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3章 天师命算 东都弄笔
作品:《剑出大唐》 第193章天师命算东都弄笔
蒙蒙细雨轻拂初晨晓雾,秋雨湿寒,似乎穿过皮膜,直达李建成的内心深处。
山寺门口的竹坡上,他沐雨北望。
什么龙门山色,马寺钟声,盛景纵多,亦无法掩盖其眼中的彷徨失意。
“东都,就这么没了吗”
听他喃喃一念。
身后的尔文焕、乔公山、谢叔方不由往前一步:“大公子!”
同为长林五将,他们三人没有去东都执行任务,心气尚未受到重大打击。
见大公子意态萧索,便想出声劝其振作。
三人又扭头看向一旁的薛万彻与冯立,似是瞧见两只斗败的公鸡。
李建成不予回应。
乔公山不由严厉地看向薛万彻:“薛兄,你们是否夸大其词”
冯立摇首:“我们怎会欺骗大公子”
薛万彻朝身后禅院示意了一下:
“你们也瞧见那两具尸首,印象中,武林圣地有多少年没死过这等高手了且他们死时,天师仅斩杀曲傲,荣府寿宴十大高手围攻之战尚未开始。”
“这一战武道宗师的死伤,胜过千百年来任何一次武林争斗。”
“可怕的是,他在荣府杀得血流成河之后,毫无停歇,转进紫薇皇城,又与漠北大尊一战。”
说到这里,薛万彻这样的硬汉也打了个哆嗦:
“他们一人控制三头巨蛇,一个控制火焰巨人,巨大的火剑斩掉了三颗蛇头,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信这等武道怪谈。”
“大尊败逃之后,善母身死飙血丈许,溅洒天街。这般武道高手被杀,亦是我生平仅见。”
“是啊。”
冯立吁了口气:“这天师杀伐之盛,远超另外三大宗师。”
“现在回想他去荣府这一程,绝非被那些‘不去便算胆怯’的江湖传言所激,仇家对头汇聚,反倒合他心意,真是奇事一桩。”
“寿宴与紫薇宫的事很快就会传扬出去,可想而知,要不了多久,他又将名动天下。”
众人的心情都甚为沉重。
东都一役极其关键。
江淮巴蜀的传闻到了北边,大多数人只是道听途说,远没有亲眼瞧见震撼。
这一次丢掉的不仅是东都,还将影响北部众多帮派宗门的态度。
这些人如若都服气了,他们便再无机会。
“把东都的人手全都撤回来。”
乔公山一惊:“大公子,你这是”
他误以为李建成已彻底放弃。
“洛阳帮眼线众多,既然他们尽数投诚,东都一旦安稳下来,我们的人就待不住了。”
“大公子,”乔公山拱手问道,“不知您下一步有何打算,我们对天师又该持怎样的态度”
“别急。”
李建成看穿了他们的想法:“先等这次讲筵会。”
当下能靠得住的,唯有武林圣地。
瞧见薛万彻与冯立微微放大的瞳孔,他又道:“东都事罢,我会去询问父亲,凡事由他定夺。”
长林五将暗自点头。
大公子的态度比较微妙,看来也不是要死磕到底。
“对了,你们可知独孤家为何转变得如此之快”
李建成满腹狐疑。
他可是先至独孤家的一方,且试探过独孤峰的口风。
岂料对方态度来了个大转弯,以致东都局势完全脱离掌控。
哪怕是输,也要输个明白。
薛万彻与冯立并不知情,他们又说了一下老夫人的身体状况,推测她已经痊愈。
乔公山提议道:“大公子,大家毕竟是亲戚关系,到了这份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如直接一点,叫人去问。”
李建成采纳了:“你办事妥帖,就由你去吧。”
乔公山一怔,赶忙应道:“是。”
李建成把五人撇下,寻二弟去了。
谢叔方有些担忧:“天师会不会派兵攻打净念禅院”
尔文焕道:
“这倒是好事,或可将寺内所有高手全数逼迫到关中。包括四大圣僧所在僧寺、白马寺、龙门伊阙等地的众多高手,都将成为我们的帮手。”
“有他们正面相助,我们可在短期内平定北方。那时就算他一统江南,南北一战,胜负犹未可知。”
乔公山摇头:
“你们想得太美,不如担心圣地突然变卦。若他们在佛会上直接将和氏璧给天师,家主便可以选个好日子,将长安拱手相让了。”
说到此节,真叫人心灰意冷。
薛万彻与冯立没搭话。
二人脑海中闪过在东都瞧见的一幕幕,倘若真如乔公山所说,不见得是坏事。
和这怪物一样的家伙打生打死,压力当真不小。
若无顶尖高手助阵,他们想不到用什么法子去挡下那迎头斩来的火焰巨剑。
五人絮叨一阵。
按照李建成吩咐,乔公山领着几人启程前往都城。
而李建成本人,则是在不朽铜殿附近找到了李世民。
两人就昨日东都发生的事聊了起来。
李建成几番试探,察觉二弟身上出现变化。
他暗自皱眉。
虽说对手很难对付,却也不至于完全没有胜算。
怎得
我二弟像是失了心气志气一般
“二弟,你回去后想对爹说什么”
李世民道:“我不清楚爹知晓东都局势后的反应,但暂时不可称帝”
在长安,杨侑是名义上是皇帝,实际不过是李渊扶立的傀儡。
长安朝堂上,夺位称帝的时机已成熟。
李渊正等着他们带回这块和氏璧,他的眼里容不得人,早有让杨侑‘病死’的打算。
李建成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
若早先随天下各路反王一样称帝也就罢了,这时拿着和氏璧称帝,等于自断后路,摆明要和天师死斗到底。
二弟的保守策略没问题。
但是,按照他以往的性格,这话不太像出自他口。
思忖间,忽听李世民问道:“大哥,我在紫薇宫下看到一个人。”
“谁”
“那个人本戴着面具,后来面具在乱斗中被打烂,是个无脸男人。”
李世民凝视着他:“先前听你说在王世充府上安排了人手,是他吗”
李建成没能藏住吃惊之色。
“我猜他对你许诺过会利用王世充帮我们拿下东都之类的话。”
李建成沉默不言。
“此人手段阴险,并不可信,大哥务必当心。”
“我知道了.”
李建成应了一声,转身前往禅院内部。
诵咏经文的声音远远传来,意境与往常不太一样。
“咚咚!”
钟楼上的钟声,好似因为一场秋雨添了几分寂寥悲凉。
了缘与梵云沧的尸首,都已被火化。
一群大和尚正在做法事超度,送他们去极乐世界。
一心与觉心两位老尼,各都有一分难消怒意。
梵清惠带着师妹的骨灰,前往自己的住所,师妃暄正跟在她身后。
走过几处僧院,周围没有旁人,梵清惠才慢步等徒儿靠近,朝她叮嘱:
“妃暄,往后你外出行走要万分小心,眼下江湖上凶险莫测,与数十年前大有不同,为师已看不透了。”
“你师叔的功力不算差,没想到这趟下山,她竟会死在东都。”
师妃暄抚平眼中淡淡的忧伤,用空灵的嗓音道:“师父,你可想过师叔为何会死。”
梵清惠慢下一步,示意她说下去。
“非是因为功力,而是敌手借势趁虚而入,这与在南阳时截然相反,若非我们与道门天师敌对,影子刺客绝不敢出手。”
“他很清楚,就算他动手杀人,我们眼下还是要对付天师,没法分出精力。天师也不会以德报怨,帮我们追杀杨虚彦。”
“似这样的事,可能会越来越多。”
梵清惠不紧不慢道:“你继续说。”
师妃暄黛眉微扬,话语多了几分梵清惠没想到尖锐:“两位师叔祖的行止也在为宗门考虑,但是否可以做些改变呢。”
梵清惠从未听过爱徒质疑宗门决定。
故而,她盯着眼前仙姿亭立的徒儿微有紧张:“妃暄,你想说什么”
“徒儿觉得,以当下态势,和氏璧就算被师叔祖交给‘正确的人’,也起不到预料中的作用,反会加大双方矛盾。”
“师父有没有想过,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梵清惠道:“你在怀疑初祖”
“师父,徒儿在说现状。”
她将梵清惠的目光带向洛阳:
“东都已被天师所得,相比之下,和氏璧终究只是象征意义。天下人并不会因一块和氏璧就相信什么盛世预言,可以预见的是,如果继续沿这条路走下去,净念禅院与慈航静斋,都将投身战场。”
梵清惠顺势问道:“你觉得该怎么做”
师妃暄道:“应在讲筵会前寻天师聊聊,最好由师父来聊,两位师叔祖都不合适。”
梵清惠彻底听明白了:“把和氏璧给他,是吗”
面对师父带着审视的眼神,向来顺服的慈航圣女眼神微有躲闪:
“妃暄不该冒犯各位师长,但偶尔会想,倘若他快速将乱局平定。天下黎民能避免战火,静斋也能免去一份难测凶险。”
梵清惠没有回应她的话。
她瞧出,自家徒儿的那份纯真朴素,那对生灵的悲悯毫无作假。
单纯这样考虑,圣女还是太年轻了,她微微摇头。
不过,心中的疑惑却随之消除。
也许正是这份空灵心境,才叫她在剑典修炼上展露出无人可及的天赋。
梵清惠转移话题:“你近来练功可有障碍”
师妃暄摇头。
梵清惠一脸欣慰:“如此便好,等你修炼至剑典大成,天师也不敢贸然踏足终南。”
“妃暄,你静心修炼,其余之事不必你操心。”
“是。”
圣女轻声相应,放慢脚步落在梵清惠身后。
师叔的死并未让师父有任何改变,反而加剧了几位师叔祖的仇视态度。
至于初祖地尼
从自己的情况来看,道兄要更正确一些。
自她心境转变之后,就不在是那个师长灌输什么便相信什么的乖圣女,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的思考。
无论是对真理的执着,还是对战火之下百姓的怜悯,都不该被人利用。
师叔祖是有私心的,就连不说话的了空禅尊也有私心。
和氏璧在不朽铜殿之中。
相比于和氏璧,那华贵璀璨的铜殿,何尝不是一尊宝物
道兄自然也有私心,但是.他从来都是直言不讳,坦坦荡荡。
倘若他说的都是真话,那么乾坤为他所定,又有什么不好
师妃暄想着想着,脑海中的那张脸越来越清晰,又回想起三峡泛舟,在二十四峰烟月里,一道白衣,直下扬州
梵清惠当然不知徒弟在想什么。
这一天,整个净念禅院的念头都静不下去。
极大的诵经声中,还有僧人打拳练功的破风声。
他们在为讲筵会做准备。
同一时间,秋雨下的偃师城正有一次相当热闹的聚会。
李密手下第一军师沈落雁,正在朝宴桌上添菜。
这是她服刑第一日。
在厨房干杂活。
“沈婆娘,为何我总怀疑你会偷偷在饭菜中下毒哩。”
寇仲一脸坏笑,沈落雁面对他的奚落不予理会。
作为落网服刑人员,她不能二次犯错,否则有被卖入青楼的风险。
她相信以某位天师的心眼,真有可能干得出来。
宴桌上的人听了寇仲的话也不觉奇怪,晓得他是这般性格。
心情最奇妙的当属跋锋寒。
他时不时看向正与杜伏威、石龙、木道人等人喝酒的青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这番际遇。
或许是因为扬州三龙的关系。
天师对自己那日出手并未计较。
败在武尊手中与败在这位手上的感觉截然不同,事实证明自己的感觉没错。
寿宴上,他见识到了更匪夷所思的武学。
在漠北,他已是年轻一代数一数二的天才,唯有可达志能与他媲美。
不曾想到,自从入了中土,自己引以为傲的天赋与战力如同笑话。
面对强者,跋锋寒从不缺少挑战之心。
可面对那蕴含精神风暴的斩击,该如何抵挡
跋锋寒自斟自饮,一杯又一杯喝酒,压不下心中的惆怅。
不多时,沈落雁又端来一大盘菜。
乌鸦道人本就是贪嘴老餮,他忽然起身,不少人将手按在桌面上,生怕他顺手把席面掀了。
什么洛阳分茶、洛鲤伊鲂、金齑玉脍,这些菜色不算新鲜。
乌鸦道人很识货,一眼认出了稀罕物:“这燕菜是何人所治”
所谓燕菜,其实是大萝卜,厨子将其切成细丝,配以山珍海味,如鱼翅、海参、鸡肉等熬制的高汤。
做成一道形似燕窝、味道鲜美的羹汤,故又名“假燕”。
沈落雁道:“这是柴孝和做的。”
柴孝和也是昨夜被抓的将领之一,他本是大隋巩县长官,后来投奔瓦岗寨。
听说偃师今日有宴,便主动请缨,没想到真有手段。
周奕老早便知乌鸦道人喜欢各种美食,于是也来了兴趣。
前日在独孤家,所谓的燕菜他也吃过。
这时一尝,颇为惊异。
那汤温润如玉,丝柔若无物,倏忽间便化开。
细品之下,一丝萝卜特有的清甜回甘悄然浮现,如幽谷清泉,涤荡了浓鲜的厚重,带来出尘的灵动。
众人都被这味道惊住。
刘黑闼好奇,挑起一根近乎透明的萝卜丝,感觉是刀法高手切的。
木道人得意洋洋道:
“柴孝和用的厨刀乃是我打造的,哪怕是普通人,也能切出武功高手的效果。因为冰寒之气,能锁其水,非等闲菜刀能比。”
周奕不明白他为何打造厨具。
问罢才知,竟是木道人打来送给乌鸦道人的。
柴孝和落网后,称自己善治中原菜色,却没找到好刀,木道人这才将刀给他。
这个奇妙巧合,让周奕对这燕菜印象深刻。
同时,也对木道人的锻造技艺心悦诚服,将厨刀命名为“传说中的厨具”。
欢宴过后,寇徐二人带着刘黑闼、苏定方寻到偃师城楼上。
周奕知道他们的目的。
“天师。”
刘黑闼隔着很远就拱手招呼,话语中充满期待。
“你的事,他们已对我说过。”
见周奕面含微笑,刘黑闼顿时露出激动之色,他当即拜倒:“敢问天师可有救命之法”
寇徐二人与苏定方又惊又奇。
独孤凤早听周奕说过,这时微露笑容,站在周奕身边。
他上前两步,把刘黑闼扶了起来。
“其实,宁散人只算了一半。”
“那另一半是”
周奕对上他求教的眼神,平静说道:“另外一半与夏王有关。”
听到牵扯夏王,一旁的苏定方不由竖起耳朵。
刘黑闼恭敬道:“请天师明言。”
“宁散人说你只能活到二十八岁,夏王的命运比你更为坎坷,他会先你而去,接着由你背负燕赵一地的仇恨征战,最终应了宁散人预言。”
别说刘黑闼与苏定方,就连寇徐也一脸诧异。
给人算命,也算不到这样清楚吧。
刘黑闼后背忽然一凉,冥冥中有种感觉,似乎天师真把自己的命运看透了。
这等悲剧,难怪宁散人看了也叹气。
“天师,可有解法”
说完这句话,刘黑闼与苏定方都看向周奕。
脑海中,隐隐猜到他会说什么。
却没想到,他高深一笑。
“这解法你不必朝我寻。”
刘黑闼心中一沉:“难道.没救了.”
“不,无论是你还是夏王,此刻已没人能算得清,未来如何,全无定向。倘若你现在隐居避世,活到二十八岁有什么稀罕的。”
周奕笃定道:“你若不信,尽可去寻宁散人,他保管要说你命格已变。”
刘黑闼愕然。
与苏定方一样,本以为周奕会说劝降夏王的话,他却一字没朝那方向提。
“天师忠言,刘某不敢不信,只是,我什么都没做,不知为何命格会变”
周奕转目于城外秋雨:
“武林圣地一直在与我作对,因他们说什么天道有序,须依谶言。而我打乱了这一切,成为他们最大对头。”
“所以,不止是你们,或许每个人都受到影响。”
刘黑闼不是傻瓜,明白了他的话。
虽觉得不可思议,却抱拳欲要感谢。
周奕摆了摆手:“你就算信我的话,也不用谢我,因为我为了自己,非是旁人。”
刘黑闼听完,除了佩服,还有种心神放松的感觉。
周奕不禁问道:“你觉得这是好是坏”
刘黑闼满脸诚恳:
“于我而言是天大的好事,我曾后悔听宁散人一言,若是我不知未来,死便死了,何须瞻前顾后。连见到一个喜欢的人,都担心没有未来而不敢表达。”
说到这里,他有些狼狈地笑了一下。
又认真道:“多谢天师为我解惑。”
“我亦会将这消息告诉夏王,并期待天师驾临乐寿。”
话罢,直接出声告辞了。
苏定方也拱手告别,追着刘黑闼而去。
“你们两个有什么打算”
寇仲徐子陵对视一眼:“周大哥,我们打算在东都待一段时间,之后便去往河北。”
寇仲“嗯”了一声,拍着胸口道:
“就由我们为周老大说服窦建德、翟让两位龙头,顺便灭了梁师都、刘武周,罗艺。这是我们给自己定下的一个小目标。”
“之后会在江湖上闯荡,天地广大,我们想试探一下武道极限在何处!”
他的话语中透着一股向往。
周奕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于是说了一些鼓舞他们的话。
接着,又来到偃师的厨房。
乌鸦道人正听柴孝和讲述燕菜做法。
周奕便与石龙聊了起来。
通过木道人,石龙已知晓他有志整理道门之学。
问及石龙的想法时。
这位老龙笑着说:“石某陪那两个小子一起去吧,我与窦建德聊得融洽,他或许会听从我的建议。”
“等天下安定,再来聆听道友的妙法。”
看得出来,石龙虽然嫌弃那两个惹祸精。
但一路相处,有了老龙带小龙的深厚感情。
“那木道友呢”
木道人看着他,没好气道:“我去帮你跑腿。”
“等东都事毕,便应松隐子之邀,寻三山五岳各路道门朋友,开启道门大会。”
周奕点了点头,提议了一个好去处。
“老君观的妖道被我灭了,以后可恢复这洛阳三大盛景之一。”
木道人给出建议:“老君观始终是魔门真传道的传承,正统道教对他们男女采补之术相当排斥,不如改名天师观。”
周奕倒是没意见。
木道人说完话,又被乌鸦道人拉去捣鼓什么“厨具”。
没一会儿,周奕听到外边传来喧闹声,原来是跋锋寒正与侯希白较量,寇徐等人都在叫好。
气氛热烈,他却又返回偃师城楼。
“你有什么心事”
独孤凤拉着他的手,歪着脑袋看他。
周奕笑了笑,没回她的话。
独孤凤温柔的声音贴近了一些:“可是因为站上了巅峰,故而感觉人生寂寞”
“哪有,我只是在想,眼前的一切来之不易,需要好生珍惜。何况你在我身旁,寂寞从何而来”
他说话时,眼中映着少女的清丽面容。
“还有呢”
“还有.比较期待天下安定时的样子,其实东奔西走挺累的,希望那些对头们能少给我找麻烦。”
“那就不叫对头了。”
小凤凰笑望着他:“你给刘黑闼算的命数,是瞎编的吗”
“不是。其实我也略懂命理。”
“那你给我算算。”
周奕见她水汪汪的眼中充满求知欲:“你真想听”
“想听。”
“嗯你会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独孤凤俏脸一红,将他胳膊抱紧,靠着他道:“是你瞎猜的,你根本不懂命算。”
周围有不少人走动。
两人笑闹一阵,看到东边有数名轻功不凡的探子返回。
看他们装束,知是上募营中的高手。
很快,周奕来到杜伏威与单雄信的营帐所在。
“荥阳之兵正增派至虎牢关,他们没朝偃师来,说明对此地情况已经掌握。”
“领军的将领是谁”
周奕很想听到“李密”二字,又觉得不可能。
果不其然
杜伏威道:“是裴仁基与裴行俨父子。”
“裴仁基骁勇善战,善于骑射,当年灭亡陈朝、攻打吐谷浑和靺鞨的战争,他都有参与,有他镇守虎牢关,在荥阳大军囤积的情况下,强攻拿下,殊为不易。”
单雄信道:“除此之外,还有两条重要消息。”
“说说看。”
“第一,李密联络了魏郡的宇文化及,他们本是对头,但危急关头,不排除联合的可能,十万骁果军随时可能南下。”
“第二,天竺妖僧很可能就在虎牢关中。”
周奕带着认真之色:“从哪听来的他可曾露面”
“不,这是推测来的。”
单雄信与杜伏威一齐看向周奕:
“我们的人一直蹲守,昨日从东都逃出的域外各族陆续前往虎牢关,那位南海仙翁,入关之后也未见出来。”
看来伏难陀真有可能在此。
二人等着周奕决定。
他思忖一番道:“和氏璧的事还未处理完,不可两头作战。我先派人到此地与你们一同防守,待我将净念禅院料理了,再与你们一同叫关。”
单雄信一惊:“天师打算直破虎牢,再战荥阳”
“嗯,有这个打算。”
杜伏威谨慎道:
“我们一路进军来到偃师,周围不少郡县仍在李密掌控之下,或许可以先攻四下,这块硬骨头留到最后。
以天师现在的名望,大多数郡县长官,定然闻风而降。如此一来,李密将失去源源不断地补给,毕竟他们抓壮丁的手段,可是层出不穷。”
周奕微微点头:“我仅是一试,倘若不成,再行稳妥计策。”
单雄信和杜伏威一听,也就没意见了。
周奕又在偃师待了两天。
九头虫被斩第四日。
皇甫无逸、赵从文、杨公卿,宋蒙秋四人领军从洛阳来到偃师。
一来防备虎牢之军偷袭,二来做好扣关准备。
周奕安排好一切后,返回洛阳。
连续的大战非但没有把江湖人吓走,反倒引得更多人前来。
荣府寿宴时,那些人心怀鬼胎,经常窝在客栈中不露面。
眼下入城的江湖人,却没那么多算计。
他们来看热闹,自然东奔西走。
以至于天津桥两岸到处都是人,半点也看不出这是兵乱大战之后的样子。
入城的江湖人没想到,他们本意是来打听那两场大战的。
却碰巧凑上一个天大热闹。
天津桥东侧,一家挂着“蕲州团黄”的茶楼内喧闹声骤起。
“邪王阴后将在三日后前往净念禅院一观和氏璧,这是真的吗!”
一名来自北海派的大汉操着大嗓门喊道。
“怎么不真,连洛阳帮的长老都在讨论!”
“算下来,那时间距讲筵会还有八日,净念禅院岂会拿出和氏璧邪王阴后分明是找乱子的。”
有人笑呵呵道:
“稀罕事啊,虽说这两位是天下间有数的大高手,可武林圣地多少年没人正面闯过了,这胆量果非寻常武人可揣度。”
一些理智的江湖人道:“净念禅院高手极多,他们提前准备,便是邪王阴后也无法得手吧。”
茶楼中,东都本地人笑道:
“佛门中人与天师较劲,他老人家一去,这讲筵会多半没机会开了。”
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我要是了空禅尊,这时已把和氏璧双手送上,否则晚节不保。”
有人认为他说得夸张,却有很多人附和。
知晓内情的人点评道:
“天师已拿下偃师,正与李密在虎牢关一带布兵,随时可能大战,多半不会牵扯到净念禅院的争斗中。”
一提到李密,茶楼外忽然有人大喊:
“快去定鼎门!听说有人作《讨瓦岗寨李密檄文》!”
“大惊小怪,一篇檄文有什么大不了的,是何人所作”
“祖君彦,祖君彦啊!”
一听这个名号,茶楼中人立刻来了兴趣。
祖君彦是李密的手下,还曾去荣府参加寿宴,据传天师叫他作此檄文,祖君彦直言难办。
难办这还不是办了
那些知晓寿宴经过的江湖人哈哈大笑,直去定鼎门。
近午时,定鼎门城楼下扎堆都是人。
“周公子,檄文我已写好,换一个人去念成吗”
一身文士打扮,鼻青脸肿的祖君彦狼狈已极,他盯着面前的妖异俏公子,双目充满恐惧。
这位‘周公子’冷冷一笑,扇子挽出剑,朝城楼一指。
“午时已到,我在下边听着,你声音但凡小点,下场自己想象。”
祖君彦自知碰到了狠辣人物,终究还是站上了定鼎门城楼。
密公,对不住了。
这一日,继《为李密檄洛州文》后,祖君彦再作《讨瓦岗寨李密檄文》。
一在瓦岗作,一在洛阳作。一讨洛阳,一讨瓦岗。
可谓是前后呼应,上下对照。论及记室弄笔之能,天下无人出其右者。
午时许,祖君彦当着洛阳众人之面,朗声念道:
“伪魏公李密者,豺声蜂目,本非善类.”
“窃据瓦岗之险,伪托义军之名,外饰忠顺,内藏祸心。今者天厌其恶,人怒其奸,特布檄文,数其罪戾,昭告天下,咸使闻知!”
大庭广众之下,祖君彦怒斥李密四大罪状。
“一曰背主噬恩,枭獍成性.”
“二曰僭越称尊,悖逆天常.”
“三曰虐民暴敛,凶残逾于桀纣.”
……
距离定鼎门不远处,周奕不禁听笑了。
望着城头上的祖君彦,又听他道:
“四曰反复无常,奸诈冠于古今。他初附杨玄感,旋见其败而遁。再投瓦岗寨,即谋其主而篡。朝秦暮楚,信义全无。首鼠两端,廉耻尽丧.!”
周奕对一旁的独孤凤道:“这事若被李密知晓,能否将他从龟壳中激出来”
“不一定,但准能将他气死。有此檄文,还是他自个的记室所书,亲口所述,定要他遗臭万年。”
周奕又问:“你在看什么”
小凤凰唇角微微上扬,笑意初萌,朝着定鼎门方向仔细观瞧:“我在替你找人呢,唯有你的好妹妹能这般贴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