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心的双脚点地，拒绝了裴朝卿的好意，脸上带着释然：“这世上只有时间是最公平的，过去了就是过去了，骗不了任何人，也骗不了自己。”

    裴朝卿微微有些怔愣，只觉得口舌有些干燥，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后退一步，靠在秋千架的旁边。

    不过想到屋子里的人，裴朝卿还是低声开了口：“我去了穆将军的碑前。在他的碑旁，小王爷叫人按照穆将军生前爱骑，修了一个卧马石。”

    乍然听到穆弛的名字，棋心的眼神也不自觉的飘到了屋子里正揽着景瑜的郑灵猊身上。

    “我喜欢马儿，马儿最通人性……”曾经满脸笑意亲昵的蹭着身旁爱马的人眉眼一挑，可如今却成了冢中枯骨。

    她一身的骑技都是穆弛亲手教的，穆弛……是她对不起穆家。

    “棋心当真不肯嫁我？”

    “那我这次要是能再立战功呢？”

    裴朝卿却没有放任棋心沉浸在那段酸涩的回忆里：“我回宫的时候，镇北候又往宫里递了折子，你似乎有意在疏远他。”

    棋心没有否认，只是低垂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着秋千藤椅：“我……哥哥离我越远越好。我……我骨头硬，克夫不说，连离我近的男人，都没一个好下场。”

    毕竟，仔细算算，不管是最开始将她领走的丁家父子，还是后来看上她的穆弛，不论是嫁过的褚玄良，还是裴朝卿，大都丢了性命，哪怕是裴朝卿，当初她放火出逃事后，裴朝卿也只不过是免了一死而已。

    裴朝卿双臂抱在胸前，对此嗤之以鼻，不过，他却下意识想要接一句，我的骨头也硬。

    只是看到从与岑湖居出来的景弘，到了嘴边的话便转了一个方向：“那岂不是说明你命格贵重，非皇后之位不可？”

    这可不是他为了捧主子，按主子心意所说的套话，是发自内心的想法，克夫自古以来便是命格贵重的表现，棋心又得景弘的喜好。

    而且不是一般的看重。

    这么多年以来，景弘从来没有表露过棋心是以色侍人或是多才多艺，人前人后对棋心的夸赞都是贤良淑德，能力出众，其聪敏才智多有朝臣所不及。

    聪明些的臣子都嗅着味，这根本不是立什么宠妃的打算，而是从一开始就准备把人往后位，甚至是将来的太后之位上推的说法。

    只不过棋心非放着皇后之位不要，偏去做什么女官。

    虽然有一部分的原因是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逐渐靠近的皇帝景弘，但此时裴朝卿也算是语出真心，毕竟他是发自内心的觉得，景弘有意立棋心为皇后，而不仅仅是给棋心一个名分，这已经很对得起棋心了。

    棋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有时候她是真的会觉得自己跟景弘和裴朝卿的思维完全对不上路：“恭贤皇后先例在前，我德才皆不如恭贤皇后，此生亦不可能为皇室开枝散叶，进不能为天下表率，退不能做贤妻良母，倒是陛下迟迟不肯接受现实。”

    “陛下心中有你，又没有恭贤皇后，你们又怎么能相提并论？”裴朝卿的疑问理所当然，男人么，喜欢自己爱的女人，不喜欢自己不爱的女人，这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

    可……难道肃贵妃和穆姐姐的经历便是什么好事了吗？

    棋心最终还是闭了嘴。

    因为她发现如果自己当真问出这句话，裴朝卿只会反问她，难道肃贵妃死后不体面？难道穆贵妃如今不是后宫里的第一人？

    可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大概除了晴香姐姐和穆姐姐，也无人能懂。

    棋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扯开了话题：“说起来，你寄回来的那些密折里面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啊，什么西南边民多有为棣王殿下设长生牌位的，陛下好一阵气闷呢。”

    其实真的算起来，裴朝卿某种程度上是跟着景弘和景黎这一对天底下最尊贵的兄弟长大的，裴朝卿对兄弟二人的感情有着绝对的信任，自然也想不到景弘可能会对景黎生出猜忌之心的想法。

    他将长生牌位一事传回来，也不过是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俱实相告，一如他从前每一次为景弘办事。

    景弘板着脸，手里的泥金扇子正正中敲到了棋心的额头上：“你背地里跟朝卿说朕的坏话，叫朕逮着了吧。”

    棋心“哎吆”一声，连忙从秋千藤椅上下来给景弘请安：“参见陛下。”

    裴朝卿也是乖觉的跪伏在景弘身前。

    景弘抬抬下巴，示意两人起来：“朝卿回来倒是先跟棋心聊起来了。”

    裴朝卿连忙解释道：“是臣刚回宫的路上遇见了镇北候，镇北候托臣给棋心姑娘捎一封家信来，才略聊了几句。”

    景弘瞥了一眼棋心手里的书信，随意问道：“聊了些什么？”

    裴朝卿心中一动，道：“镇北候问起棋心姑娘近几年来总是有意无意的远着他，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棋心姑娘，还希望能与棋心姑娘把话说开，臣也好奇此事，便问询了几句。”

    景弘心中一动，自从棋心之前发兵之后，她便的确很少如之前那般与卫年，沈霆轩，谢丹臣等人来往了。

    “棋心怎么说？”景弘一双龙眸盯住了棋心。

    棋心尚未答话，裴朝卿已经带着些许的笑意开了口：“棋心姑娘说自己命硬克夫，担心给身边亲近的人带去噩运，是以才疏远了许多。”

    景弘“哦？”了一声，似乎是有些不信。

    裴朝卿带着些捧场的心态继续答话道：“臣说命硬克夫自古以来便是尊贵的命格，说明棋心命中注定该当皇后娘娘，棋心姑娘似是羞了，便扯开了话题。”

    景弘听得此话却是眼前一亮，颇有些兴奋的意味：“棋心可是担心自己妨着朕，才总是公私分明的对朕？”

    棋心狠狠剜了一眼满口胡言的裴朝卿，严词否决了景弘这个大胆的猜测：“不是！棋心只是在跟裴公公聊一些公公远去西南之后，宫中发生的事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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