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我和你外公一条巷子的，你对我有印象吗？”孙甜甜指着自己说道。

    “有点印象。”

    薛睿皮笑肉不笑，他长大以后很少去外公家里，也就过年去一趟，所以在他近十几年的记忆中，回去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连那边亲戚长什么样都记不清，怎么可能记得孙甜甜这号人？

    “你大舅是市医院什么主任，妈妈嫁出去了不怎么回村，小舅是个二流子，他以前偷我奶奶的鸡拿去烤。”孙甜甜掰着手指说道。

    “啊？”薛睿一脸震惊。

    能记住同村人家里人关系的女大学生？

    这比三条腿的蛤蟆都难找，怎么就让他碰上了呢？

    孙甜甜这类人，属于“村口情报处”的储备人才，以后老了就坐村口聊别人家的家常，扒小孩的黑历史。

    这样一来，以后他带顾慕雪走亲戚的时候，以孙甜甜的嘴碎子，怕是第二天全村都知道他脚踏两条船。

    “我说的没错吧？”孙甜甜一脸傲然道。

    说完她突然想起来，任军以前屁股后头总跟个小男孩，那个男孩按岁数算的话，应该也上大学了。

    “薛睿，你小舅以前总带个小男孩玩，你是不是也吃过我家的鸡？”孙甜甜不确定的说道。

    薛睿一脸严肃道：“我这种助人为乐的大学生，怎么可能吃二流子的鸡腿呢？”

    “也是。”孙甜甜笑道，没再把两人联系在一起。

    林若曦缩着脖子，她能看出薛睿有没有说谎，薛睿肯定是吃过的。

    “这么说的话，过年咱们还能再见。”

    王志刚笑道，他以为和薛睿也就是萍水相逢，以后没什么交集才对，但突然多出这一层关系，让他心中倍感亲切。

    薛睿嘿嘿一笑道：“我初六才过去，你要送什么礼物，你未来老丈人才能留你到初六？”

    “我准备到河东再买，不然太占你们地方了。”王志刚憨厚笑了笑，开始向孙甜甜打听孙甜甜家里人的情况。

    “甜甜，你爸抽烟喝酒吗？礼盒应该带多少……”

    “买便宜的，别花太多钱。”孙甜甜小声叮嘱道。

    “那不行，第一次去你家我得多准备点。”王志刚小声道。

    “打肿脸充胖子，你兜里没钱装什么？”孙甜甜低声骂道。

    “我问我妈要点。”王志刚说着拿出手机。

    “你都多大人了，还问你妈要……”

    孙甜甜嘴里不依不饶。

    “甜甜，这次我不能听你的。”

    王志刚语气坚决，面子是东北汉子的底线，他就算借钱也得准备好。

    “我车上有点好烟好酒，待会再买点礼盒，米面粮油也就够了。”薛睿大大咧咧道。

    “这怎么行？咱们才刚认识。”王志刚有些受宠若惊。

    “写个欠条，到时候你们买一模一样的还给我就行，我和孙甜甜算是同村老乡，不怕她赖账。”薛睿玩笑道。

    孙甜甜先是一愣，而后觉得这个方案其实也不错，她小声对王志刚说道：“其实也行，到时候咱还给薛睿。”

    “那就这么定了。”

    薛睿嘴角上扬，心想总算让这碎嘴婆子欠他点东西了。

    刚才他提礼物就是故意引起话题。

    至于烟酒嘛，把顾慕雪买的马年茅台送出去两瓶，等孙甜甜攒钱准备还给他的时候，会发现酒涨价的速度远超她的想象，根本不是她能偿还起的。

    到时候吃人嘴短，孙甜甜也不敢往外说他的八卦，他再适当松松口，让孙甜甜欠他一个大人情。

    “林学妹，薛睿第一次去你家送的什么？”孙甜甜好奇问道。

    林若曦眼睛弯弯道：“米面油。”

    她现在还记得薛睿去她家的那天，那时的她窘迫无比，但薛睿没有丝毫嫌弃。

    “没了？”王志刚难以置信道。

    “没了呀。”

    “怎么像是扶贫呢？”孙甜甜一脸古怪的看向薛睿。

    王志刚急忙捂住孙甜甜的嘴：“甜甜。”

    薛睿没带烟酒，说明林若曦很可能没有父亲。

    孙甜甜把王志刚的手掰开，“我说的不对吗？”

    “唔，也没什么不对。”林若曦缩着脖子说道。

    薛睿当初去她家的借口，就是扶贫……

    “你不是喜欢猫么，给你玩。”薛睿把小布送到后排，转移孙甜甜的注意力。

    他生怕孙甜甜再问下去，会戳到林若曦的痛处。

    别人带礼物见岳父岳母，而小丫头根本没有父母……

    “睿，谢谢你。”林若曦冲薛睿甜甜一笑。

    薛睿总是这么贴心。

    看到别人家团团圆圆过年，她心里真的很羡慕。

    可是今年她不用羡慕别人了，薛睿说带她回去过年。

    “也得谢谢慕雪……”林若曦在心中说道。

    车子后排。

    孙甜甜和王志刚低头聊了一会，突然开口道：“林学妹，对不起啊。”

    王志刚急的捂住孙甜甜的嘴，压低嗓音道：“姑奶奶你快别说话了。”

    薛睿捏着眉心，他听到两人的小声交谈，王志刚心思细腻，从他带的礼物中分析出了林若曦的家世。

    但孙甜甜说话压根不过脑子，你这刻意的道歉不是在提醒别人吗？

    林若曦觉得车内的氛围很不好，薛睿好像不太开心，于是她宽慰道：“睿，其实…孤儿也是有好处的。”

    孙甜甜和王志刚一脸懵逼，这能有什么好处？

    薛睿哑然一笑，小丫头居然反过来安慰他了。

    “有什么好处？”薛睿笑着问道。

    “没有父母管我呀，我想去哪里过年就去哪里过年。”林若曦语气轻快道。

    “就是，哪像某人啊，还被父母逼着退票。”薛睿笑着说道。

    林若曦眼睛瞪的圆溜溜的，她想起孙甜甜和家里人吵架，孙甜甜的父母并不支持孙甜甜……

    她磕磕绊绊的解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曦曦，你就是这个意思。”薛睿淡淡说道。

    “被人冒犯了就要冒犯回去，哪能总吃亏呢？”

    林若曦咽了口口水，她硬着头皮说道：“嗯，我…我就是这个意思。”

    在薛睿不开心，和孙甜甜不开心之间，林若曦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孙甜甜歪着头，脑子里满是问号。

    她好像莫名其妙被人嘲讽孤立了，就连怀里的可爱猫咪也溜了出去……

    “甜甜，你自己想想吧。”

    王志刚苦笑摇了摇头，也没替王甜甜说什么，是该让她长长记性。

    小布从孙甜甜的怀里跳出去后，绕过王志刚的腿，趴在大黄身上给大黄舔毛。

    王志刚想缓和一下气氛，他指着大黄和小布问道：“你们家的猫狗怎么不打架？”

    薛睿回头看了一眼，他也很好奇这个问题，当初林若曦说过要给他解释的。

    “曦曦，你说为什么？”

    林若曦和顾慕雪住一起的时候，薛睿总是担心两只宠物打起来，但现实嘛……猫狗相处的很和谐。

    小布闲来无事就去舔大黄，大黄也没反抗过，甚至经常趴一块睡觉。

    “唔，我查过了，小布舔大黄是在霸凌大黄，因为猫咪本性是地位高舔地位低的，展示地位和做气味标记……”

    “但在狗的认知中，被舔一般意味着被讨好，所以大黄觉得小布在讨好它。”

    “小布以为自己比大黄地位高，而大黄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不打架。”

    “还有这种怪事？”

    “唔，有的。”

    “哈哈哈……”

    ……

    谈笑间，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变幻，从平原到山间，层峦峦叠嶂，秦岭的山脉上覆盖着点点积雪，山下带着翠绿的青色。

    与之而来，车内的话音也渐渐变小，众人都在欣赏沿途的风景。

    林若曦闲下来时，总会侧头看一看一旁的薛睿，露出满足的笑容。

    几小时后，车子进入河东地界，道路两旁是绿油油的小麦，还有成片的果园，只不过因为冬季，看起来光秃秃的。

    “这是晋省？跟我想的不太一样。”王志刚看着窗外感叹。

    一路的山峦，让他认为自己女朋友的家，应该在某个偏僻的山村里，但映入眼帘的却是大片平原。

    林若曦解释道：“河东是盆地，平均海拔比长安还要低。”

    “长见识了。”王志刚点点头。

    薛睿听到交谈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身上盖着一张红色的小毯子。

    “到了？”薛睿抻了个懒腰。

    王志刚羡慕的看着薛睿，一路上薛睿都是睡过来的，林若曦也从来不抱怨什么，还让他们小点声，不要打扰到薛睿睡觉。

    “到了呀，先去批发市场，王学长要买点东西。”

    林若曦把车子停在一家批发市场的路边，示意两人下去买东西。

    “我去指导一下，你在车里等我。”薛睿跟着下车。

    走下车后，王志刚笑着给薛睿让出一条路：“哥，这边请。”

    薛睿虽然比他年纪小，但懂的可一点不比他少，河东是薛睿的老家，他得多打听打听需要注意的事情。

    “先买点水果。”薛睿抬腿走向水果摊。

    “要点什么？我这里什么都有……”水果店老板喋喋不休的介绍着。

    “老板，荔枝有没有？”薛睿问道。

    男人沉着脸：“小伙子你找茬呢？你也不看看这什么季节，哪来的荔枝？龙眼你要不要？味道都差不多……”

    “我女朋友就好这一口，连荔枝都没有吹什么牛嘛？我去别处看看。”

    男人顿时来了脾气：“你今天要是能找到，我跟你姓！”

    “这是你说的。”

    王志刚：……

    “走吧。”薛睿摆摆手，示意王志刚跟上。

    “那个，我自己买吧……”

    王志刚突然觉得没必要请教什么了，薛睿可能还不如他，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

    其实，因为生活的时代不同，薛睿的记忆中冬季是有荔枝的，但2015年水果保存技术落后，冬季买不到荔枝。

    不一会，王志刚带着大包小包从批发部里走出来，薛睿则是神神秘秘的提着个黑塑料袋。

    路口的水果店老板看薛睿走回来，不屑的说道：“怎么样，买到荔枝了没？”

    这里的批发市场他熟悉的很，绝对没有荔枝。

    薛睿伸手从黑色塑料袋里摸出一枚水灵灵的去皮荔枝：“看到没，还带剥皮服务。”

    刚才他问了一大圈，确定买不到新鲜荔枝后，直接去超市里买了荔枝罐头。

    男人先是愣了一下，接过后仔仔细细观察后，忍不住骂道：“妈的，你这是荔枝罐头。”

    “你别管是不是罐头，你记住我姓薛。”薛睿说完扬长而去，生怕跑慢了会挨揍。

    “谁管你姓什么？”

    男人突然想起刚才自己吹的牛逼，再回味一下薛睿刚才的话。

    这哪里是“我姓薛”，分明是“我是你爹”。

    “你小子别跑！我这里有鲜荔枝！”

    王志刚一脸无语，这两人都特么是人才啊。

    看店老板要去追薛睿，王志刚急忙把老板喊回来：“你生意做不做了？再拿一箱砂糖橘。”

    “好嘞～”

    ……

    王志刚再次回到车里时，看到薛睿从袋子里拿出一颗圆滚滚的荔枝，抬手送到林若曦的嘴边。

    林若曦愣了一下，毫不犹豫的一口吞下荔枝，又舔了舔薛睿的手指：“唔，这是什么水果？”

    王志刚脑子都快不好使了，这怎么回事？

    他记得薛睿刚刚说过，自己女朋友最爱吃荔枝。

    但林若曦的反应，明显是没吃过荔枝。

    “这是荔枝，快给爷笑一个。”薛睿挑了挑林若曦的下巴。

    王志刚脑子里闪过一句话：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荔枝？”林若曦眼前一亮。

    出发前林若曦因为没能扮演杨贵妃有些失落，所以薛睿顺道路过水果批发市场的时候，给林若曦找来了荔枝罐头。

    “谢谢皇上！”林若曦搂住薛睿，重重吻了上去。

    杨贵妃有荔枝使送荔枝，但也仅限当季，而她冬天还能吃到薛睿买的荔枝，林若曦觉得自己比杨玉环要幸福……

    王志刚尴尬的挪开眼睛，心想这两人真是……

    玩的太特么花了！

    “曦曦，快走吧，天快黑了。”薛睿把林若曦推开。

    后排还有俩人呢，小丫头都快压他身上了……

    “唔，好的。”林若曦正经起来，重新发动车子。

    不多会，路虎车停在文德村村口，这时的天几乎完全黑了下来，巷子里有几盏路灯不规律的亮着。

    “孙学姐，给我指个路，我把你们送到门口。”林若曦说道。

    薛睿看着昏暗的巷子，心中升起一股安全感，不然被外公外婆看到的话，今天八成是要留下住了。

    “停停停，就这里。”孙甜甜激动喊道。

    车子缓缓停下，门前一对中年夫妇站在门口。

    孙甜甜跑下车子，指着车子喋喋不休：“爸妈，我在长安遇到咱们村……”

    王志刚冲未来岳父岳母点头笑了笑，他根本听不懂这群人在用方言聊些什么……

    薛睿下车帮王志刚搬东西，免得王志刚太尴尬。

    孙甜甜挥挥手示意两人进来：“薛睿，你也进来坐坐？”

    “太晚了，叔叔阿姨我们先走了。”薛睿摆手拒绝。

    突然，薛睿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把。

    薛睿摸了下肩膀上的手，粗糙有力，他僵硬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小睿，来都来了还想走？”老头咂摸一口旱烟，拽着薛睿往家门口走去。

    “外公，您眼睛这么好使？这大黑天的都能认出来我。”薛睿讪讪说道。

    “甜甜妈跟我说过你要来。”外公冷笑一声，拉着薛睿往亮着灯的门口走去。

    薛睿猛地回头，只见中年女人冲他笑着摆摆手。

    不是，长舌妇也遗传？

    “外…外公，您别…别拽衣服。”林若曦鼓起勇气喊道。

    “瑶瑶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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