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4章 她没有留住孩子

作品:《情瘾

    纪清苒陪了小布丁一整天。

    她看他搭积木,看他画画,看他趴在地毯上学小狗爬,笑得像个傻子。

    午后阳光暖洋洋的,小布丁趴在她腿上睡着了,脑袋枕在她大腿上,手还紧紧拉着她的指尖,像是怕一松手她就会不见。

    她低头看着他,心里一阵一阵发疼。

    傍晚要走的时候,小布丁突然抱住她的腿不松手,眼圈一下就红了。

    “麻麻……”他仰头看她,眼泪啪嗒掉下来,“你终于来了,为什么还要走?”

    纪清苒蹲下来,想开口,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小布丁哽咽着,小小的身子都在发抖,“Uncle说你很忙,所以我每天都乖乖等你……你看,我画了好多张麻麻……你现在来看我了,怎么又不要我了?”

    他的声音像一根细线,把她的心一寸寸勒紧。

    纪清苒抱住他,心里五味杂陈。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种冲动,想带着小布丁一起走。

    可是不行。

    这是谢知衍的孩子,她没有资格带走。

    “小布丁,我下周再来看你,好吗?

    小布丁把脸埋进她怀里,哭得呜呜咽咽:“你明天不能来吗?下周还要很久,我等不及。我想每天都看到麻麻。”

    谢知衍这时候在旁边出声提醒:“小布丁,你乖一段。这样胡闹,会让妈妈很为难。”

    小布丁听话地松开了抱着纪清苒的手。

    牙齿紧紧咬着下唇,明明很伤心,却不敢哭出来。

    懂事得让人心疼。

    不知为什么,纪清苒看他这样想,心里难受极了。

    死死咬着唇,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会来的……我一定会再来看你的。我和你保证。”

    “怎么保证啊?”小布丁眨巴着泪眼婆娑的大眼睛问她。

    “拉勾。”

    纪清苒伸出小拇指,“我们拉勾好不好?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布丁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又是好奇又是期待,学着纪清苒的样子和她拉勾。

    “这样,就行了吗?”他懵懂地问。

    “是的。我们拉了勾,想赖皮也不行了。”

    纪清苒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又觉得不够,抱着他的小脸蛋,狠狠亲了一大口。

    纪清苒离开谢知衍家的时候,天色已晚,空气冷得叫人心里发空。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别墅,小布丁站在窗边,小小的影子扒着玻璃向外望。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心口突然就像被什么狠狠抽了一下。

    她走得很慢,脑子里却乱糟糟的,满是小布丁那张还带着泪痕的小脸。

    他咬着嘴唇不哭出来的模样,他那一双葡萄似的眼睛,他笨拙地学她拉勾的动作,还有他轻声和她说:“一言为定。”

    她闭了闭眼,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的酸涩。

    她这几天,脑子里一直忘不掉小布丁可爱的脸。

    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缘故,她这几天,一直在反反复复做同一个梦。

    梦里,她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产床上,四周是白惨惨的灯光,医生、护士的脸模糊不清,只有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真实得像刀子一下一下扎进她的骨头里。

    她挺着一个硕大的肚子,能清晰地感觉到胎动,也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的孩子感受到了威胁,在挣扎,在向她求救。

    “纪小姐,你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你的腰椎受过很严重的外伤,根本无法承受胎儿对腰椎的压迫。我们建议你马上终止妊娠,否则母体会有生命危险。”

    医生的声音一板一眼,像是宣判。

    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她拼命摇头,眼泪横流,想告诉他们不可以,不可以把孩子拿走——那是她的孩子,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她这辈子亲人缘太薄,唯有这个孩子,和她血脉相通。

    可她的手脚像被绑住一样,动弹不得。

    求助无门

    她被推进了手术室,麻醉剂通过面罩吸进鼻腔。

    她挣扎,她反抗,最后意识渐渐模糊,眼睁睁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慢慢模糊、旋转、塌陷,周围的声音也渐渐远去。

    她睡了很沉一觉,醒来时,四周安静得可怕。

    她的肚子已经瘪了。

    那种空荡荡的感觉,比死还可怕。

    她知道,她的孩子没了。

    没有哭声,没有温度,连一丁点的存在痕迹都没留下,仿佛从未真正存在过。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想去看看孩子最后的样子,可护士只是冷冷地说:“已经处理掉了,签了字,不能再看了。”

    “处理掉”三个字像一把刀,生生剜进她的心里。

    她在梦里哭得歇斯底里,撕心裂肺,却没人听见。

    每次梦做到这里,纪清苒就惊醒了。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想搁浅的鱼,在濒死呼吸。

    她想起来,她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去医院。

    也开始害怕夜晚,害怕闭上眼睛,害怕再一次失去什么。

    白天也变得恍恍惚惚。

    她用了很久来摆脱那段记忆,像一个梦魇,要很努力才能摆脱掉。

    以至于现在,她都有些分不清那些到底是梦、是回忆,还是她自己病态的幻想。

    那年失去孩子的时候,她的心理医生曾说她的心理状态很不稳定,建议她多做心理疏导。

    她没去。

    本能的排斥去见心理医生,不愿意把过去的伤口,重新扒拉开,暴露在别人面前。

    一次又一次,血淋淋。

    她安慰自己说,她的亲人缘太薄,那个孩子和她没有缘分。

    她这种人,注定了一辈子没有亲人。

    孤独到老。

    她接受了这种说法。

    关于她曾经差点有一个孩子这件事,她瞒着所有人,谁也没有说。

    包括,陆霆渊。

    不,她曾经差一点点就能告诉陆霆渊,他们之间有个孩子。

    那会儿她刚发现大姨妈没来,疑心是怀孕,准备去医院做个确切的化验再告诉陆霆渊。

    可他忙着回国去见苏依依,没空陪她去医院,也没耐心等她的化验结果。

    他离开,回国,一走就是大半年。

    她一个人熬过危险期,独自去产检,满心欢喜地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那时候她已经知道了苏依依的存在。

    她坦然接受。

    她留不住陆霆渊,那就不留。

    可这个孩子是她的亲人,也可以是她一个人的孩子。

    她那会儿打定了不再告诉陆霆渊的主意,做好了准备,打算一个人抚养孩子。

    为此,她卖掉了几个专利,攒了一笔钱。

    可惜,她没能留住。

    没能留住那个可能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