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如月看着他递过来的汤，空气中都飘着一股香味。

    但她的心却往下沉了一些。

    她知道对方是在抗拒自己的问话，也只能尊重他的选择，接过去喝了起来。

    病房内的气氛显得有些凝固。

    秦霜坐在中间，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开口缓和气氛。

    “这汤好喝吗？是我昨天晚上就起来煲的，很补的。”

    她顿了顿，笑着转移话题：“我记得小时候，还跟我爸爸去过乡下抓土鸡，当时还不小心摔到了水坑里。”

    顾嘉许勉强附和：“我记得小时候也去过，不过每天都要负责喂鸡。”

    这话一出，秦霜心中愧疚得不行。

    是自己没有保护好顾嘉许，才让他遭受这样的事。

    要是他一直在自己身边，压根不会变成这样。

    她刚红了眼眶，顾嘉许就淡定地开口吩咐。

    “我想吃一家点心，妈妈可以去给我买吗？”

    他说这话时，眼眸亮晶晶的，就像真的很期盼一样。

    秦霜怎么忍心拒绝，立刻答应了下来。

    “那好，我去给你买，你把地址和名字发给我。”

    顾嘉许低头给她发了地址，地方却在二十公里外。

    秦霜立马明白，顾嘉许这是想要支开自己。

    她也没有点破，细心嘱咐了两句，就离开了病房。

    门被关上，顾嘉许和姜如月都没有说话，空气仿佛都有些凝固。

    他们似乎都在等着对方打破这僵局。

    最后还是顾嘉许笑了笑，询问：“要不再喝一碗？”

    姜如月指尖碰触着温热的瓷碗，摇了摇头拒绝：“不用了，我喝得差不多了。”

    她放下碗，坐在床边，忽然叹息一声，不敢去看顾嘉许。

    “其实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直接说。”

    ”治疗是必须的，现在科技很发达，绝对有办法治好你。”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顾嘉许打断。

    “没必要，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实验品，被不断折磨，还要消耗自己的心灵。”

    “这会让我觉得一辈子都是苦的，完全没有过过好日子。”

    “把最后一段时间留给我们，不好吗？”

    听到这话，姜如月苦涩一笑。

    她瞬间愧疚得不行，当初跟顾嘉许结婚，只是一气之下的行为，却在后来的相处中爱上了对方。

    但因为放不下执念，才一次又一次做出伤害他的事，或许也是不好意思面对他。

    如今想来，当初的一切都显得无比荒唐。

    她企图拽住顾嘉许的手，却被他躲开，藏进了被子里。

    顾嘉许紧紧抓着被子，目光与她对视：“别挣扎了，这是上天注定的。”

    “我们像当初刚认识那样，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他语气中满是痛苦，甚至还带着央求，希望姜如月不要再挣扎。

    可姜如月怎么甘心让他轻易放弃？

    明明两个人已经能再次好好在一起，却要因为这种事被迫生死相隔。

    她的心就像被一把刀狠狠割过，瞬间鲜血淋漓，朝着顾嘉许请求，眼尾都红了些。

    “别这样好不好？你这样让我怎么办？难道要我余生都活在思念的痛苦之中吗？”

    “让我懊恼没有早点对你好，才让你陷入这种境地？”

    滚烫的泪珠顺着姜如月脸颊滑落，砸在顾嘉许的手背上。

    顾嘉许心头一颤，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这样，但他不想就这样狼狈、满身针孔地死去。

    他想保留一些体面。

    两人好像各执己见，压根商量不到一起，最后都保持沉默。

    姜如月起身，眼眶发红地望着他。

    “让我放弃是不可能的，你先治疗，如果太痛苦，我们再说，行吗？”

    “我还有事先出去了，我会叫人来照顾你的。”

    她抬脚往外走去，身影透着莫名的哀伤，出门时甚至踉跄了一下。

    没有人会在即将失去挚爱的时候，还能保持镇定。

    顾嘉许望着她的背影，终于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他不想给任何人压力，但让他放弃生命，是一个无比痛苦的决定。

    他比任何人都期盼活下去，可刚才医生跟他说过。

    这个病很棘手，就算治愈了，以后也可能产生很多后遗症。

    失明、情绪躁动、脑袋迟钝、行动不便。

    这都只是最简单的，甚至还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他不愿意那样痛苦地活着，更不愿意拖累姜如月。

    哭了一通后，顾嘉许缓慢擦拭眼泪，整个人好像冷静了不少，起身下床，慢慢在走廊踱步。

    他看着病房里病人欢喜或痛苦的模样，看着家属们心疼又被拖累的疲惫样子，似乎看到了未来的自己和姜如月。

    如果生活中被疲惫和无力占据一大半，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回到房间后，更加平静地坐在茶几旁，开始写起了东西。

    一封封书信，被小心放进抽屉里。

    他还写了一份遗嘱，交代清楚所有事，这才安静坐回床上。

    这时候，姜如月回来了，手中还拿着一些水果。

    她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坐到顾嘉许身边。

    “你吃点水果，都是你喜欢吃的。”

    她把水果递到顾嘉许嘴边，顾嘉许吃了一口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沓信纸，递给了她。

    姜如月的手顿在半空中，牛皮纸信封透着沉重的死亡气息。

    她愣了一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反问。

    “这是什么？你自己收着吧，我不要。”

    她刚想把东西推回去，就听到顾嘉许平静的声音。

    “这是遗书和遗嘱。”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希望你把这些交给我的亲朋好友，其中还有你的那一份。”

    一听这话，姜如月手指拽紧手中的果盘，眼神瞬间冰冷。

    “我都说了会想办法给你治疗，你不是答应了吗？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她的语气逐渐拔高，而顾嘉许依旧平静地望着她。

    “我只是做好准备而已，万一有个意外发生呢？”

    姜如月重重放下手中的果盘，盯着那些牛皮信封，直接开口。

    “我是不会收下的，我要你好好活着。”

    “这些遗书，只会在你年迈后，跟我一起死去时才能出现。”

    顾嘉许愣了一下，轻轻一笑：“那不是还要好多年？我恐怕等不了。”

    这话尖锐又锋利，深深扎在姜如月的心口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