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9章 学坏

作品:《怪癖

    秋榕榕知道他是在开玩笑。

    他拿混社会时,对待酒肉朋友的态度,对待她。

    她看着他受伤的手指和掌心的疤痕,特别认真地对他说:“谭松,别玩了,那样做一点都不酷,而且还容易得病。”

    “哈?”他眼角微挑,带着一点天然的痞气。

    他没想到,秋榕榕会一本正经地打直球。

    病房灯光柔和,她白净的皮肤像拂过月色的瓷盏,一点不染,眼神却带着令他无法回避的坚定。

    “向下坠落的自由不是自由,我以前也经历过至暗时刻,但那个时候,我不是通过寻求刺激来让自己忘记,而是告诉自己要好好生活。”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江南水乡的软语调,但神色又格外认真。

    “我们这种人啊……想回到正常人的生活本来就艰难。”她顿了顿,“但要是连自己都放弃,那对不起捡回来的这条命。”

    谭松有些别扭。

    他想和以前一样用散漫的语气带过,但看着秋榕榕如水般的双眸,那些话就说不出口了。

    “别突然搞得这么认真……”

    他眼神闪躲,见秋榕榕看着他不说话,充满挫败感,“啧……算我败给你了,你好好谈你的恋爱吧,别管我,之前的话当我没说。”

    “这是我的心里话。”

    “我知道。”谭松不看她,“我知道你的好……”

    他也知道自己的不堪……

    谭松他手指已经缝合好,裹上纱布,只要再观察一下,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

    秋榕榕问道:“对了,你那天是怎么进我小区的?”

    谭松用那只好手摸了摸鼻子掩饰尴尬,“借的沈砚川的车。”

    秋榕榕皱眉。

    谭松赶紧解释:“你别多想,他不知道我借车干什么。”

    此时护士在门口,叫病人家属去医生那里。

    “来了。”秋榕榕起身出门,走了出去。

    家属这个词,让谭松心念一动。

    “秋榕榕……”谭松鬼使神差地在背后喊她的名字。

    她停下脚步。

    谭松坐在病床的枕头上,穿着皱巴巴的白色病服,脸上戏谑的表情一扫而空,眼神有些空,“你不恨我吗?”

    秋榕榕将几缕碎发垂在耳侧,神情平静地抬眼,语调缓慢:“因为哪件事儿?”

    谭松自嘲地笑了笑,“每一件。”

    秋榕榕想了想。

    “如果你说的是三年前的案件,我说过,枪决之后恩怨了结,上辈子的恩怨,和你没关系。

    如果你说的是前几天,我希望你能向我道歉,然后,不要再频繁联系我了。”

    “你要和我绝交?”谭松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差点碰到已经缝好的手指,轻轻“嘶”了一声,语气有些急切,“你都来救我了,我们刚才相处不也挺好的吗?我以为你不生气了。”

    “我来找你是因为人命关天,送你来医院是因为你的手指急需缝合,陪在这里是因为你家中无人。”

    秋榕榕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不是绝交,是给彼此一点空间。”

    “那你别对我冷淡,我给你道歉。”谭松也知道他沦落至此,身边没几个人真心待他。

    他一边堕落着,一边又希望有个人可以将他拉出去,“之前的事,对不起……我是因为我妈,才迫于下策这么对你。”

    “我知道你的苦衷……”

    护士又在门口催了几句。

    “我回来再和你说吧。”秋榕榕先离开病房处理正事。

    回来之后。

    秋榕榕把医生交代好的术后注意事项全部写在手机备忘录上,发给谭松。

    “手术缝合之后,不要喝酒,警署那边你自己去做笔录。”

    “我刚才和你道歉,你有没有……”他想问她有没有原谅他。

    “医生交代的我都发给你了。”秋榕榕看见谭松的局促,她狠了狠心,“至于你的道歉,我需要一段时间消化,先保持距离吧,这样对我们而言都好。”

    “不行!”

    “这是我的决定。”

    “秋榕榕,你听我说,之前的事情确实是我做错了,我也不想找什么借口,但是我们之间有约定,要一起去找三年前那个案件背后真正的凶手。

    你身边和过去相联系的人,只有我,我保证不会再和你开那些玩笑,也不会再让你置身险地!

    我确实挺喜欢你的,但我发誓,我不会破坏你和你男朋友的关系。

    你要是实在介意,就让我们保持之前那样,好不好?我知道有一家烧烤很好吃,我们还像之前一样晚上出去吃。”

    “不可以。”秋榕榕无奈地冲他笑了笑,“至少现在,不可以。”

    说完,她转身离开。

    谭松那只刚缝完针的手垂在被子边缘,包着厚厚的纱布。

    空荡的病房只有他一个人靠在那里。

    这一刻,他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做一个很好的人。

    他如果端庄持重,有事和秋榕榕商量,她或许就不会想着和他保持距离。

    秋榕榕刚出病房没几步,她就撞到了等在那里的周景行。

    他靠着墙,低头翻着手机,听见动静抬起头。

    那双眼睛天然带笑,漆黑的色彩能洞穿一切。

    “和同学吵架了?”

    秋榕榕摇头:“没有,只是把有些话说清楚。”

    “父债子偿,他爹害了你全家,这种人你怎么对他都不为过。”周景行语气不疾不徐,脸上挂着一贯的温和。

    他的温和,是事先准备好的。

    像他身上那件熨得笔挺的衬衫,完美、克制、没有一丝褶皱。

    “他是凶手的孩子,不是凶手。我不恨他,却也没能找到和他的相处之道。”秋榕榕垂下眼睫,“我不想把自己也变成一个只会仇恨的人。”

    “一条命,换六条,还有你那受尽折磨的一年,不觉得不公平?”

    秋榕榕错愕地抬头看着周景行。

    他如此轻描淡写,说中了她刻意想忘记的阴暗一角。

    “可犯错的只有凶手一个……”

    他抬头,摸了摸她的头,声音蛊惑,如恶魔低语,“不,流淌着凶手鲜血的孩子,同样该为此赎罪。”

    秋榕榕以前这么想过。

    心里充满仇恨的时候,恨不得世界都毁灭。

    但现在凶手被执行死刑后,她已经放下,心里更多的是宽恕。

    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

    “你应该讨厌他,他的父亲毁了你的家庭,他不仅不赎罪,之前还想伤害你。”

    周景行一步一步地引导她,皎洁的明月也该坠入阴沟中,和腐草烂叶为伍。

    “你想想,凭什么凶手的孩子能和你上同一所学校?凭什么凶手的妻子还能嫁入豪门做富太太?

    你难道不觉得,只有他们生不如死,才能对得起你那一年所受的苦痛折磨吗?”

    “哥,这种事情想想就好。”秋榕榕有些无奈,“谭松父亲已经死刑,他在学校过得也不怎么样。

    他的妈妈更无辜,好日子没过几天,还进牢里了。

    我和他们闹什么呢?无非是底层人互啄而已。”

    周景行目光温柔得像要把人包进来。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爸爸妈妈希望你为他们复仇?”

    “哥……”秋榕榕和他四目相对,“你是在教我学坏吗?”

    :https://u。手机版:https://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