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有几百个人在荒地嚎啕大哭。

    有的人哭不出来，让别人拿荆棘抽他，这才痛得流眼泪。

    我大感惊讶，同时也非常好奇，而且我也是个穷人，也想挣点钱，所以我学着他们嚎啕大哭。

    但是我哭了半天也没有看到钱。

    我观察其他人，他们都在专心致志地哭泣流泪，也没有人注意我。

    俗话说，不懂就问。

    我也勉强算是个好学之人，所以我就厚着脸皮问站在我身边哭泣的人，怎么样才能用眼泪换钱。

    其中有一个人衣衫褴褛，但是十分热情。

    他告诉我并非随便哭就能挣到钱。不然的话，这里早就站满了人。根本没有空余的地方。

    我继续问他：“那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像你们一样捡到钱呢？”

    他用手指指着我旁边的庄稼说道：“这是我们本地特产的黄豆苗，上面有很多特殊的黄豆。你只有吞掉黄豆，然后放声大哭，最好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越伤心越好，滴下来的眼泪才能变成铜钱！如果没有眼泪，只有声音，光打雷不下雨，那是捡不到钱的。如果没有吞下黄豆，无论哭得多么伤心，也捡不到钱。”

    “多谢，我再试试。”

    我找到几颗黄豆吞下去了，十分苦涩，然后我想起这一生命运多舛穷困潦倒，又听到周围的哭声，被他们的情绪感染悲从中来，不自觉地真哭了，流了几滴眼泪

    而眼泪落在地上，竟然真变成了铜钱。

    那天晚上我也捡到了一百多文钱。

    我还想继续哭，可是天亮了。

    人们就渐渐散了。

    这个热情的人告诉我：“只能在晚上才能捡到钱，出了太阳就捡不到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他们已经总结出了规律，所以他们白天睡觉，晚上来哭。有的人哭多了，哭麻木了，晚上哭不出来了，就挣不到钱了。

    我更加疑惑，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我问了一圈，也没有问明白。

    而我哭了一夜，也哭累了，困了，于是走进城里，找到我的亲戚。

    来不及寒暄感情，我连忙跟亲戚诉说我昨晚的遭遇，问亲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亲戚见多识广，而且在台州本地住了很久，他总算是帮我解决了疑惑。

    亲戚说那些奇怪的豆子叫人面豆。

    这豆子的名字倒是稀奇。

    亲戚解释说以前台州老是打仗，死人无数，西城城门外的地势较低，而且有一大片空地，所以这里的尸体较多，别处地方的血液也流到了这里。后来这片土地都被无数血液给浸透了浸红了。

    一脚踩上去，脚印全是血。

    不过全国类似这样的万人坑、乱葬坑有不少。

    可是这里与众不同，因为这地里长出了极为可怕的黄豆。

    看似是普通的黄豆，黄豆苗像是从血里冒出来的一样，黄豆苗的杆子往外滴血，散发着阵阵血腥味。

    而长出来的黄豆虽然很小，但是黄豆上面居然长着人类的五官。

    豆子的长相不太一样。但是基本上可以看出是四个人的长相。不过大家都没有见过这四个人。

    黄豆长得吓人就罢了，已经够吓人了，更吓人的是黄豆的眼睛往外流泪。

    流出的泪像是细小的血滴一样。

    或许是这些血滴散发着血腥味。

    后来人们都管这种诡异的豆子叫人面豆。

    附近的人都害怕人面豆，不敢靠近，觉得这些豆子都是妖怪变的，一旦靠近他们就会被妖怪吸走魂魄，起码会给自己招上倒霉事。

    尤其是有了小孩子，靠近人面豆就会被家人打断腿。

    一直到一年后，事情才迎来转折。

    当时有一个外地逃荒的人逃到了台州，走进了这片黄豆地。

    他是外地人，根本不知道这豆子上长着人脸，而且当时天也黑了，想看也看不清楚。

    他实在饿极了，看到黄豆就直接往嘴里塞，填饱肚子再说。

    而附近有个好心人看到了，马上过来提醒他。

    外乡人吓得魂飞魄散。

    他借着月光观察人面豆，发现上面果然长着人脸，他以为自己要被鬼怪盯上了，十分害怕，又想到自己身世凄惨，全家都死光了，只剩他一个人，忍不住坐在地上伤心大哭。

    眼泪像雨滴一样掉在地上。

    哭了一阵之后，他站起来，想往城里走，找一份活计。却感觉脚下踩着一堆东西，他蹲下来一看，发现居然都是铜钱。

    他在这个地方蹲了一夜，要是有铜钱的话早就看到了，为什么现在还有铜钱呢？

    难道是自己真的被邪祟附身，出现了幻觉？

    因为他渴望铜钱，所以才在临死之前看到铜钱？

    他更加害怕，又落下泪来。

    这时候他发现他掉下来的眼泪居然都变成了铜钱。

    他又惊又喜，手舞足蹈。

    本地人也发现了。

    他其实也饿得丢了半条命，他也努力想起自己的伤心往事，也嚎啕大哭。

    但是过了半天没有流下眼泪。

    他想着自己跟外乡人的唯一区别就是没有吃人面豆，于是他忍着巨大的恐惧，吞了几颗人面豆。

    这豆子太苦涩了，苦得他直接哭了出来，不需要想伤心事。

    而这次他也终于收获了铜板。

    两个人发现了这惊天的秘密。

    其实他们都想保密，但是两个穷鬼突然变得有钱了，自然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他们经不起他人的追问，终于透露出了秘密。

    本来这些人都当他们俩是疯子，认为他们在嘲笑自己，可是到了晚上他们去吃人面豆，然后流泪，发现他们说的是真的！

    一传十、十上百，大家都知道了这回事。

    于是人们都跑去吃人面豆。

    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让眼泪变成铜钱。只有那些贫苦的人、凄惨的人，才能变成铜钱。

    有钱的人无论哭得多么伤心，无论吃了多少人面豆都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这些人面豆是站在穷苦百姓这边的。

    后来来了一个风水先生。

    风水先生猜测，说台州死的人太多了，这些死的人其实都是好人。

    他们的怨气变成了黄豆精，专门帮助跟自己一样受苦受难的百姓。

    越惨的人，流的眼泪越多，铜钱越多，就能改善他们的生活。

    所以身世不惨的人、家里有钱的人就没法受到黄豆精的照顾。

    ……

    这便是裴阔的讲述。

    韩湘和黄鹂听得啧啧称奇。

    裴度淡淡一笑，说：“以前我只觉得这是台州的奇谈怪闻，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传说故事，没怎么在意。但是现在皇上居然让柳泌去台州当刺史，而且听说是柳泌主动要求去台州，所以我觉得人面豆不简单。所以需要你们二位去台州，查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