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3章 人证

作品:《怪癖

    周淮远的一生极为悲惨。

    他悲剧的源头是他的父母。

    但周叔叔和周阿姨的悲剧源头又是什么呢?

    也是出生吗?

    还是循环往复,世人皆苦。

    周阿姨和周叔叔都是心高气傲的人,他们开始也是年轻气盛,敢选择爱情,觉得自己有本事,就算白手起家也能登高位。

    一个拒绝嫁豪门,一个放弃入赘白富美。

    周叔叔甚至在求婚的时候,放出三年内一定发达的豪言壮语。

    他好自信,又好天真,觉得自己走正途就能够在三年积累到别人三代人的财富。

    简直痴人说梦。

    少年之气,赤子之心,终有被磨灭的时候,年少时,觉得自己才华出众,在一个班里站到前面,就觉得出了社会也能排前名。

    父母一句聪明,老师一句有前途,便当了真。

    周叔叔心里想的是建功立业,简历一封一封投出去,才发现外面,像自己这样的人何其多。

    穿着同样的工装,坐在相似的位置。

    随着时间过去,碌碌无为,才发现自己只是普通大众的一员。

    周叔叔越来越不甘心,直到有了孩子,又有了新的希望。

    自己混得不好,就会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的身上。

    他想自己的孩子,会继承自己的智商,聪明绝顶,信誓旦旦要把自己的孩子教育成人杰。

    到最后,却没想到生下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儿子。

    有自闭症,是个傻子。

    周叔叔觉得自己的人生糟透了。

    周红霞对自己不正常的儿子,从爱到恨。

    她恨得如此惨烈,也只是因为当年她深深的爱着自己的孩子。

    为了治好他的病,不惜去抢劫放火。

    然而再多的钱,也治不好周淮远的自闭症。

    周红霞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这些失望变成了浓烈的恨意。

    她恨自己的儿子有病。

    恨周淮远不争气,不能被治愈。

    她的心逐渐地扭曲。

    周红霞不能再面对周淮远,因为周淮远是她人生失败的象征。

    周淮远有严重的自闭症。

    有时会尖叫砸东西。

    他不想这样。

    但他生病了。

    周淮远还是能够感知到别人对他的善意和恶意。

    他记得母亲温暖的怀抱和眼泪。

    也记得在爸爸妈妈厌弃他的那段时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妹妹。

    后来妹妹失踪,爸爸妈妈又不回家。

    他的家里住进来另外一个人。

    那人像寄生虫一样,附着在他的家里,神出鬼没。

    爸爸妈妈只要一回来,那人就会消失。

    爸爸妈妈离开,那人就会出现。

    他听见了墙壁和地板里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爬虫一样,密密麻麻地填满墙壁。

    周淮远恐惧,却没办法呼救。

    他的爸爸妈妈已经很久不回家。

    他们早就不愿意好好听他说话。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唯一照顾他的妹妹消失了。

    老护工也不见,变成新的护工。

    很凶。

    会喂他吃炖烂的酸肉。

    周淮远很害怕。

    直到那天,周叔叔把秋榕榕带回来,他匆匆而来,又匆匆而走,留下一个新的妹妹。

    周淮远担心这个妹妹也会像之前的妹妹一样消失。

    他想把她赶走。

    想告诉她屋子里有吃人的虫子。

    但秋榕榕听不懂,她住了下来,和另一个陌生人一起,住在他的房子里。

    周淮远很喜欢秋榕榕,她愿意给他做饭,饭里没有难吃的酸肉,还会陪他打游戏,和他说说话。

    久而久之,他也希望她留下。

    他不想做手术,但是坏人抽走了他的脂肪,切掉了他的胃。

    后来变瘦了,周淮远因为秋榕榕的照顾,病情稍微减轻,逐渐想起过去的事情。

    他被蒙了一层纱的脑袋忽然意识到自己当年吃的酸肉是什么东西。

    他就再也吃不下肉。

    秋榕榕在岛上陪伴着他,他那时勉强还能吃下一些素菜。

    她哄着他,身上的味道香香的。

    和秋榕榕在一起,周淮远胃口会好一些。

    直到周红霞的出现,成为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听见周红霞的尖叫和咒骂声,认为,是自己的存在才让自己身边的人不开心。

    他很笨,笨到连饭都不会吃,把自己活活饿死。

    死之前,他看见自己的妹妹。

    世界变得晴朗。

    脑海中的雾散去。

    再也没有人会讨厌他。

    秋榕榕用手捂住自己的鼻血,周景行把她横抱回房间,她手指紧紧的抓着被单急促地喘息着,指甲将床单抠出一个洞。

    他温情地说道:“没事了,别怕。”

    周景行抚摸着她的后背,想要帮她平复心情。

    但她只想躲着他。

    他知道,她想打他,想尖叫着撕开他伪善的脸,但理智让她不敢这么做。

    所以她只能抠着被单发泄。

    她恨他连个疯子都不放过。

    嘴里却不敢说出来。

    秋榕榕很可怜,但周景行不是拥有怜悯心的人。

    “周家人已经全部死去,我和他们的恩怨到此结束。”

    “他家的因果和你无关,人是因我而死,你不用有负罪感。”

    他抬起手,想要抚摸她的头发,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

    “如果你还想继续留在这个岛上保持现状,就收拾好你的心情。

    我不希望这件事情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关系,一天的时间,你自己好好想想。”

    沉默蔓延在空气中,压得人喘不过气。

    周景行离开,留在躲在被子里的秋榕榕喘着粗气,努力克制住极致的悲鸣。

    往日一幕幕在脑海里重现,生命逝去的沉重让她喘不过气。

    不行。

    不能这样。

    她不能生病,不能发疯。

    秋榕榕掀开被子,她走进洗漱间弯腰打开水龙头,用手接了一捧凉水,毫不犹豫地泼在自己的脸上。

    冬天的水像刀子一样冷,刺得秋榕榕皮肤泛红,水珠顺着她苍白的面颊滑落,滴到下巴,又落在洗手台上。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试图用凉水洗去心底翻涌的情绪。

    现在只有她知道周淮远是怎么死的,她是活着的人证,她得带着他们死亡的真相,振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