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瑾禹。”

    杜明谦低着头，像个被老师点到名字的小学生，支支吾吾地把这三个字憋出来。

    姜瑶愣住。

    那一瞬间，她脑子是空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第一个念头是想要骂人，骂打了杜明谦的人。

    可想到那个人是贺瑾禹，她就骂不出来了。

    习惯使然也好，对贺瑾禹残留的感情也好，她都不愿意把贺瑾禹和那个不分青红皂白，用蛮力朝着杜明谦发泄的男人关联在一起。

    半晌，她也只是别扭地说了句：“他……他怎么这样啊？”

    杜明谦原本挺期待地看着她，指望能从她嘴里听到咒骂贺瑾禹的话。

    他清楚姜瑶的战斗力，也知道姜瑶睚眦必报的性格。

    可她也只是不轻不重说了那么一句话。

    说不失望是假的。

    可他还是朝她扬起笑脸，无所谓道：“我没事，这点伤真的不疼。”

    他朝姜瑶凑近，笑容明显夸张：贺瑾禹都三十多了，老男人一个，打起人来真没力气。要换做是我，挨我一拳试试，估计当场就能进IcU。”

    姜瑶被他那副拽拽的样儿逗笑了，瞪他一眼。

    杜明谦见她终于笑了，更起劲儿了：“真的，他这一拳下去，还没我那天睡觉磕在床角疼，你说说，他这叫什么打人？你说，贺瑾禹这算不算是老大不中用？”

    姜瑶忍不住笑出声，轻轻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

    杜明谦立刻夸张地哎呦一声，捂着姜瑶弹的地方，不停地喊疼。

    姜瑶知道他是装的，可还是扑哧一笑，心情也放松了。

    他这生龙活虎的样子，一看就没什么事。

    两人说说小小了好一会儿。

    杜明谦忽然收敛了笑容，目光朝姜瑶肚子上飘过，语气紧张地问他：“这几天，孩子怎么样？”

    姜瑶斜睨他一眼，还没说话，就听杜明谦自顾自开始叨叨：“你忙的一整天都不想理我，可我担心你啊，太担心了，恨不得时时刻刻看着你。你说我这一天才问你八百遍，不多吧？”

    “杜明谦，你烦不烦？”姜瑶好气又好笑。”

    “我头一回当爸爸啊！”杜明谦理直气壮，“不激动那还是亲生的吗？”

    姜瑶手一抬，作势要打他：“找打是吧？”

    杜明谦立刻躲，一边躲一边喊疼：“别啊，我浑身是伤。”

    姜瑶本来只是作势打他，被他这一喊，还真怕自己碰到伤口。

    杜明谦趁机指了指胸口：“你摸摸这儿。”

    姜瑶不明所以地摸了下：“怎么了？疼了吗？”

    “疼。”杜明谦郑重点头，“心里，想你和宝宝想得心疼。”

    这话太油腻了。

    姜瑶一时没忍住，白了他一眼。

    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杜明谦不愧是暗恋她很多的年的舔狗，太知道怎么哄她开心了，那油腻腻的情话不要钱地一直说。

    姜瑶笑作一团。

    纪清苒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两人这样，便悄悄退出病房，为两人留了空间。

    她去了楼下，给姜瑶发了条信息：“我在外面等你，出来跟我说一声。”

    消息刚发出去，她下意识抬头，正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住院楼走出来。

    陆霆渊。

    他一身黑衣，外套敞开，衬衫领口微敞，整个人看起来冷静低调，走路倒挺稳，但眼底藏着藏不住的疲惫。

    纪清苒猜，他是听说了杜明谦被打的消息赶来的。

    果然，陆霆渊朝她走来，声音低低的：“你在等姜瑶？”

    纪清苒点点头。

    陆霆渊嗯了一声，站在她旁边，两人间隔不远不近。

    他看她一眼，目光克制，又带着几分关注。

    他嘴唇动了动，半晌，才故作轻松道：“我也在等姜瑶。”

    纪清苒奇怪地朝他看了一眼。

    他立刻解释说：“等姜瑶走了我再上去，免得当灯泡。杜明谦好不容易追到她。”

    纪清苒笑了下，没再说话，把头转过去，玩自己的手机。

    陆霆渊也瞬间沉默下来。

    风刮过，吹起他衬衫的衣角，可他一动不动。

    良久，他忽然开口，语气轻描淡写：“我以前那群兄弟都说，我会是第一个结婚的那一个。谁能想到……倒让杜明谦领先了。”

    纪清苒抬头，目光复杂地看了看他。

    他立刻解释说：““我不是怪你什么，也不是想挽回你。我就是……就是这两天，总被杜明谦打扰，他老在我跟前说一堆姜瑶的好，说完就跟个傻子似地笑。我听了……心里有点感慨。”

    他顿了顿，声音小了很多：“我……也想到了你。”

    纪清苒抿了抿唇，还是没回应。

    她自始至终淡淡的，他说了这么多，却没能引起她任何一点情绪上的波澜。

    就像是，她早就把他忘得干干净净，根本不会在意他如何了。

    陆霆渊自嘲地笑了笑，知道纪清苒不想听他说话，也沉默了下去。

    可他太难得见她一次了，心里有很多话想说。

    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沉默了半天，才又问：“小布丁他……最近，还好吗？”

    这次纪清苒终于开口，没什么语气地说：“挺好的。他挺乖，谢师兄把他养的很好。”

    她说了几件小布丁的趣事，陆霆渊从头到尾都听得很认真，目光温柔。

    可惜，纪清苒也只说了几句而已。

    他意犹未尽，忍不住问：“然后呢？”

    纪清苒有些无奈地看他一眼：“我也就每周末去看望一次，毕竟不和他朝夕相处，也知道不多了。”

    “哦。”

    陆霆渊没再说话，神色明显失望。

    可纪清苒也没办法。

    两人间再次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纪清苒看了看时间，估摸着姜瑶该出来了，就站起身，准备告辞。

    陆霆渊在这时候忽然开口：

    “那个……苒苒……”

    纪清苒身形顿住，等着他说话。

    陆霆渊的手在膝盖上微微用力，眼底神色克制得厉害，像下了很大决心。半晌才开了口：“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偶尔，带小布丁出来，让我见见他？”

    他怕纪清苒拒绝，忙不迭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真的有点想他。”

    纪清苒沉默着，没有立刻开口拒绝。

    半晌后，她抿唇说：“……算了吧。”

    陆霆渊的手紧紧握住。

    他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回答她的话。

    “……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