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5章 改变

作品:《攀金枝

    第445章改变

    今日遇到的故人,一个两个都让王姮不喜。

    尤其是周既明,对自家有着莫名其妙的敌意。

    王姮不是个跋扈的性子,却也不会任欺负。

    “大理寺办案?大理寺办案就可如此的横冲直撞?”

    王姮抱起阿南,冷声道:“我竟不知道,大理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的知法犯法!”

    “在朱雀大街恣意奔逃,遇到贵人的车驾不知道避让,规矩何在?大虞律何在?”

    王姮这一开口,周围守着的护卫们便知道了她的意思。

    领头的是护卫长阿胡,他非常干脆,直接上前,与那几个不管不顾的官差说话:

    “琅琊公主在此,尔等还敢张狂?”

    冲撞贵人仪仗,罪名可大可小。

    王姮可是熟读大虞律的人,她即便摆谱,也会在规矩、律法的允许范围之内。

    “……”

    几个官差,原本还在理直气壮,听到阿胡的呼喝,这才知道,自己冲撞了贵人。

    即便心里犯嘀咕:啧,琅琊公主算什么?又不是真的皇家血脉。

    但,血脉是假的,公主名号却是真的。

    更不用说这位还有个开国郡公、颇受圣宠的夫君。

    楼彧楼含章,大理寺的“故人”啊。

    他经办的案子,好些都是大理寺的经典案例。

    哪怕楼彧没能在大理寺登顶,却也经营一两年,周既明掌管了大理寺,也不可能抹去楼彧的所有痕迹。

    “竟不知是公主的尊驾,吾等险些冒犯公主,还请公主见谅!”

    几人不管是否情愿,都赶忙来到马车前,行礼的行礼,赔罪的赔罪。

    “……罢了,不愧是周郎君,为了办案,不择手段!”

    王姮冷冷一笑,状似大度的宽宥,实则还是在暗讽周既明“狂悖”。

    呃,好吧,在王姮看来,周既明不只是狂悖,还蠢——

    当年坠马事件,他难道忘了?

    为了所谓办案,纵容手下,在京城横冲直撞。

    他倒是能够落个铁面无私、认真当差的好名声,旁人呢?

    杨承这个曾经无比风光的皇长孙,如今还因为断腿后遗症而处境艰难。

    王姮不是故意给周既明扣罪名,她也相信,当年之事,周既明定然不是故意的。

    但,杨承是太子嫡子,是天潢贵胄,慢说是害他的人了,就是伺候不尽心,也是罪过!

    周既明呢,将堂堂东宫嫡长子害成了残废,如今竟还不知道收敛,真是将来怎么死的,恐怕他都不知道哇。

    “走吧!快些让出朱雀大街,好给大理寺办案!”

    王姮故意做出赌气的模样,冷声吩咐着。

    马车外的差役,面面相觑,他们好像给自家主官惹祸了。

    心里忐忑着,规矩也就更加严明,他们纷纷躬身、退让,看着那架豪华的双驾四轮马车,重新启动,并快速消失在朱雀大街!

    待王姮一行人离开,众差役才反应过来。

    他们没有继续追捕人犯,而是回了大理寺衙署。

    “郎君,情况就是这般!吾等险些冲撞贵人……”

    差役们垂头丧气,小声的回禀着。

    “……无妨!”

    沉默片刻,周既明缓缓说道。

    他升任大理寺卿这段时间,一直兢兢业业、勤恳办案。

    不过,因着在百骑司亦有职务,周既明行事便有些霸道。

    所幸今日并未酿成大祸,而王姮、楼彧夫妇,与他也本就有仇。

    “不怕!我一心为圣人分忧,从无私念,圣人定也不会委屈了我!”

    周既明这般安慰自己。

    就算自我安慰无用,他已经走上了酷吏、孤臣这条路,也无法回头。

    “还是办案要紧!这次的少女诱拐案,绵延数月、牵扯甚广,定要尽早查明!”

    周既明很快就把这些抛到一边。

    他是实干家。

    他要用切实的政绩,让自己稳稳的立在京城、立于朝堂。

    ……

    双驾四轮马车驶入平康坊,停在了齐国公府门前。

    还不等奴婢摆好车凳,扶着王姮下车,得到消息的楼彧便急匆匆赶了来。

    他刚从户部衙门回来,身后还跟着个小尾巴。

    “阿姮,听说你在朱雀大街险些惊了马车,你和阿南可还好?可有受伤?”

    楼彧抬手就把王姮抱了下来,他一边询问,一边如同雷达般仔细扫描着王姮,唯恐她有任何不妥。

    “阿兄,我没事!并没有直接冲撞,车夫及时拉住了缰绳。”

    王姮感受到楼彧的关切与担心,便柔声说道,“阿南也只是吓到了,并未受伤!”

    楼彧已经扫描完,确实没有看到王姮有明显的外伤。

    这会儿,听王姮说完,他紧绷的身体才略略放松。

    将王姮放到地上,又转身接过了白白胖胖的小闺女。

    小小女娃,见到亲爹,十分欢喜,张着两条藕节般的胖胳膊,樱红的小嘴儿啊啊叫着。

    白皙精致的小脸上,只有兴奋,并没有王姮所说的“受惊吓”。

    不过,作为疼爱女儿的好耶耶,楼彧还是心疼的摸了摸阿姮的脑袋:“阿南受委屈了!”

    原本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家三口的某个少年郎,见到仙姿玉色的王姮,先是眼底闪过惊艳,接着又把目光落在了那个白胖的女娃身上。

    方才在路上,他与楼彧并辔而行,便有暗卫忽然跑来回禀:“郎君,公主于朱雀大街,险些被大理寺的官差惊了马!”

    然后,杨承就看到冷静持重、四平八稳的楼彧,脸色微变,丢给他一句:“小殿下且慢行,臣先走一步”的话,便飞快挥舞鞭子,胯下的马儿箭一般的冲了出去。

    杨承因着当年的坠马,对骑马有了阴影。

    日常都是轻骑缓行,不过,眼见楼彧疾驰而去,还是跟大理寺有关,杨承竟也不顾自己的心结,用力一磕马镫,紧紧追了上去。

    楼彧和杨承一前一后抵达齐国公府,两人刚刚下马,就看到了一辆双驾四轮马车缓缓而来。

    接着,就是一家三口的温馨时刻。

    杨承重点关注楼彧怀里的小胖女婴:……噫!胖胖的,竟还挺好看!

    算起来,她和他也算“同病相怜”吧。

    都是周某人疯狂缉凶的受害人。

    只是他更为凄惨,断了腿,还、还跛了脚。

    杨承想起曾经的惨痛经历,以及现在还有些不便的右脚,眼底闪过阴霾。

    不过,他还算“恩怨分明”,并没有无脑迁怒到阿南头上:凭什么都是被周某人所害,自己成了残废,这小胖丫头却安然无恙?

    不是杨承内心还不够阴暗、扭曲,实在是,这小丫头长得太好了。

    白白的、胖胖的,如同一只可口的糯米团子。

    这般精致的人儿,若是嗑伤了、残废了,岂不可惜?!

    “郎君,这便是小殿下吧?”

    王姮没有忽略立在一旁的少年,她故意问了楼彧一句,不等楼彧回答,便抬脚来到了杨承面前。

    “小大郎,我是琅琊。你若不嫌,可唤我一声阿姑!”

    王姮仿佛没有看到少年眉宇间笼罩的阴郁与叛逆,柔声跟杨承打招呼。

    啧,开什么玩笑,想当年楼彧还是楼大郎的时候,那么熊、那么恶劣,她都能和他玩儿成朋友,更何况杨承这般只是有些尖刺的小可怜?

    毫不客气的说,跟真阴暗的楼彧比起来,杨承这点儿“不逊”,只能算小巫。

    就像是孩子闹别扭,他只是因为种种经历而左了心性,并非生性如此。

    王姮本就美貌,是有着持美行凶的绝对资本。

    但她却温柔、慈爱,像极了记忆中的……母亲。

    她没有刻意的不去看他的右脚,也没有流露出怜爱、悲悯的神情,她待他,客气中带着亲近,亲近中有慈爱。

    本想梗着脖子,继续高傲的当个熊孩子,杨承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恭敬的喊了声:“阿姑!”

    “乖!走吧,既来了阿姑这儿,就好生安置。”

    “今日去衙门,一切可还顺利?你姑丈平日里待人温和,对学生却又严格,跟着他学习,不是很轻松吧?”

    说到最后半句话的时候,王姮还冲着杨承眨了眨眼睛。

    二十来岁的绝色美妇,这般顽皮,却不显粗鄙,反而十分灵动、可爱。

    她澄澈的荔枝眼里,更是有着过来人的“心酸”。

    杨承挑眉,忽的想到,王九与楼大从小一起长大,不只是邻居,更是同门。

    楼彧的名声却更为响亮,想来是沈先生颇为看重的卓越弟子。

    而琅琊公主,不只是名声不显,最初的时候,甚至还被人冠以“美丽废物”的绰号。

    可以想象,这两人一起求学,定是楼彧照拂、指点王姮。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杨承跟王姮亦是“同为天涯沦落人”呢。

    有个天资卓越、无所不能的“先生”,“弟子”们着实有压力呀。

    又所以,此刻的王姮,才会对他露出这般神情——理解!同情!支持!

    不得不说,有了相似的“经历”,人与人之间也就能最快的、最有效的亲近起来。

    不是客套的“姑侄”,而是,同在“严师”手底下讨生活的小苦瓜!

    “……还好!”

    杨承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竟笑了,终于有了少年人该有的羞涩,他不好意思的说道:“确实不轻松,可也没有想象中的艰难!”

    起初,杨承对楼彧是排斥的——

    明明从小到大,都是阿耶亲自教导他。

    可随着阿娘离去,继母过门,他与阿耶就再也不能像过去那般亲密。

    阿耶很忙,好不容易有些闲暇,也与继母在一起。

    偶尔想起他,也多是考校、训斥!

    阿耶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开始慢慢的变得不耐,甚至是厌烦。

    阿耶是不是也觉得他成了废物,难堪大任,继而失望?!

    他也不想的!

    他也有努力学习!

    可他就是怀念阿耶亲自握着他的手,教他写字,陪他读书。

    他只是想跟阿耶多相处,而不是变成“应卯”般的规矩。

    可惜,他用错的方法,非但没能如愿,反而惹得阿耶厌弃!

    如今,阿耶更是将他丢给了楼含章。

    呃,也不是说楼含章不好。

    毕竟身为名士弟子,楼含章还担任过弘文馆的学士。

    这般资历,给皇长孙做先生,还是够格的。

    再者,他与楼含章还有着极深的渊源。

    当年被刺杀、被惊马,一路都是楼家的暗卫保护。

    若没有楼含章,他可能早就死在了曲江池畔。

    杨承不是生性凉薄,只是因着曾经的遭遇而变得有些顽劣。

    他心里,对楼彧是感激的。

    他更是明白,楼彧是阿耶的心腹,是他需要拉拢的人才。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杨承都没有跟楼彧为敌的理由。

    但、但——

    杨承也说不出自己具体的想法,他就是矛盾着、别扭着。

    而此刻,王姮的一句玩笑,一记调皮的眼神,竟让杨承暂时忘了内心的纠结。

    他的笑容,开始延伸到眼底:“楼侍郎学识渊博,温和恭谦,教导我的时候,亦是以身作则、言传身教——”

    说着说着,杨承猛然意识到了楼彧的“独特”之处。

    他没有像太子少傅、太子太傅等老资格那般,对他滔滔不绝的进行说教。

    不但没有说教,也不会动辄露出“恨铁不成钢”的悲愤,或是悲悯的可怜。

    他照常做着自己的差事,顶多就是在做事的时候,时不时会讲解一二。

    比如今日,楼彧初至户部,没有急着办差,而是翻阅往年的卷宗,核查历年的财政、赋税等等数据。

    楼彧过目不忘,却也顾及到了杨承。

    他自己记下不算,还要让杨承跟着记录、学习。

    在户部翻了一天的资料,忙得连茶汤都放凉了,杨承颇有些疲累。

    但,奇异的,他也没有再胡思乱想。

    脑子里除了数字就是数字。

    还有大虞的赋税制度,均田亩、租庸调,种种细节,万千数据……直到离开户部,杨承才仿佛重新想起自己的身份、残疾等。

    可,即便又开始阴郁,杨承还是确定自己今日没有白忙活,他整理完了某个州郡、近五年的赋税记录!

    似乎,还是有点儿成就感的。

    他,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废物”、“不堪大用”!

    而这,是楼彧交给他的。

    不只是具体的学识、经验,还有……具体说不出来,但他就有对楼彧有了信心。

    或许,他可以跟着他改变现状、实现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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