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昊天学院的几天，顾如玖几个人都在休养。

    这一次的历练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因为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大家都格外的疲惫。

    顾如玖蜷在丹峰药庐的软榻上，身下垫着韩宝儿特意塞给她的绒羽枕。窗外春雨淅沥，将药圃里的灵植洗得发亮，空气中飘着甘松与雪莲的清香。她小口啜饮着严长老特调的养魂茶，琥珀色的茶汤里沉着几粒朱砂色的丹丸，每次碰到唇瓣就化作暖流滑入咽喉。”别偷懒！”严长老的烟杆突然隔着窗棂敲在她额头，”魂火重铸最忌久卧，去把《清心咒》抄三遍！”

    顾如玖吐了吐舌头，慢吞吞挪到书案前。

    透过雕花木窗，能看到剑坪上正在复健的弟子们。欧阳定羽只穿了件单薄的中衣，胸前还缠着药布，却已经握着木剑在雨幕中练习基础剑式。每挥出一剑，他腕间缠绕的安魂绳就亮起微光——那是药堂特制，防止灵魂伤势恶化的法器。

    更远处的亭子里，颜瑶正用新得的七彩丝线重新编织孔雀翎。韩宝儿趴在她膝头睡得正香，发间别着朵刚摘的玉簪花，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茯苓糕。偶尔有雨丝飘进来，就被颜昔随手弹出的避水符挡开。”你们倒是悠闲，现在外面都快翻了天了。”欧阳定羽走来就看到这三个丫头悠闲的样子。”欧阳师兄你练完了？”顾如玖眨眨眼睛，从前欧阳师兄向来是懒散随意的。

    自从回来之后，欧阳师兄突然就变的勤快了……

    顾如玖托着腮帮子，指尖还沾着未干的墨迹，歪头打量着站在雨幕中的欧阳定羽。细密的雨丝打湿了他的鬓发，顺着他线条凌厉的下颌线滑落，整个人像柄出了鞘的剑，连往日慵懒含笑的眉眼都浸着寒意。”师兄现在每日挥剑三千次。”颜瑶突然压低声音，孔雀翎的七彩丝线在指间缠绕成结，”我昨夜路过剑坪，见他子时还在练星河倒悬。”

    韩宝儿迷迷糊糊揉着眼睛醒来，袖口沾着的茯苓糕碎屑扑簌簌往下掉：”欧阳师兄的安魂绳……昨天又断了一根……”她突然打了个哭嗝，”是用剑气震断的……”

    欧阳定羽甩了甩木剑上的雨水，剑尖划过之处，雨帘竟短暂地一分为二。顾如玖瞳孔微缩——这分明是剑气凝实的征兆！要知道他重伤未愈，灵魂还带着噬魂魔留下的暗伤。”欧阳师兄！””怎么了？”欧阳定羽挑眉，他细长的眉眼十分深邃，注视着顾如玖的时候，十分专注。”你的伤还没好，别这么拼。”说完她还从空间中拿出了一些自己炼制的丹药给他。

    顾如玖从腰间锦囊里掏出一个青玉小瓶，瓶身还带着她的体温。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雨幕，冰凉的雨滴立刻打湿了她的睫毛，却遮不住她眼中跳动的焦急。”接着！”她将药瓶抛过去，瓶身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莹润的弧线，”三颗\'凝魂丹\'，两颗\'玉髓护心丸\'——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咳血！”

    欧阳定羽抬手接住，掌心与药瓶相触时发出”嗤”的轻响——竟是他的剑气不自觉外放，将瓶身烫出了几道细纹。他低头看着丹药上流转的云纹，忽然轻笑出声：”小玖儿炼丹的手艺见长啊。”

    雨幕中，顾如玖看清了他衣领下蔓延的青黑色毒纹，像蛛网般爬满了半个脖颈。她突然伸手拽住他湿透的袖口：”师兄，我知道你想更快的强大自己，但是欲速则不达……”

    欧阳定羽有些恍然，突然露出一个笑，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没有年轻的师妹想的开……

    欧阳定羽怔了一瞬，眉梢微挑，那双总是含着三分懒散笑意的眼睛忽然像是被风吹散了迷雾，露出底下清冽的眸光。他嘴角轻轻扬起，却不是往日那种漫不经心的痞笑，而是一个带着些许恍惚、些许释然的弧度。

    雨丝顺着他的眉骨滑落，在睫毛上挂了一瞬，像是悬而未落的泪。他抬手随意地抹了把脸，这个动作让他忽然又变回了那个懒散的欧阳师兄——只是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未褪尽的猩红。”小玖儿……”他低笑一声，嗓音里还带着方才的沙哑，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调子，”你说得对，是师兄魔怔了。”

    他随手将木剑插回腰间，这个动作做得行云流水，仿佛方才那个剑意凛然的人不是他一般。可顾如玖分明看见，他收剑时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丹药我收下了。”他晃了晃药瓶，突然眨了下右眼，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不过小师妹要是心疼师兄……”

    话锋一转，他忽然凑近，带着雨水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不如再给师兄炼一炉\'醉仙酿\'？上次那坛可不够劲。”

    顾如玖正要反驳，却见他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力道很轻，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珍贵的瓷器。”放心。”他转身走向雨幕深处，背影挺拔如松，”师兄答应你，一定会活着带你们去踏平幽冥殿。”

    最后一句话飘散在雨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顾如玖这才发现，他离去的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像是卸下了某种无形的重担。木剑在他腰间轻轻摇晃，剑穗上那半块褪色的糖人在雨水中显得格外明亮。

    就在众人休养生息，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一直忙于学院事务的容澈大师兄来了。

    看得出来最近容澈大师兄是有些辛苦的。

    容澈踏着晨露而来，一袭白衣依旧纤尘不染，却在阳光下显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他眉宇间那抹惯常的温润依旧在，只是被一层薄霜似的疲惫蒙住了光泽，仿佛名贵的白玉经年累月后泛出的倦色。

    顾如玖注意到，大师兄执剑的手腕比上次见面又清减了几分，骨节在阳光下投下分明的阴影。他眼尾处多了几道极细的纹路——这是连续施展高阶术法留下的痕迹。”大师兄！”韩宝儿捧着新摘的茉莉跑过去，花朵险些蹭到他袖口时，容澈下意识地微微侧身。

    容澈垂眸浅笑时，长睫在眼下投出的阴影比往日更深些，像是许久未曾安眠。他接过茉莉的动作依旧优雅，只是指尖在触到花瓣时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暴露出灵力透支的真相。”看来你们都恢复得不错。”他的声音依旧如清泉击玉，只是尾音比平时略沉，像是一把名琴的弦久未调音，虽仍悦耳，却失了三分清亮。

    阳光穿过他束发的玉冠，在石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顾如玖突然发现，大师兄冠间那根从不离身的青玉簪，不知何时换成了一根普通的乌木簪——那是修士们用来压制头痛的法器。

    就连平日里他腰间悬挂的霜天剑。往日莹润如雪的剑鞘上，此刻缠绕着七道血色符咒，正随着他的呼吸忽明忽暗。”今日学院附近的村民说林间似有高级魔兽出没，你们正好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去松松筋骨。”容澈温和的给几个人布置任务。

    最近他一直忙于上次邪魔的事情，最近累的完全没时间休息。

    所以给他们布置了任务之后，就去休息了，但是走之前还是嘱咐，若是有事及时发信号，毕竟距离昊天学院不远，可以随时支援。

    容澈说话时，一片落叶擦过他肩头，竟在白衣上划出细小的裂口——这是护体灵气稀薄到极致的征兆。他恍若未觉，只是将一卷地图放在石桌上，袖口滑落时露出的手腕内侧，赫然有道新鲜的契约咒纹正在渗血。

    顾如玖眼中神色一暗，大师兄最近真是太累了……

    容澈说完这番话后，微微闭了闭眼，修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这个细微的动作暴露了他极力掩饰的疲惫。”大师兄，您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顾如玖忍不住说道，目光落在他略显苍白的唇色上——那是灵力消耗过度的征兆。

    容澈轻轻颔首，唇角仍挂着那抹温润如玉的浅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他转身时，衣袂拂过石阶，带起一阵极轻的风，隐约透出一缕药香——看来是刚服用过镇魂丹，强行压制了精神上的疲惫。”记住，若有异状，立刻发信号。”他顿了顿，回头又叮嘱了一句，嗓音依旧清润，却比平日低了几分，像是被砂纸磨过的玉，温雅中透着一丝沙哑。

    顾如玖注意到，他临走时霜天剑的剑穗微微晃动，上面的碎玉光泽黯淡——这是剑气消耗过度的表现。而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容澈的背影在阳光下竟显得有些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

    很快顾如玖五个人又聚在了一起，讨论容澈大师兄交给的任务。”大师兄交的任务，我们先分头去打探一下消息再去，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现在正是特殊事件，要小心谨慎。”顾如玖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好！”大家没什么意义，这对修士来说还是比较简单的。”大师兄给标注了大概的地点。”

    顾如玖指着地图上标注的一个地方，距离昊天学院不算太远，这一附近只有几户村庄，因为属于昊天学院管辖范围，向来是有什么事情都会到昊天学院寻求帮助。

    修士庇护平民，这也是大陆上约定俗成的事情。

    如玖将地图摊开在青石板上，指尖点在一处被朱砂圈出的山坳处。暮色下，那抹红痕宛如未干的血迹。

    很快，大家就又聚在了一起，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开始进行汇总。”落枫坳，距山门三十里。”她指甲轻轻刮过羊皮纸，”近半月已有七户村民报案，说夜半听见婴儿啼哭声——””但那里根本没有新生儿。”欧阳定羽突然接口，木剑在地上画出扭曲的路线，”我查过户籍册。”

    颜瑶的孔雀翎簌簌作响，翎眼渗出暗红：”更怪的是，所有听见哭声的人，第二天都……””看来这里面怪事有点多，不是说有人看见魔兽出没在林间吗？”

    她突然噤声，看向正在发抖的韩宝儿。

    小丫头的手正按在地图边缘，碧玺戒指映出诡异光斑。”我……我好像看到了，这是幽冥殿的阴谋……”

    众人没敢打断韩宝儿的预言，不过听到了这句话，每个人都脸色都是一冷，又是幽冥殿……

    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很快，几个人飞出昊天学院，开始朝着目的地飞去。

    众人循着村民所指的方向来到密林边缘时，暮色已沉。参天古木的枝桠在风中扭曲成怪异的形状，月光透过叶隙投下斑驳的暗影，像极了幽冥殿那些血色符咒的纹路。”不对劲。”颜昔突然按住腰间震颤的符囊，”这果然不是魔兽的气息……”

    顾如玖的银铃无风自动，铃身上那道金纹正渗出细小的血珠。她弯腰捻起一撮泥土，指尖传来刺痛——土壤里竟掺着噬魂魔特有的骨灰！”吼——”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一头三眼魔狼撞断古木现身。但更可怕的是它额间嵌着的青铜碎片，与都江城噬魂魔心脏处的如出一辙！

    欧阳定羽的木剑瞬间出鞘，剑气在地上犁出深沟：”幽冥殿的试验品？！”

    魔狼第三只眼突然转动，露出里面蜷缩的迷你噬魂魔。”这些家伙，竟然用噬魂魔和魔兽结合在了一起！”颜昔的脸色惊疑不定，显然没想到幽冥殿的这些人，竟然能疯成这个样子。

    颜昔素来沉稳的面容此刻苍白如纸，他修长的手指死死攥住符纸，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此刻每一寸肌肉都在微微抽动，额角甚至渗出细密的冷汗——这是顾如玖第一次见到这位符道天才如此失态。”你们看这个。”他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手中燃烧的显形符照亮魔狼尸体。只见那畜生的脊椎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幽冥殿的噬魂咒文，每一节骨缝里都嵌着细小的血色晶石。最骇人的是它第三只眼眶周围——那里布满针脚般的缝合痕迹，分明是将活体噬魂魔硬生生缝进去的！

    欧阳定羽的剑穗突然无火自燃，碎玉在灰烬中拼出”禁忌”二字。他素来玩世不恭的眉眼此刻冷厉如刀：”难怪要选在剑冢附近……他们在用古剑煞气喂养这些怪物。”

    颜瑶的孔雀翎突然全部倒竖，翎眼渗出黑色血珠。她颤抖着指向魔兽腹部——透过被剑气剖开的皮毛，能看到里面蜷缩着个未消化完的……人类手掌！指节上还戴着昊天学院外门弟子的玉戒。”是上个月失踪的巡山弟子……”韩宝儿突然干呕起来，预知天赋让她看到更可怕的画面，”他们、他们把活人喂给……”

    顾如玖的银铃疯狂震颤，铃身上那道金纹突然裂开，流出汩汩鲜血。她猛地按住额间灼痛的丹纹，脑海中浮现出墓道深处的景象——

    数百具这样的改造魔兽被铁链锁在剑冢外围，而它们撕咬的……赫然是当年封印幽冥殿的七十二柄镇魔剑！”不是喂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陌生得可怕，”他们在用怨气腐蚀剑阵……”

    远处传来山石崩塌的轰鸣。众人回头望去，只见落枫坳方向升起一道血光，隐约凝成狼首吞月的形状。”这幽冥殿所图甚大，我们是现在将消息传递回去，还是再看看？”顾如玖沉吟片刻，怕一会儿遇到特殊情况，消息传不出去。”那我先把消息传给雪歌师姐，以免大师兄担心打扰他休息。”韩宝儿想到了这个办法。”我觉得可以，看来大师兄说这里的村民看到的魔兽出没，应该就是这种和噬魂魔相结合的魔兽，好在这些东西为了不暴露，并没有大肆袭击普通村民。”

    欧阳定羽说道。

    韩宝儿点点头，从腰间解下一枚晶莹剔透的传音玉符，指尖轻点，玉符泛起柔和的青光。她低声念道：”雪歌师姐，落枫坳发现幽冥殿改造的噬魂魔兽，正在侵蚀剑冢封印，我们要先进一步观察，若是发现情况会及时报告，到时候确定情况会报告给融合大师兄，若是遇到特殊情况我们一个时辰还未报告，那就请雪歌师姐联络容澈大师兄请求支援。”

    玉符化作一道流光飞向昊天学院方向，在夜空中划出一道细长的光痕。

    颜瑶的孔雀翎微微颤动，七彩翎毛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这些东西虽然不敢大张旗鼓袭击村民，但显然在暗地里进行着什么阴谋。”她眯起眼睛，看向远处隐约可见的血色光晕，”它们的目标，恐怕是剑冢深处的某样东西。”

    顾如玖沉思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银铃：”既然它们不敢暴露，说明实力还未完全恢复，或者……在等待某个时机。”她抬头看向众人，”我们或许可以先下手为强。”

    欧阳定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木剑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剑花：”正合我意。”他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锋芒，”趁它们还没完全腐蚀剑阵，先宰了这群畜生。”

    颜昔迅速从袖中取出几张符箓，分发给众人：”这是隐匿符，能暂时遮掩气息。”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但只有半个时辰的效果，我们必须速战速决。”

    韩宝儿握紧了手中的碧玺碎片，小脸绷得紧紧的：”我、我可以试着感应它们的分布位置……”

    顾如玖拍了拍她的肩膀，递过去一瓶丹药：”先服下这个，稳固神魂。”她环视众人，声音坚定，”我们要先以保护自己为重，若是有情况就立即汇报，有雪歌师姐在，援兵问题应该是不用担忧的。”

    夜风掠过林间，带着一丝腥甜的血气。远处的落枫坳，血色光晕仍在缓缓扩散，仿佛某种不祥的预兆。

    几个人对视一眼，开始朝着远处的落枫坳走去。

    越是走近，血气就越来越浓郁。踏入山坳的刹那，浓郁的血腥气如同实质般黏在皮肤上。月光在这里变得扭曲，像被某种力量揉碎后随意泼洒，在枯死的枫树上投下蛛网状的暗影。

    地面不再是泥土，而是一层黏腻的暗红色菌毯。每走一步，靴底都会带起细密的血珠，那些血珠在半空凝结成婴孩手掌的形状，又”啪”地炸开。韩宝儿死死捂住嘴——菌毯下分明埋着未消化完的指骨！”咔嚓——”

    欧阳定羽踩断的树枝发出脆响，众人这才发现，那些所谓的”枯枝”竟是某种生物的肋骨，表面爬满血管状的红色菌丝。更骇人的是，这些骨头正在缓慢蠕动，像被无形的手拼接着可怖的形体。

    颜瑶的孔雀翎突然剧烈震颤，指向左侧——三具风干的尸体呈跪拜状围着一口血泉。他们大张的嘴里长出猩红蘑菇，菌盖上的纹路组成一张张狞笑的脸。血泉中央浮沉着半颗魔兽头颅，第三只眼仍在转动，瞳孔里映出众人惊愕的倒影。”退后！”颜昔的符纸突然自燃，火光映亮岩壁上密密麻麻的爪痕。那些痕迹组成巨大的阵法图腾，正在吞噬从剑冢泄露的剑气。阵法中心钉着一柄锈迹斑斑的古剑，剑身爬满蛛网般的黑线——这竟是失踪的镇魔剑之一！

    顾如玖的银铃突然炸裂，碎片划破她脸颊。鲜血滴在菌毯上的瞬间，整片山坳响起此起彼伏的婴儿啼哭。

    明明他们来的时候还是天色大亮，现在竟然是一片漆黑，宛若已经进入到了深夜。

    踏入落枫坳的瞬间，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外界的阳光被某种力量生生掐断，浓稠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连呼吸都带着腐朽的湿冷。顾如玖抬头，发现本该高悬的太阳竟变成了一轮血月，边缘还蠕动着血管般的暗纹。

    空气中的血腥味突然变得粘腻发甜，像是陈年的腐蜜混着铁锈。韩宝儿一个踉跄，发现脚下不知何时漫起了黑红色的血雾，雾气中漂浮着细小的骨渣，偶尔闪过几点磷火，照亮雾气深处扭曲的影子——那些影子有着人形轮廓，却在脖颈处突兀地连接着兽首。

    这里可能是带有幻境……”颜昔的嗓音沙哑得可怕，他手中的计时符正在疯狂倒退，”现在肯定还没有到天黑的时候。”

    欧阳定羽的木剑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剑身上裂开蛛网般的红痕。他猛地扯开衣领，露出心口处浮现的黑色咒印——这是幽冥侵蚀的征兆！

    最诡异的是那些枫树。它们明明已经枯死，枝干却像活物般缓缓蠕动。树皮剥落处露出森森白骨，而树梢挂着的不是树叶，而是一片片风干的人耳，正随着无形的阴风轻轻摇摆。

    顾如玖突然按住剧痛的眉心，丹纹金芒穿透黑暗。在那一闪而逝的光亮中，众人看清了真相——整片山坳被倒扣在某个巨大生物的胃囊里，那些”血月””枫树”不过是脏器内壁的褶皱与瘤结！”这些邪修，可能是布置了有幻境的阵法，普通人发现了这么恐怖的地方，必然是不敢随意进入的。”颜瑶分析，要是普通人，估计第一时间就吓跑了。”但并不是什么高级的幻境，只是改变了一下周边的环境罢了。”

    颜瑶对于这样的幻境倒不是很害怕，但是也很近真，不能掉以轻心，那些邪修可是什么诡异的手段都有，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颜瑶指尖轻抚孔雀翎，七彩翎毛在黑暗中泛起微光，映照出周围扭曲的幻境纹路。她眯起那双妩媚的凤眼，冷笑道：”这幻境粗糙得很，不过是借了此地天然的血煞之气，稍加引导罢了。”

    她抬手一挥，孔雀翎上几根细长的翎毛突然脱落，如利箭般刺入四周虚空。空气中顿时传来”嗤嗤”的腐蚀声，像是烧红的铁块落入冰水。那些虚假的黑暗被撕开几道裂口，露出外界真实的天光——虽然依旧昏暗，但至少能看出此刻仍是黄昏时分。”看，连阵眼都懒得好好藏。”颜瑶嗤笑一声，指向不远处一棵枯树下倒插的骨幡。幡面上用血绘制着扭曲的符咒，正不断渗出黑雾，维持着幻境的运转。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幻境即将破除时，韩宝儿突然脸色煞白，碧玺戒指”啪”地裂开一道缝：”不对……这幻境是……是活的！”

    她话音刚落，那骨幡竟自动扭曲变形，幡面的人皮舒展开来，露出一张狰狞的笑脸。更可怕的是，四周的”幻象”开始蠕动——那些枯树缓缓拔地而起，根系竟是纠缠在一起的人类骸骨；地面上的血雾凝聚成触手般的形状，朝众人脚踝缠绕而来。”不是幻境在模仿真实……”顾如玖的银铃疯狂震颤，”是真实在被幻境同化！”

    欧阳定羽的木剑突然燃起幽蓝火焰，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幽冥殿这些杂碎，倒是玩出了新花样。””先把这的情况告诉雪歌师姐！”虽然眼前的场景非常吓人，但是顾如玖还是冷静的可怕。

    韩宝儿马上拿出传讯符，开始给雪歌师姐传消息。

    顾如玖站在原地，目光沉静地扫视着四周不断扭曲的幻境。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银铃残片，指腹被锋利的边缘割破，鲜血顺着铃身滑落，却让铃音更加清冽——这是她以血为引，强行稳固心神的法子。

    韩宝儿迅速从怀中取出一张金纹传讯符，手指微微发抖，却仍稳稳地写下几行字：

    「雪歌师姐，落枫坳幻境有异，非寻常阵法，而是活物吞噬现实所化。幽冥殿以血肉为媒，此地已成半虚半实之界，速援！」

    传讯符燃起的瞬间，金光竟被周围的黑暗吞噬大半，符纸边缘迅速焦黑蜷曲，仿佛被什么东西啃咬一般。韩宝儿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掐诀加固传讯通道，直到确认金光突破黑暗桎梏，才稍稍松了口气。”消息送出去了，但……”她声音发紧，”传讯符被干扰得很厉害，不知道雪歌师姐能不能收到完整的信息。”

    顾如玖点点头，眼神锐利如刀：”无妨，只要有一缕气息透出去，以雪歌师姐的能耐，必能察觉异常。更何况刚才我们已经告诉雪歌师姐了，若是一个时辰没消息，立刻找容澈大师兄支援咱们。放心吧，我们这次也是有备而来，又距离学院这么近。”她忽然抬手，银铃残片”嗖”地射向不远处那棵扭曲的枯树——”噗嗤！”

    残片深深钉入树干，原本看似虚幻的树皮竟溅出黑红色的血！那棵树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树干上浮现一张扭曲的人脸，嘴巴大张，露出森森利齿。”果然。”顾如玖冷笑，”这幻境不是‘假的’，而是幽冥殿用邪术把现实污染成了这副鬼样子！这幽冥殿是真的该死，在昊天学院附近也敢这样，真是不把我们昊天学院放在眼中。”

    欧阳定羽的木剑燃着幽蓝火焰，剑锋所过之处，那些试图靠近的血雾触手纷纷退散。他眯了眯眼，语气森寒：”看来，咱们得先‘杀’出一条路，才能探清这鬼地方的真相了。”

    这次他们都准备充足，反而毫无畏惧，对这些邪修幽冥殿真是厌恶到了极致。

    顾如玖的指尖摩挲着银铃残片，眼底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憎恶。每当想起那些被噬魂魔吞噬神智的百姓空洞的眼神，她胸口就烧起一团冰冷的怒火——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厌弃，仿佛看到腐烂的毒虫在亵渎洁净的雪地。

    欧阳定羽素来含笑的唇角此刻绷成一条直线。他凝视剑锋映出的血色月光，眼前浮现青霞镇那些被开膛破肚的幼童尸体。握剑的手背暴起青筋，剑气不受控地在地面犁出深沟——这些杂碎连轮回的机会都不该有，最好魂飞魄散。

    对于这些作恶多端的邪修，简直不配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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