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一十三章 规矩与破例!千古昏君的生存法则!

作品:《退位让贤

    金陵的紫禁城戒备森严,无论是近身行刺,还是御膳之中投毒,都不知该从何下手。

    可一旦出了宫,没有这座固若金汤的天然堡垒做天然屏障,外巡途中,不可能事事都和宫中一样。

    随行侍从再多,也未必能防得住一次伺机而动的突袭。

    朱橚眼底闪过一抹凛然杀意,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他知道,机会来了。

    这或许,是他重塑尊严的最后一击。

    朱橚压下内心翻涌的情绪,俯首恭声道:“草民谨遵大汗之令,必不负所托。”

    ……

    坐在宽敞平稳的马车内,朱允熥透过厚重的玻璃窗,遥望窗外延绵的田野与静谧的乡村,心境颇为舒畅。

    笔直的水泥大道宽阔平坦,两侧新植的行道树已抽枝展叶,长势喜人。

    从枝叶间的缝隙望出去,稍远处,便是一片片绿意盎然的农田与点缀其间的村舍。

    虽说村中大多仍是旧式砖瓦房,屋顶斑驳,墙面斑白,但偶尔也能瞥见一幢幢以钢筋水泥构筑的新式楼房,外观整洁大方,极具新时代的气息。

    这些新房子,与后世农村里那些风格各异、自发建设的自建楼相比,无论在结构比例、审美格调还是整体协调上,都显得更为美观大方。

    究其根源,是因为后世农村早期的建设多由农民各自为之,图个“高楼”之名,却无任何设计理念可言,彼此模仿照搬,乱建成风,缺乏统筹与引导,自然难称美观。

    待到后期民众逐渐富裕,审美品位有所提升,本有条件改建整修,可政策倾斜城市发展,为了保护耕田,又定下了禁止随意拆建的规定,使得许多村镇只能在原有格局上勉强修修补补,难以彻底焕新。

    而如今的大明却大为不同。

    虽然以当前的生产力水平而言,尚无法与后世相比肩。

    但大明其所处的国际环境却远比后世宽松得多。

    眼下的大明,在国际上没有任何竞争对手。

    正因如此,朱允熥心中清楚,大明完全可以依照自身节奏,有条不紊地推进各项建设,不必为短期内追赶他国而盲目冒进,也无需仓促应对外部压力,被迫在粗放中前行。

    许多规划与发展,得以跳过过渡阶段,直接一步到位。

    这就避免了“先搭起来,未来发展起来后,再推倒重来”的资源浪费与动荡风险。

    后世国家之所以常陷入反复调整的困局,是因为害怕落后其他国家一步,那就就会在全球竞争中失去优势,从而引发一系列极为可怕的连锁反应,甚至动摇国本。

    国际竞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你的国家落后一步,让别的国家抢在前面。

    整个国际产业布局都会变得截然不同。

    你的国家甚至可能因此而丧失发展的机会。

    这和公司竞争一样,关键时候就看谁能抢先一步,谁能坚持得更久一些。

    占据了生态位,局势就会截然不同。

    为了“抢先”,很多事情就顾不上“完美”了。

    但大明眼下的格局截然不同,大明掌握着发展主动权,其各项政策,自然也更显从容与深远。

    譬如那些崭新的楼房,原本在民间从未见过,皆是由大明科学院亲自绘制设计图纸,并配套提出详尽的建筑施工方案而建成的。

    百姓哪晓得这些深奥的建筑原理?

    又不同于后世社会,各地资讯互通,有成型的范式可借鉴参考。

    他们没有办法模仿其他地方,其它国家的建筑风格,自然也只能循着设计院的蓝图,按部就班地施工。

    正因如此,这些房屋的建造自始至终都有统一规划,规整而精致,外观和结构皆兼顾实用与美感,建成之后,美轮美奂,气度非凡,远胜过后世农村那些杂乱无章的自建房。

    虽身为当今天子,贵为万乘之尊,但此番北巡,朱允熥却并未命令将道路完全封闭,以供圣驾专行。

    他走的这条路,是连接金陵与北平的主干道。

    路面宽阔笔直,宛若玉带横贯大地。

    朱允熥仅令侍卫在车驾即将经过时封锁其中一侧,另一侧则仍开放通行,供商旅车队、百姓行人自由往来,不致因圣驾而扰乱正常的通行秩序。

    当然,必要的安全检查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以确保皇帝的安全万无一失。

    不过整体上,朱允熥已尽量将自己出巡的干扰压至最低,尽量不骚扰百姓。

    即便如此,每当御驾经过,公路另一侧的车辆仍会自觉停下。

    车中之人纷纷下车,跪伏在地,恭迎圣驾,不敢有丝毫怠慢。

    至于行人,更是毫不迟疑地伏地叩首,场面肃穆而庄严。

    不过,这些人并非受过专门礼仪训练再上朝的文武百官,所行礼节自然参差不齐,姿势也略显拘谨生涩。

    但这丝毫不妨碍他们内心的敬畏与激动。

    好奇心,是人性难以抑制的本能。

    许多人虽已俯首伏地,额头触地,却仍忍不住时不时的悄悄抬起头,试图从眼角的余光中捕捉銮驾的轮廓。

    他们怀着虔敬又炽热的心情,想要一睹那传说中真龙天子的风采。

    若能有幸一瞥天颜,便算不虚此生了!

    然而,这终究是一场注定要落空的期待。

    马车内光线幽暗,而车窗所用的玻璃厚重沉实,不仅隔绝了声音,更削弱了外界的视线。

    内外光差强烈,再加之双层窗结构,即便近在咫尺,车外众人也无法看清车内景象。

    倒是坐在相对暗处的朱允熥,能透过玻璃窗将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这也是有意设计的安全防范措施之一。

    实际上,百姓甚至连皇帝究竟坐在哪一辆车驾之中都无法分辨。

    天子驾六,威仪赫赫。

    朱允熥此番以皇帝身份出巡,自然要遵循一定礼制规格,不容草率。

    他所乘坐的马车,由六匹骏马驾驭,气势非凡,一望即知是帝王之车。

    毕竟,除了天子,天下再无人敢以六马驾车。

    但为了防止意外、确保皇帝安全,就采取掩人耳目的措施。

    此次出巡共备有八辆造型一模一样、均由六马牵引的“天子马车”。

    这八辆车的外形没有任何差别,且朱允熥每天都会换乘不同的车,除了极少数贴身侍卫,无人知晓圣驾今日所乘的是哪一辆马车。

    车厢内,朱允熥斜倚软垫,神态倦懒,徐妙锦则坐在一旁,双手不歇,一边替他揉肩捶腿,一边不时探头望向窗外,脸上漾着掩不住的兴奋神色。

    听到朱允熥将要北巡的消息时,这位早在宫中憋得受不了的小姑娘顿时心动难耐,当即跑来找他,又撒娇又讲理,百般软磨硬缠,一定要一起北巡。

    朱允熥起初并未答应,笑着开出几十个苛刻条件,原以为她会知难而退,不料她竟一一应下,毫不迟疑。

    最后,朱允熥也只好同意。

    反正现在的他,早就习惯了奢靡享受的生活,北巡也确实需要有人侍候。

    这一来,倒把徐妙锦乐得像个出笼的画眉鸟,眼中几乎能闪出光来。

    此刻的她,虽仍在服侍着朱允熥,但神思早已飞出车厢之外,缀在那广阔山河与人间烟火之中,怎么也收不回来。

    “陛下,”徐妙锦一边按捶着,一边转动着晶亮的眼珠,“虽说这马车宽敞舒适,可咱们一路坐着,也未免太闷了些吧?”

    “臣妾以为,不妨择地下车,微服出行一遭。”

    “亲入民间,走近百姓,方知民情冷暖,体察实情,也免得被下面的官僚糊弄。”

    朱允熥闻言,斜睨了她一眼,淡淡道:“朕看你,是打着微服私访的幌子,想找机会溜出去玩吧?”

    他冷哼一声:“劝你还是早些打消这念头。”

    “此次北巡乃为察视黄河灾情,布置赈灾事务,巡视堤防要地,拟定修治黄河的方案。”

    “事关万民性命,国家根本,岂容得你任性胡来?”

    徐妙锦嘟了嘟嘴,略带了几丝生气之意:“臣妾可不是任性胡来,臣妾是为陛下着想,让陛下能真正体察民情,才……才……才不是为了出去玩呢。”

    不是才怪!

    朱允熥伸了个懒腰,语气慵懒却坚定:“就算真要微服私访,也得等到了灾区再说。”

    “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尽快赶赴黄河灾区,那里的情况还不知是啥样子。”

    徐妙锦一听这话,双眸顿时一亮,忙问道:“那就是说,到了灾区,就可以离开皇帝行辕,去外面走动一下了?”

    朱允熥嘴角微勾,随口应道:“到了再说吧。”

    “如今灾区什么模样,朕心里也没底,得亲眼看看再作定夺。”

    他忽而想起一事,道:“对了,朕听说你那哥哥,前几日又跟梁国公闹了起来,两人就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

    这话一出口,朱允熥自己都觉得有些头痛。

    身为天子,世人只看到他高高在上、权势滔天,似乎只需他一句话,便可定江山、安社稷。

    但唯有亲历其位,他才知皇帝这两个字背后,远不是想象中那般风光潇洒。

    权力的中心,并非孤岛。

    朝堂之上,派系林立,利害交织,表面一团和气,实则波涛暗涌。

    哪怕是最亲近、最信任的旧臣心腹,也各有脾气和秉性,各有抱负与坚持,各有算盘与立场。

    想让他们齐心协力为朝廷办事,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要政令通达,往往得在众多利益之间周旋、调和,步步谨慎,如履薄冰。

    更何况,人心是会变的,忠诚也一样。

    皇帝,看似权柄在握,实则处处掣肘。

    时至今日,朱允熥早已习惯了众人的注视下生活。

    皇帝的一举一动,都有记录。

    皇帝的任何事情,大臣们都在看着呢。

    那种被无数道目光盯视的感觉,就如同长年活在聚光灯下,片刻也不得安宁。

    他想要推行的每一项政策举措,包括他的个人私生活,总会遭遇不同声音的“劝谏”。

    这不可行,那要慎重。

    这做得不对,不合礼制。

    有时,他干脆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懒得理会。

    但有时候,也不得不装出一副虚心纳谏的模样,做做样子,应付场面。

    皇帝若总是一意孤行,也会导致根基动摇。

    哪怕心中不屑,“表面功夫”也得做得体面妥当。

    做皇帝,并不自由!

    历史上那些肆无忌惮、无法无天的昏君,都只是快活一时,过不了多久,就国破家亡了。

    朱允熥心中的理想是做一个“有所作为”的“千古昏君”,而不是让大明亡国的“昏君”。

    一辈子很长,他还想快活八十年呢。

    可不想为了一时的爽快,就将大明江山的根基给三下五除二挥霍完了!

    归根结底,帝王的威严,从来不是凭空而来,而是建立在一整套繁复严谨的规矩制度之上。

    失了规矩,纵有再高的宝座,也会变成危楼。

    许多看似无关紧要、表面上并无实用价值的“规矩”,实际上却是维系人心稳定、维护朝纲运转不可或缺的支柱。

    若是皇帝带头破坏这些“规矩”,便极易让百官无所依从,人心涣散,朝廷威信不存。

    从而导致纲纪崩坏、礼制倾塌,最终走向“礼崩乐坏”的境地。

    那时王朝的覆灭,就成了必然的定局。

    当然,这也并不意味着,皇帝必须事事拘泥、处处守旧,毫无变通。

    身为天下共主,天子的确有破格行事的权力,制度本身也具备一定的弹性和包容性。

    偶尔打破一二常规,无伤大雅,反而能激发新的活力。

    但这种“破例”,需谨慎掌握分寸,切不可频繁为之,更不能无节制地越矩妄行。

    遵守“规矩”,对上位者来说,关键在于平衡而非僵死。

    用人治事亦是如此。

    仅靠圣旨去强压,是远远不够的。

    真正高明的帝王之术,不止是恩威并施,还要懂得在合适的时候施以怀柔之策,甚至于在某种意义上,学会“讨好”一些关键的大臣,特别是那些自己真正的心腹之人。

    唯有如此,才能让对方死心塌地的忠于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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