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的目光落在空荡荡的茶桌对面，心里五味杂陈。

    寒无涯要离开的刹那，他有警觉，却终究没抬起握剑的手。

    出手了又怎么样？他在心里问自己。留下留不下不说，哪怕寒无涯和冷无双束手就擒、任凭宰割，恐怕也下不了手……

    茶香依旧袅袅，茶盏里的热气一缕缕往上飘，却暖不透谷中骤然冷下来的氛围。

    夺天握着瑶韵的手，魏老怪捋着胡须，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点点头。

    “公子，怎么放他走了，很多事还没问明白……应该用大招把他们留下的……”

    蜃丫终究忍不住打破了沉寂，说完又马上补充道：

    “不过，在大漠时，梼杌确实是帮了大忙。

    要不，我自己应付不过来，玲珑塔可能就被那些黑袍人抢走……”

    清婉点点头，轻声附和：

    “大漠的事我不知道……不过，寒无涯今天说的或许是真的……”

    落尘依旧沉默不语，眉头紧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瑶韵坐在夺天身边，手无意识攥紧裙袖，神情落寞，眉头拧成了死结。

    “我相信你。”

    夺天轻轻拍了拍瑶韵后背，又把她的手紧紧握住。

    落尘望着俩人，终于开口：

    “师娘，我也相信你。我只知道你是和我师尊很恩爱的师娘。”

    不提瑶韵九公主的身份，却只知道是师娘，这话意味很深长。

    瑶韵抬起头，眼底迷茫，语气飘得像风中的棉絮：

    “夺天、落尘，你们和我父亲的事，我不参与……我，我两不相帮。”

    这话刚说出口，她自己就先低了头。

    她比谁都清楚，这份“两不相帮”有多脆弱。真到双方你死我活那天，她哪能真的袖手旁观？

    “师娘，我信你。”

    落尘的声音放得轻柔，指尖捏着茶壶，小心翼翼地给瑶韵的空茶盏续满茶。转身又给夺天和魏老怪茶盏斟满：

    “师尊，魏老，寒无涯刚刚离开时，好像无视空间壁垒。”

    “他已经成神了。”

    夺天和魏老怪几乎异口同声答道。

    “成神了？”

    落尘下意识喃喃出声，寒无涯这么快成神有些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魏老怪捋捋胡须道

    “他帝心觉醒，成神不难。他现在对空间法则的掌控，我和你师尊也远远不及。

    他一定还掌控其它法则……”

    夺天点点头，沉吟片刻才开口：

    “尘儿，他成神不是坏事。他肯认自己是曦的弟子，就不会害你。

    他曾经是掌管近百仙域的焚星大帝，大帝自有大帝的骄傲，还不至于欺骗你……”

    魏老怪抿了口茶，附和道：

    “落尘，他如果真能和你一起守护天玄，又多了一份希望……

    不过，我和夺天琢磨的与寒无涯的第二套方案类似，死拼到底没意义，能带着尽可能多的人安全离开，才是最实在的。

    寒无涯成就神明，带一些人逃离，还是能办到的……”

    “就知道长他人威风！”

    没等落尘回答，蜃丫不干了，突然攥着拳头站起来，脑袋一扬：

    “神明有什么了不起的，寒无涯还想着逃跑，这一点就比不上公子！

    我家公子说守护天玄，就一定能守住！”

    她的话音未落，梼杌的声音在虚空中炸响：

    “小丫头，你敢说我主人坏话，我一巴掌拍扁你！”

    声到人到，一道黑色流光裹挟着凶戾的风袭来，梼杌的身影已落到茶桌旁。

    落尘、夺天、魏老怪早就察觉到了气息，此刻只是稳稳坐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大笨蛋！有本事你打我一下试试！”

    蜃丫半点没被梼杌的凶相吓住，手上瞬间亮起一道七彩霞光——七彩虹凭空现形，虹光朦胧。

    梼杌高高举起的巨爪顿在半空，悻悻地哼了一声：

    “哼，小丫头，我忙着呢，没工夫跟你瞎闹！”

    说着，它脑袋转向落尘：

    “小霸天，你们茶喝够没？没够就用自己的家伙喝去——这茶桌、茶具跟着我主人好多年了，可不能落，我特意回来取的！”

    话音还没落地，它爪子一挥，茶桌、凳子和茶具瞬间不见了。

    “真是小气。”

    落尘轻哼一声，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袖中的玉符，玉符是梼杌刚刚偷偷给他的。

    “走了！”

    梼杌又瞪了蜃丫一眼，撂下句狠话：

    “小丫头，下次再敢说我主人坏话，我非揍扁你不可！”

    话音落，它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黑金色流光，“唰”地射向虚空，转眼就没了踪影。

    流光消失的刹那，一缕微弱声音飘进落尘耳中：

    “那玉符，只能你自己看。”

    落尘面上却没露半分异样，抬眼看向夺天，语气里满是体贴：

    “师尊，您和师娘功力还没恢复，不如先进我的小世界歇息。”

    夺天轻轻摆了摆手：

    “不必了。在祖地里困了近十年，一些事还要急做。

    可惜里面的至宝什么都没得到，传说中的规和矩更是没一点眉目……”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

    “尘儿，你如今已触到神明的门槛，这段时间别再折腾，沉下心来修炼，争取早日真正成就神明——这才是应对日后大劫的根本。”

    一旁的魏老怪也上前，拍了拍落尘的肩膀：

    “落尘，老夫也有些旧事先去处理，过些日子再去霸天城找你。应对大劫的事，你也得早做谋划。”

    他话锋一转，语气满是坚定：

    “还是那句话，不管你最后做什么决定，老夫都跟你站在一起。”

    “谢谢魏老，谢谢师尊。”

    落尘郑重点头。

    瑶韵缓步走上前，眉尖依旧蹙着，声音有些飘忽：

    “落尘，不管怎样，你的一些事我是绝不会说出去的……”

    落尘笑着应道：

    “您是我师娘，我自然信您。”

    说着，他递上一枚储物戒指：

    “师娘，这里面存了些仙晶，您和师尊先用着，恢复功力也能快些。”

    瑶韵没推辞，接过戒指，低声道了句：“谢了……”

    三人没再多留，对落尘摆摆手，身形已出现在远处。

    落尘收回目光，随手布置了一个结界，拿出了梼杌给的玉符。

    里面传来了寒无涯的声音：

    “小师弟，这是我的传音符，刚才着急去追光御霄，没来得及给你。

    光御霄逃回问仙峰了，问仙峰关闭了山门。

    你暂时不要去攻打，问仙峰有些底蕴，把他们逼得狗急跳墙没意义。

    等那一天来临前，咱俩联手灭了即可，绝不能让他们和上界光明界里应外合。

    小师弟，你不可能放弃东荒，那你只能在明处。我和你二师姐在暗处相机行事。

    我们用五年时间，做一些应对大劫的准备

    师兄说三件事：

    一、你抓紧时间提高修为，外面的事交给我，你闭关期间，东荒绝不会出事。

    二、不要相信瑶韵，为了保证她父亲的神座，难保她不出卖你。

    神庭并不是只有天玄圣地风尘子代理人那么简单，那只是表面，他们有暗手。

    一位神尊就蛰伏在天玄，可惜我现在没有找到。

    二、听师兄的，制造个事端，把北冥交给古老世家。那地方是上界的突破口，不必在那消耗。让世家的人去吧，他们明知道要损失很大也不得不接手……这几年，不要与世家开战。

    另外，蜃丫身份特殊，她可能是梦姑的弟子，你要好好待她。

    不多说了，要让外面看起来我们还是仇敌。你在明，我在暗，先做些筹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