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荆州(下)

作品:《蓦回鸾

    荆州文武,不少人都见过司马隽。见他竟出现在了这里,皆是惊诧。

    他的目光炯炯扫向四周,所过之处,躁动皆在威压下收敛。

    没多久,内外都安静了下来。

    “夫人安好么?”他走到孙微面前,看着孙微。

    孙微只觉心砰砰跳着,不知是因为这一场化险为夷,还是因为司马隽突然出现。

    “妾无事。”她忙道,“世子怎会在此?”

    司马隽没有回答,又将她看了一会,似乎确定她果然安好,这才转开目光。

    他将孙微挡在身后,看向闾丘颜。

    “我奉太后谕令,查办谋逆要案。”司马隽淡淡道,“来人,将闾丘颜拿下。”

    众人又是一惊,场面再度骚动起来。

    “此乃荆州!”有人喊道,“闾丘长史乃南郡公属下,便是要抓人,也自当南郡公出面!哪里轮得到江州!”

    此言一出,不少人纷纷附和。

    眼见着喧嚣起来,孙微心中又生惴惴。

    她看向闾丘颜,只见他气定神闲,似乎全然没有一点惊惶。

    “郡公已昏厥,不省人事。”此时,桓安站出来,向众人高声道,“此事牵扯重大,世子此来,就是为了查清,诸公不可造次。”

    荆州众人尚不知桓熠昏迷之事,听得这话,皆变色。

    桓熠是荆州之主,他不省人事,牵扯何止重大二字可形容。一时间,吵闹声下去,代之以一阵嗡嗡的议论之声。

    唯有闾丘颜仍旧平静。

    军士上前来,要将他绑起。

    闾丘颜的人仍不肯退,将他围在中间。

    “世子既是朝廷之命而来,在下自当服从。”闾丘颜对侍从道,“都退下。”

    众人看着他,迟疑片刻,纷纷收起兵器。

    闾丘颜看着司马隽,深深的双眸里,不知藏着什么。而后,他忽而看向孙微,道:“在下从未伤害王妃,请王妃据实以告。”

    孙微没有说话。

    闾丘颜不多言,由着军士将自己绑了。

    司马隽看着他被押下去,转而对下属吩咐道:“带夫人下去歇息。”

    孙微道:“南郡公和桓家大公子还在另一艘船上。”

    “我知道。”司马隽对孙微道,“夫人且去歇息,我稍后自会去向夫人说明。”

    孙微知道此间不是说话的地方,应下来。

    ——

    桓安给她安排的住处,就在刺史府不远的一处宅院,据说是桓氏招待贵客的私宅。

    孙微梳洗一番,心里仍想着方才的事,无法睡下,只在堂上坐着。

    阿茹道:“方才世子的脸色好生可怖,他可是气王妃自作主张,以身涉险?”

    “是气了,不过气的是闾丘颜,不是我。”

    “王妃怎知晓?”

    孙微想起了司马隽方才看着自己的目光。

    焦急,而后是安定,唯独没有责备。

    说来,若换成上辈子,只要他冷下脸,孙微就会想,自己是不是哪里让他不快?那等小心翼翼,多少是出于逢迎讨好,孙微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辈子,孙微与他大胆争执了几次,竟是能够从那张冷脸背后分辨出不同的情绪。与上辈子比起来,这不能不说是个长进。

    “我到底替他保住了武昌,他若对我生气,岂非不识好歹?”

    阿茹不以为然:“世子行事是有名的为所欲为,他若果真不识好歹,王妃又能如何?”

    孙微看了她一眼:“世子若真是那等人,我怎会帮他到现在?”

    阿茹笑了笑,肖想片刻,忽而道:“我上回说世子像神兵天降,王妃还说不像,今日可是像了吧?只可惜说书人的故事里,神兵天降救的都是心上人,夫人却是继母。”

    孙微愣了愣,拉下脸:“救母怎么了?目连救母难道不动人?”

    “什么目连救母?”一个声音忽而传来。

    孙微看去,司马隽不知来了,正从廊下走上堂来。

    阿茹忙起身行礼。

    “阿茹说,世子今日壮举,堪比目连救母。”孙微神色从容。

    阿茹看她一眼。

    孙微将话头挑开:“刺史府那边,都安稳下来了?”

    司马隽颔首,看了看阿茹:“去取些饭食来,我饿了。。”

    阿茹应下,退开去。

    “刺史府,交由桓安处置便是。”司马隽在下首坐下,道,“是我思虑不周,这两日,夫人受惊了。”

    孙微没想到司马隽头一句话就是道歉,怔了怔,竟有些无所适从。

    “妾是王妃,亦是军师,自当为世子分忧。”她讪讪,“世子言重了。”

    司马隽道:“邓廉送了急信来,事情始末,我大约都知晓了。桓熠病倒,果真与闾丘颜有关?”

    孙微道:“桓熠病倒的时机之巧,似全在闾丘颜的拿捏之中。以闾丘颜后来行事观之,桓熠病倒是否果真与他有关,倒在其次。闾丘颜想篡夺荆州大权,谋划已久,桓熠不过是其中一步罢了。。”

    司马隽若有所思。

    孙微在一旁打量他。

    他的脸上有些疲惫之色,微微蹙起的眉头,却让五官愈发锋芒毕露。

    孙微一向觉得,司马隽其实长着一张好看的脸。他若是不在行伍中混迹,而是像纨绔们一样精心收拾,穿上时兴的风流衣裳,必定能轻松让全建康倾倒的。

    可惜他生是豫章王世子,从出生起,肩上就落下了重担。

    忽然,司马隽抬起眼来。

    孙微旋即垂眸,拿着茶杯继续喝茶。

    “桓安在江州的消息,是世子设法透露给桓熠的?”孙微问道。

    司马隽没有否认。

    “夫人怎知?”

    “知道这消息的人本就不多,不是妾说的,也不是闾丘颜说的,便只剩下世子了。”

    司马隽饶有兴味:“夫人怎知不是闾丘颜说的?莫不是他曾向夫人提起?”

    “他确曾提起。”

    “夫人信了?”

    “这等事,他犯不着说谎。”孙微道,“世子放出这消息来,是故意激怒桓熠,让他攻打武昌,对么?”

    司马隽道:“正是。”

    那脸上,没有半点愧疚。

    方才还说什么思虑不周。孙微心里翻个白眼。

    司马隽还是司马隽,这犟种才不会真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