在他们离开汉王府的路上,张瑛身旁围了数十名官员,基本都是陇右与关西籍出身的官员。
“殿下不曾接受,莫不是真的要匡扶唐廷”
“古人三辞三让,这才不过第一次,何必担心”
“张郎必有谋划,诸位不用杞人忧天……”
他们的声音並不小,根本不怕旁人听到,惹得那些旧臣纷纷攥紧了手中笏板,紧咬牙关。
张瑛还特意看向了那些旧臣,隨后笑道:“诸位暂且等待,某已然明了殿下心意……”
“不愧是张郎!”
眾人簇拥著张瑛离开汉王府,而豆卢瑑与裴澈等人也黑著脸在第二批离开。
李商隱带著李袞师、陆龟蒙、韩正可等人走在最后,见张瑛如此高调,不由摇摇头。
“这张瑛比起其父,虽有本事,心性却差太多了。”
李袞师闻言,不由担心道:“阿耶,劝进之事……”
“勿要再提。”李商隱见状將其打断,继而停住脚步,转身看向了身后那质朴又隱隱透露出几分压抑的正堂。
“此事殿下自有安排,尔等皆不可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