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14章 兵围广州
作品:《归义非唐》 第514章兵围广州
“窸窸窣窣—.—
二月下旬,当春分到来,岭南的气候也隨之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直娘贼—怎么这么热”
“本以为江陵就够热了,这岭南比江陵还要热—“
自清远往南海的官道上,当二十余万军民队伍朝著南海靠拢,这便代表高已经放弃了清远城,退往了南海城。
將士们的嶗叻在王式耳边响起,不过对於他与陈靖崇这种年老之人来说,三月的岭南气候似乎刚好。
不过相比较他们,如马殷、鹿晏弘、韩建等稍微年轻些的將领就不行了。
额前的噗头已经被汗水打湿,后背也能看到成片汗渍,每个人都因为闷热的环境而烦躁。
好在隨著他们远离清远城,朝著南海不断靠近,那些令人生畏的山蛭与毒虫也纷纷消失不见,
四周开始逐渐出现人烟。
岭南久不经战事,上次爆发战事还是黄巢与高爭夺广州,但这场战事倒没有持续太久。
因此对於岭南的百姓来说,此次南北交战,无疑是影响他们最大的战事。
为了供应大军粮草,高饼开始令魔下兵马在广州境內强买强卖,许多百姓家中存粮和未长成的瓜果蔬菜都被强征南海而去。
诸如鲁褥月、高杰、王重任等部也是在撤退的路上如此操作,声称打回来后便偿还百姓。
只是他们心底也清楚,所谓打回来,此刻更像是一种奢望。
不过在他们这种刮地皮式的强征下,岭南百姓对於高的好感也渐渐消失。
“高如此行径,虽然使得我军无法就近徵募粮草,但也败坏了他在百姓中的形象。”
“百姓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眼下便是我们爭取民心的时候。”
王式在马背上说著,陈靖崇及马殷等人纷纷朝他看去,但见他继续说道:
“传令三军各部军吏,沿途若遇乡村,派人告知他们,朝廷兵马前来平贼,闻贼军刮地三尺,
百姓无粮可食,朝廷愿在军营处招募民夫,每日发粮三斤,亦可借粮三斗。”
土式话音落下,陈靖崇便皱眉道:“使君此计虽然不错,但我军粮草也十分紧缺,需要从湖南乃至江北调度,沿途损耗十之四五,如今又借粮给广州二十余万百姓,这恐怕—“”
“无碍,此战不会对峙太久。”
王式抬手安抚了他,眾將眼见陈靖崇不再说话,顿时便没有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而是按照王式所说前去操办。
意识到民心可以爭取的,不只有王式,还有刚刚攻下循州,正在往南海赶去的李阳春。
不过相比较王式依旧遵循《唐律》来招抚百姓,李阳春的观点无疑更为开明。
他下令借粮给百姓的同时,还允许乐户、弓户、登户等被视为贱籍的百姓来充当民夫,同时借粮给这些没有了口粮的贱籍。
正因如此,汉军所过之处,极受百姓欢迎,而曾经为百姓所感激的高,却因为此次举动而被广州百姓唾弃。
不过眼下的高,似乎也没有心思在意这些百姓如何看待他,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南海县外规划,规划一场能否反败为胜的战事。
“上好的崑崙奴,便宜卖给—”
“鲜、布匹,都便宜卖了!”
“军耶,这饭钱—”
“直娘贼的,某为了汝等与叛军交战,竟然敢收某的钱!果然是黑店!”
“弟兄们,给某砸——
南海作为广州治所所在,其治所南海远离郁水与漆水甚远,背靠白云山,面朝广州湾。
广州发展起来不过数百年,但由於海贸渐渐登上歷史舞台,此地无疑成为了大食与南洋商人的聚集地,逐渐变得富庶起来。
城內二十余万百姓,近三成都是来自海外的番商,但如今的这些番商却因为战事而不断甩卖自已带来的货物,將那些被阉割的崑崙奴低价卖出。
城內的治安,也隨著不断涌入南唐军队而变得败坏,兵卒不给饭钱而打砸店铺更是在这几日发生了数干起。
对於这些,高只是睁只眼闭只眼,权当没有看见。
只是隨著要走的番商越来越多,他还是不得不召鄺师虔前来询问了一番。
“那些番商都要离开南海,汝以为如何”
广州衙门內,高饼询问著眼前的鄺师虔,鄺师虔则是沉吟道:
“番商们之所以如此慌张的要离开南海,无非是因为昔年黄巢入寇广州时,以番商贪利为由,
擅杀了数千番人富户,因此才导致番商们人人自危。”
在鄺师虔话音落下后,高则是收起手中兵书,缓缓道:“汝以为,黄贼所说可曾有错”
鄺师虔愣了下,隨后很快反应过来了高饼的意思。
实际上黄巢並没有那么高尚,他虐杀番人,无非就是为了他们的钱帛。
如今南唐即將与汉军交战,如果没有足够的钱帛,肯定没办法让士气低下的大军击败汉军。
正因如此,自家殿下话外之意,应该就是想办法从番商们手中弄些钱粮。
想清楚后,鄺师虔话风一改,严肃道:
“臣以为,这些番商虽有財力,但確实没有家国大义。”
“高王庇护他们多年,如今高王不过略微遭遇挫折,他们便招呼不打的要离开,確实应该敲打敲打。”
“嗯——”高应了一声,隨后手指在桌上敲打道:“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给你操办了。”
“是!”鄺师虔頜首应下,隨后恭敬起身离去。
在他离开后不久,高驛缓缓起身走向了书房。
在书房內,一座长宽皆七尺的沙盘摆在他面前,整个沙盘则是南海城就近五十里內的所有情况。
南海城从黄巢將其攻占后,便开始对其加筑,到了高占据岭南后,更是耗费了不少力气来加筑。
如今的南海城,外郭周长十二里,城墙高三丈三尺,以夯土筑芯,外砌青砖,城如齿,內城则是周长四里,以官署为主。
北面城墙依靠白云山,白云山上修筑有石堡,与城池互为椅角。
东面多丘陵、西边则是数十丈宽的郁水支流,只有支流与白云山间不到数里宽的空间可供大军扎营,而此处则是被高驛集结而来的大军占据,汉军想要攻打南海城,必须先攻破北边的营盘。
至於城池南面则是以五丈宽的护城河为屏障,护城河与大海相连,水门洞开,蕃舶商船由此入城,市舶司官吏立於码头,查验货物。
可以说,眼下的南海城確实可以算得上是进可攻、退可守。
不过前提在於有地方可以退守,不然这处地方就是死地,除非高愿意逃亡海外。
在高观摩沙盘的时候,这时却有急促的脚步声从书房外传来,不多时便见到高钦与王重任、
高杰三人同时出现在书房门口,对內的高作揖行礼。
“高王.”
“进来吧。”
高驛回应几人,隨后侧目朝他们看去。
等他们走入书房,高钦率先作揖道:“阿耶,鲁郎君已经率军二万四千余在城外扎营。”
说完此事后,高钦又面露尷尬道:“不过安南的蔡袭拒绝了您的徵召,他说安南为大唐疆土,
疆土不可弃..
蔡袭的话,確实让眾人有些尷尬,毕竟他们为了与汉军交战,可是直接捨弃了岭西和黔中部分地区。
如果王建和曹茂反应足够快,倒是还能趁祐世隆反应过来,提前守住这些地方。
可若是反应不够,那这些地方恐怕就会被祐世隆占去了。
如今蔡袭如此行为,几乎是指著他们鼻子骂他们丟失大唐疆土了“隨他去吧。”
面对蔡袭的指责,高也没好说什么指责他的话,毕竟在他们都在为了爭夺疆土的时候,只有蔡袭在安南庇护安南百姓。
这般想著,高深吸口气道:“我军现在有多少兵马”
“七万八千六百五十四人。”王重任不假思索的回答,同时又补充道:
“粮草足够吃三个半月,就是弟兄们的军餉还没有发,一共一百五十四万七千余贯。”
一百多万贯的军餉问题摆在眼前,容不得高驛马虎。
若是在此前他占据整个江南时,仅凭赋税就能掏出这笔军,但如今隨著他们偏居南海一隅,
想要谋划得到这么多钱帛,就得施展些手段了。
高派鄺师虔去收拾番商,为的就是筹措军,利用將士们拿到军,士气高涨时挫败王式合围的目的。
“此事,吾已经令鄺师虔前去操办,汝等只需要按照他军令从事,军餉自然能在几日后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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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三人頜首应下,而高继续询问道:“王式、李阳春、曹茂及王建等诸部兵马可有踪跡”
“回稟高王,王式及李阳春皆在城北、城东三十余里外扎营,並未发现曹茂及王建所部兵马。”
高钦毕恭毕敬的回答,王重任则是猜测道:“兴许是王建让他们坚守岭西。”
“嗯!”高頜首回应,他早就料到了王式不可能坐视岭西被南蛮侵占,所以才会催促鲁褥月和高杰撤兵。
虽说如此行径確实不妥,但起码牵制了汉军五万兵马,值得高兴。
以王式和李阳春两部兵马,兵力最多不会超过十二万,而他们有近八万人。
这一仗,不是没有贏的可能沉思间,高思绪已经飞到了王式的营盘处,而刚刚下令大军扎营並走入帐內的王建,也通过塘兵了解到了高在南海的布置。
他与眾將围在沙盘四周,隨后用手指著白云山上的石堡道:“白云山上的这座石堡,能藏兵三千余人,显然是防备我军占据白云山所设。”
“若是我军用的是投石机,自然要占据这座白云山,但我军有九十门火炮,根本不用占据白云山,便能直接攻破高布置在城北的军营,继而攻破城池。”
“挚彪所部已经在南海城东三十余里外扎营,届时我们主攻,以他们为偏师牵制。”
“眼下距离入夏还有三十六天的时间,三十六天时间里,我军必须拿下南海,击败高。”
“是!!”
眾將闻言纷纷頜首,隨后又见王式详细说了高的兵力和布置情况,直到天色渐渐变黑,诸將才满意离去。
不过在他们走后,王式与陈靖崇依旧在帐內坐著,喝了杯茶润润嗓子后,陈靖崇才说道:“岭西与安南的事情,您准备如何安排”
面对他的询问,王式放下茶杯后缓缓解释道:“老夫已令王建率军三万驻守岭西,同时派曹都督所部两万人继续南下安南,並带去了老夫的手书。”
“老夫与蔡袭有旧,他定然不会听从高驛之言放弃安南,眼下肯定还在安南坚守。”
“只要看到老夫的手书和曹都督的两万援军,他定然会归附朝廷,届时曹郎君可凭藉安南三万兵马击退祐世隆,甚至凭藉军中二十门火炮夺回朝廷丟失数年的那些疆土。”
想到丟失的那些疆土,王式忍不住嘆了口气。
安南的所有防御手段都是他留下的,哪怕以他现在的眼光来看,这些手段都毫无问题,无懈可击。
若非当年岭西的蔡京谗言,加上李灌不听劝諫,蔡袭的境况也不至於难到这种程度。
好在蔡袭还是撑了下来,而自己与他相別十余年,最终还是再次相见了。
拿下安南对於王式来说,根本不用一兵一卒,难得是击退祐世隆入寇大军罢了。
不过只要曹茂带兵出现在安南,以祐世隆在会川吃的经歷,他肯定不会继续再入寇安南,反而会开始加固抢掠夺回的各州土地。
现在看的,就是曹茂能否与蔡袭联手收復失地了。
在他们收復失地的同时,自己则是只需要负责击败高,结束乱世便足够。
这般想著,他很快看向了陈靖崇:“大军休整两日,三日后拔营进攻南海。”
“老夫已经奏表殿下,希望殿下从湖南南部及江西南部募兵四万来驻守岭南,就是不知殿下是否会同意。”
“殿下定然会同意的。”陈靖崇不假思索回答,但很快又说道:
“不过如此一来,我军兵马便变得有些多了,殿下恐怕会裁汰些老弱,將他们转为州兵驻守州县。”
再募兵四万,即天下便有五十六万大军,且都是募兵。
这样的数量,比昔年开元也不差了,但现在天下需要的不是开疆拓土,而是休养生息,保境安民。
正因如此,陈靖崇与王式他们都想过刘继隆会在平定天下后,裁汰老弱来削减兵力,將更多的钱粮投入到各道州县的生產恢復上。
王式没有接上话茬,他觉得自己不该討论这个话题,因为现在军中的老弱,基本都是陇右出身的募兵。
裁汰老弱,也就是变相削减陇右派系的实力,刘继隆必然要让出部分利益来安置他们,不然肯定会引起陇右派系的不满。
这种话题,哪怕他能掺和进去,他也不会掺和。
他已经六十有三,渐渐感觉到力不从心,现在想做的只有將自家几个子嗣提拔到相对的高度,
然后便能安心离去了。
见王式不搭话,陈靖崇便明白了他的心思,隨后起身离开了牙帐。
此后两日时间,汉军都在適应广州的环境,直到第三日才开始拔营南下。
在他们休整並拔营南下的时候,广州城內的许多番商都遭了难。
高虽然没有杀他们,却直接没收了他们大部分钱財,以此才勉强凑齐了军餉。
在得知汉军开拔后,高便带著五千多辆马车,两万多箱铜钱走入了军营之中。
在他的军令下,南唐军队开始发,沉甸甸的军餉落入手中后,原本还士气低迷的南唐军队,
顿时便焕发了精神,士气骤然高涨起来。
原本气氛压抑的军营,隨著军不断发出而变得生机勃勃。
高將將士们的变化看在眼底,深吸口气道:“如此,明日便有把握了!”
在南唐军队不断发出军的同时,十二万汉军不断朝著南海逼近,
大军行至午后,两军先后在南海城北、城东八里外开始扎营。
汉军的到来,冲淡了南唐军营內发餉的喜悦,但不等他们冷静下来,高又下了新的军令。
“传高王救令!杀汉军一人,赏万钱!”
“传高王敕令”“
无数快马在军营內不断穿梭,高喊著高所下的军令。
当然,如果只是单纯的杀汉军而赏钱,这反倒是小看高了。
在快马经过后,各军將士都以团为单位集结起来,由列校向他们说明了高完整的军令。
战阵之上,以前中后三军为单位,前军所杀汉军,赏钱全军均分。
这么做虽然会让少数勇武之辈气绥,但是却可以防止將士们爭抢首级而发生內乱。
对於普通兵卒来说,只要赏钱能发下来,发多发少都没有太大问题。
正因如此,今夜的广州格外安静,直到清晨时的鼓號声响起,眾人才纷纷凝重著脸色走出帐篷按部就班的前往了高在南海城外布置的那些工事。
密密麻麻的壕沟在军营北部出现,另有拒马和堑壕等手段摆在眼前,甚至掘有一条丈许宽的护营河横亘两军面前。
护营河与护城河的靠南唐军队一侧,皆以青石垒砌的羊马墙而成,断绝了汉军想要渡桥强渡河水的可能。
不过以汉军军中火炮的威力,哪怕是青石垒砌而成的羊马墙,恐怕也挡不住五斤重的铁炮弹。
思绪间,汉军的九十门火炮已经在汉军的护送下,被挽马牛车拉拽到了距离南唐军队营盘不足里许外。
高令人筑了座五丈高的高台,又令人在高台上修筑了四丈高的望楼。
正因如此,此刻的他好似站在一座小山上,俯瞰著远处二里外汉军的动向。
见到九十门火炮摆在阵前,高脸色不由得凝重起来,而此时远处也有快马横穿营盘而来,来到高台下朝高作揖道:
“高王,城东李阳春率军列阵,以火炮强攻我军东城营盘。”
“敕令王重任,坚守即可,不可出兵与之交战!”
高不假思索的俯瞰快马,对其吩附起来近八万兵马,高以五万兵马陈兵於城北,余下兵马陈兵於城东。
只要他坚守一个月,等到入夏后,王式所部的那些江淮將士定然会忍受不了岭南的环境,继而不得不后撤。
相比较汉军的江淮將士,高魔下这些岭南、湖南、江西等处的將士就显得从容许多了。
“放!”
“轰隆隆一一”
沉闷的炮声响起,九十枚炮弹破空袭来,少数几枚击中了羊马墙,留下龟裂的墙面与落地的炮弹,多数则是打入羊角墙后方,有的击中兵卒,有的打穿营帐。
求救声与惨叫声不断作响,但受伤的兵卒十分有限。
“继续指挥炮营的別將不假思索的开口,隨后继续指挥火炮对南唐军队发起炮击。
不止是他们在炮击,城东的李阳春也在指挥军中五十门火炮在不断炮击。
这五十门火炮,都是从耿明的船上拆下来的,如今正在陆地上发挥它们的作用。
面对遭受炮击的南唐营盘,站在伞下的李阳春时不时看向不远处的太阳,心中不断默数时间。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双方都似乎习惯了这种战事。
南唐的兵卒躲在壕沟里,汉军的將士席地而坐,等待火炮破开羊马墙。
局势似乎僵持住了,这令高不由得嘴角上挑。
王式看了看时辰,隨后抚了抚须:“时间差不多了———”
“轰隆隆!!”
忽的,城南方向传来了猛烈的炮击声,这令高台上的高驛忍不住回头看去。
与此同时,南海县方向也出现了快马,此刻朝著高台疾驰而来。
“果然高驛脸色略微变化,他早就想到了王式会利用水师来攻打南海城,不仅为了快速攻破城池,也为了断绝自己撤往海上的退路。
“高王,南海出现百余艘战船,战船正在铁炮进攻城墙,高使君请命还击!”
“准!”高驛不假思索的回应,隨后便见快马调转马头,朝著城池方向疾驰而去。
两刻钟后,隨著快马到来,驻守城南的高钦顿时站起身来,朝著院外走去。
但见院外靠近城南城墙的屋舍都被拆毁,取而代之的则是横陈上百座的投石机,以及翘首以盼的数万民夫。
“传令三军,还击!”
隨著高钦一声令下,数万民夫开始操作投石机开始还击,而此刻的广州湾內,上百艘战船隨著海水起起伏伏,领头的八艘战船则是已经停泊在广州港內,以火炮炮击三百余步外的南海城。
“—”
瞬息间,上百颗十余斤重的投石被投掷而出,朝著海港內的汉军战船攻击而去。
“哗哗一一”
刺耳的哨声响起,但见无数投石砸在港口的战船上,船体顿时受创,但却並没有击穿船体,更没有击伤水兵。
后方海域的坐船上,耿明见到前方八艘战船竟然没有出现死伤,忍不住讚许道:
“彪推荐的人选倒是不错,这杨行慰、李神福两人果然配合无间。”
眼下进入海港的八艘战船,正是由杨行及李神福所指挥的战船。
在亲眼见到八艘战船的铁炮威力后,便是躲在船舱內的李神福都不由得找到了杨行,咋舌道“多亏化源你让我们投靠朝廷,我们若是投了高,眼下被铁炮打的人便是我们了!”
面对李神福惊嘆的反应,杨行虽然面色波澜不惊,但心里早就震动起来。
虽然他很早就想过,可以利用淮南的烟火来攻打城池,但谁又能想到,烟火竟然能有如此威力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的去想那位被世人讚颂的汉王殿下,想见见他,想询问他如何想到用烟火来攻城的办法。
“汉王殿下,不愧是天眷之人!”
千言万语汇总为一句话,杨行讚嘆著铁炮的威力,隨后看著上百名水兵在船舱里不断操作火炮,將火炮对准城墙不断炮击。
八艘船近九十门火炮不断还击,其中不少火炮还是新铸的火炮,不仅重量更轻,威力也更大,
炮壁更薄。
“轰隆隆—”
铁炮再度发威,九十枚炮弹破空重击城墙,而城墙背后的高钦也不断指挥投石机还击。
与此同时,马道上的南唐军队也开始將绞车弩固定完毕,让民夫在城墙背后拉拽,为绞车弩上弦后,对海港內的汉军战船发起还击。
“!!”
三十余杆凿子箭射中了海港內的船只,只有两桿射中了汉军的战船,但並未射穿战船。
这八艘两千料的大福船,在抵达潮州后,被耿明利用铁木加厚了两侧船体,虽然速度变慢,但却更能防御好凿子箭的突袭。
哪怕凿子箭射中战船底仓,可底仓的水密舱被隔板分成十余个独立水密舱,只是击中三五个,
根本不会导致战船沉没。
更何况凿子箭基本都是射穿船体,箭杆卡在船体中,能漏水的空间很小。
哪怕是漏上一天一夜,船只也不会沉没,更別提还有水兵隨时准备修补了。
“放!”
“轰隆隆一一”
半盏茶过去,汉军的铁炮再度发作,南海城的南城墙不断被击中,偶尔也有炮弹坠落地面,亦或者落入城內。
但不论如何,汉军每次炮击都有八九枚乃至十几枚击中城门东侧的城墙,而这处城墙每被击中一次,便会的落下无数碎块与粉尘,並且龟裂的面积越来越大。
战爭从清晨到黄昏,隨著一天结束,城北、城东的羊马墙被摧毁大半,南城的城墙更是被打得破破烂烂,墙根落下了半尺高的砖块及碎屑。
交战第一天,南唐军队便死伤二百七十余人,看似不多,但这还只是远程交锋。
倘若继续这样交战一个月下去,死伤恐怕会多达数千人。
他们不出击,汉军也不主动出击与他们交战,只是用火炮不断地攻打他们,打击他们的士气。
如果只是如此,高还不至於生气,他生气的在於他看到了广州境內的百姓在双方交战期间,
竟然主动向汉军的营盘运送瓜果蔬菜“混帐!
高不去想广州的百姓为何支持汉军而不支持他们,他只是气恼百姓不支持自己。
“如此打下去,恐怕拖不到入夏—”
衙门內的左首位上,王重任脸色不太好看的说著,其它將领也纷纷低著头。
显然他们也不认为他们能將汉军拖到入夏,只因今日汉军展现的手段,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三个方向不断遭受炮击,他们却只能集结投石机和绞车弩於一面,且勉强与对方打成平手。
继续这样子下去,別说一个月的时间,就是半个月都算了不起了。
这么想著,衙门內原本才因为昨日发餉而士气高涨的將领们,此刻纷纷垂头丧气。
高驛看著他们,心里难受得紧。
他好不容易重新振作起来,结果现实却是那么残酷,汉军从兵力到手段都稳压他一头。
王式此人虽比不上他,却也不会暴露出太大的问题,这便让他正奇並用的手段失效。
“继续坚守—”
沉吟良久,高只能吐出这四个字,令眾人顿时泄气。
原本以为是八万打十二万,双方能打个你来我往,如今却是他们单方面被压著打。
眼下只能等汉军主动与他们短兵交击,在短兵交战中找回士气。
“臣等告退”
眾將纷纷起身告退,而高驛也在眾人走后嘆了口气,起身朝外走去。
不过不等他走出衙门,便见身穿皇帝常服,年纪不过七岁的李哗正带著田允、田令孜在等著他。
“臣渤海郡王高饼,参见陛下—”
虽然心中对於这个被自己扶持的小皇帝不以为意,但高还是表现出了该有的礼节。
“渤海郡王不必如此,朕只是想知道,朝廷什么时候能击退叛军”
七岁的李哗询问著高,不大的脸上写满了担心。
高闻言,心中不由轻笑,他也想知道这个问题。
“陛下放心,臣很快便会击退叛军的。”
高恭敬还礼,田令孜见状笑道:“陛下不必担心,今日奴婢从番商那里买了匹矮马,陛下可以去试试。”
“好!”听到有矮马骑,李哗连忙点头。
他虽然改名为了李哗,可他心底依旧还是李儼,还是歷史上的那个爱斗狗玩马的唐信宗。
得知有新的玩意,他顿时便没有了关心城內百姓安危的想法。
在高的注目下,他很快在田令孜的带领下离开了广州衙门,前往了临时行宫。
瞧著他们的背影,高忍不住摇了摇头:“大唐的陛下,竟都是如此吗——.”
“若是如此,大唐到底还有什么存续的必要呢”
他嘆了口气,佝僂著背影往內院走去,整个南海城的气氛也隨著今日交锋失利而渐渐低落。
时间不断推移,当天色再度亮起,汉军继续以他们的方式將整个南海城的军民从睡梦中唤醒,
“放!”
“轰隆隆一一”
沉闷若雷鸣的炮声,继续从三个方向不约而同传出。
这样的炮声,从清晨到正午,再从正午到黄昏,几乎响了一整日。
哪怕南唐军队不断用投石机与绞车弩还击,甚至用上了城內为数不多的火药“万人敌”,但依旧没能遏制那些火炮。
哪怕战船受创严重,但汉军却会趁著夜色撤往广州湾內的沙州上,用木吊將火炮换到另外几艘战船上,继续利用这些战船来不断炮击。
双方的交战隨著时间推移而进入三月,南唐军队的士气不断低落,最后甚至连护营河的羊马墙都不修了。
高看在眼里,却只能不断拖延时间。
隨著时间进入三月,城外的汉军確实出现了不少染上疤疾和血吸虫病的兵卒。
王式一边安排军医治疗这些兵卒,一边將他们单独安置他处。
王式的布置被高驛看在眼里,而眼下已经是南海城被围困的第十日。
“阿耶,城南的城墙恐怕撑不了几日了—“
高台上,在高观望汉军情况的时候,高钦则是脸色难看的说起了城南的情况。
他的声音在时不时响起了的炮声中显得十分软弱,高饼却依旧脸色沉著。
“时间差不多了,这几日的天气,便是连我军將士都叫苦不迭,更不用提他们了。”
“吾观王小年另设营寨,显然是军中有人染上了疤疾。”
“吾等只需要继续坚守,等待这疤疾传遍全军,便可击退这十二万叛军。”
高的话,让原本脸色难看的眾將都纷纷重燃信心,而与此同时的汉军营盘內,王式拿著感染疤疾的兵卒文册,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染上疤疾的將士越来越多,看样子江淮的將士还是难以在岭南久驻。”
“既是如此,那只能提前强攻南海城了。”
面对王式的这番话,陈靖崇不紧不慢起身:“早该如此了。”
“我军另设营寨,高饼定然已经关注到了,趁他以为我军正在为疤疾焦头烂额时主动出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嗯!”王式頜首表示认可,隨后起身对陈靖崇道:
“传令耿、李二位都督,明日卯时大军强攻,必要攻下南城墙,夺下东、北两处叛军营盘。”
“水师封锁港口,绝不可让高带著偽帝李哗与玉璽离开广州!”
“是!”陈靖崇不假思索应下,隨后派快马传令给李阳春、耿明。
李阳春接到军令时,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他將军令留下,隨后召来眾將。
刘松、邓儼、谭凯、葛从周、张归霸、张归厚、庞师古等人站在牙帐中,李阳春则是扬了扬手中军令。
“王使君传令三军,明日卯时向南海城发起总攻,我军务必要抢占叛军在城东的营盘,协助南城的水师夺下南海城。”
“节帅,某愿为先锋!”
雾时间,葛从周与谭凯、张归霸三人先后站出,谭凯本以为李阳春会选择他,却不曾想李阳春看向葛从周与张归霸。
“葛从周为诸將,张归霸为副將,汝二人明日率前军万人强攻,中军以谭凯、庞师古为主,协助汝等进攻营盘,后军刘松、邓儼不动。”
“末將领命!”葛从周与张归霸等人纷纷拔高声音,接下军令。
在他们接下军令后,李阳春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但不解的谭凯却留在了最后,末了確定眾人离开,他这才对李阳春作揖:
“彪,某难道不如那两个降將”
“军中没有降將一说。”李阳春微微皱眉,很不高兴谭凯这种说辞。
谭凯也后知后觉的发觉自己这话有些歧义,於是连忙道:“某就想知道,为何不是某先锋!”
“汝若是要战后坐镇岭南,便由汝先锋。”
李阳春一句话便让谭凯憋住了,他没想到李阳春竟然想到了那么远的事情。
岭南的气候对於出身关西的他来说,可以堪称慢性毒药,他自然不愿意在岭南带著兵马搜山检海,而是更愿意在北方率领骑兵驰骋大漠。
“某知道了。”
谭凯有些尷尬,李阳春则是不在意的摆手示意他退下。
在他走后,李阳春才忍不住笑了出来。
其实不管葛从周他们是否为先锋,都不影响他们有可能带兵驻守岭南。
毕竟当初他们还在黄巢魔下时,便在岭南、湖南待过不短的时间。
这份经歷放在汉军之中也是拔尖的,所以李阳春经过揣测,这才猜到战后的岭南,很可能需要葛从周等人坐镇。
至於让葛从周为先锋,也是因为葛从周能力比谭凯要强,而他又不能明说,所以只能糊弄谭凯好在谭大郎还是那个谭大郎,三言两语便糊弄过去了。
想到此处,李阳春自己偷笑片刻,直到笑意退去,他才起身走出了牙帐,看向了远处那晴朗的天空。
儘管空气依旧湿热,浑身黏糊糊的,但李阳春心情却十分开朗。
“明日过后,天下便要太平了吧。”
他想到了许多事情,也想到了刘继隆曾经在临州教导他们课程的那些经歷,
回想起课堂上学的那些內容,他转身重新走回牙帐,將杂乱的桌面重新整理一番。
“天下太平后,殿下兴许就该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