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里边有一个角色，是个牧羊少年，他身上穿着的羊毛上衣，会在白色之中映出淡淡的青色。”

    “所以他们没有办法，只能把这种瓷器的雨过天青色，用这个牧羊少年的名字来命名……”

    “在这之后几百年甚至一千年，他们都管这种龙泉青瓷叫做‘雪拉同’。”

    “那些西域人，他们日复一日看着这件瓷器，暗自对那个东方的大国心驰神往，整整几代人，皆是如此！”

    “‘雪拉同’这个词，是他们对于东方唯一的认识和记忆。”

    “这种颜色他们始终无法复制，他们也永远没法想象，东方究竟有些什么人，他们过着怎样的生活，才能做出这样绝美的东西！”

    “这个小小的杯子，震撼了他们超过千年，直到他们中终于有人跨越千山万水，来到华夏。”

    “之后他们立刻就问，这就是‘雪拉同’的故乡？我能不能得到一件这样的瓷器？”

    “我会把它传给子孙，让无数人观赏赞叹！这就是这个小小瓷杯中，蕴藏的力量！”

    “它并不脆弱，它强大到你难以想象！”

    此时的西夏公主李龙妆，已经呆住了。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随口提起这个瓷杯，燕然就用从这个茶杯讲起，说出了这样一件事。

    从小侯爷的神情中，她能看得出来，燕然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当李龙妆公主的目光，再次看向桌上那个龙泉窑瓷杯时，燕然淡淡地说道：

    “我们华夏拥有这一切，是因为我们世世代代聪明坚韧，虽然我们当初用的，也是和你们一样的木头杯子，虽然用什么杯子喝水都是一样的味道。”

    “可是灰扑扑的泥土被我们变成了瓷器，白花花虫子被我们制成了美轮美奂的丝绸，大地上的无数恩赐，被我们做成了美食美酒。”

    “我们热爱生活，把最平凡的东西，一点点变成价值千金的珍宝。几千年以来，我们不断创造，才让生活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是创造，不是抢夺！”燕然向着李龙妆沉声说道：

    “你说我瞧不起夏国，我没有．我并没有瞧不起夏国的牧人，也没有瞧不起他们的农夫，我瞧不起的是那些强盗！”

    “他们什么都不会，只会抢东西杀人，在他们抢夺残杀我们之后，还说我们软弱可欺，像一个一摔就碎的杯子！”

    “他们说我们不配拥有这一切，可这一切分明是我们自己创造的。”

    “你手上这个小小的青瓷杯，是从几千年前的一个粗糙陶杯，一点一点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我知道它将来还会变得更美，美到四海臣服。”

    “这样的东西，大宋有千千万万，你们夏国人可以来买，可以来求，但是不能来抢，否则我来一个剁一个！”

    “……明白了吗？”燕然慢慢地说道：

    “我的卫队，我将他们命名为‘八千里路云和月’，那是因为我和我的兄弟，随时准备为这片国土，和上面的百姓牺牲。”

    “我这么拼命，不是为了那些昏庸的帝王，也不是为了那些残忍的官吏。”

    “我为的是千百年来把世间变得越来越美的百姓，为了他们一点一滴汇聚成洪流的文明！”

    “是华夏百姓的善良和勇敢，凝结成了我。”燕然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

    “我愿意为他们而战，为他们而死，成为他们手中的利刃。”

    “现在你可以说实话了，李龙妆公主。”

    燕然向着这位西夏公主沉声问道：

    “你心里坚守的是什么，你这次为什么来大宋？”

    这句灵魂拷问，瞬间就把公主李龙妆，问得哑口无言！

    当燕然的话落地之际，整个庭院内外，也是一片静谧无声。

    此刻的院落中，红袖姐姐暗自红了眼眶，燕青仰头看着天空，卢俊义慢慢握紧了手中的铁枪！

    燕然的弟子门人，一个个神情肃穆，一墙之隔的院落之外，七十二路烽烟正在肃立静听。

    远处的侯府卫队，数百铁甲静默无言，犹如一群铁铸的雕像！

    井台边，正在大口喝水的王疯子停了下来，看着水面上的涟漪渐渐平静……

    庞晓梦咬着银牙，心里想着，真想为了小侯爷，现在就跟谁拼了！

    良久以后，李龙妆轻轻放下了瓷杯，长叹了一声说道：

    “我……说不出口！”

    “我不想撒谎骗你，更不想被你看不起。”

    “但今天我总算弄清楚了一件事，为什么这世上会有燕然……可惜我大夏，为什么没有一个燕然？”

    “公主弄清楚了什么？”燕然沉声问了一句。

    李龙妆暗自感慨地说道：“我知道了燕侯为什么这么厉害的原因，也知道了，为什么有这么多英雄追随你。”

    此时此刻，正在屋子里绣花的李师师姑娘，却头也不抬地接口说道：

    “等你的夏国成了华夏一部，他可以也是你们的燕然！”

    这真是杀人诛心之言，一句话噎得李龙妆，半晌都说不出话！

    ……

    与此同时，在燕然看不到的隔壁院落。

    王德发和胡阿佑回过头去，却发现自己身后的五百寒铁骑，犹如铜浇铁铸一般静静肃立。

    可是他们每个人的双眼中，仿佛都燃烧着熊熊烈火！

    与此同时，楚中天回过头去，身后的七十二路烽烟排列整齐。

    先是天一神针安锦绣阿姨，慢慢举起了右臂，将大拇指高举到了空中。

    然后是白闹闹、吴生里、赵盘龙、九里黄、海蛟龙……七十二路烽烟如同潮涌，全都举起了他们的右手！

    好像从这一刻开始，大宋不再是之前的大宋，这些人也不复从前。

    泱泱大宋……绝不仅仅是个杯子。

    燕然他，终于点燃了这片烈火！

    ……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李龙妆公主心如刀绞。

    当她站起来想要离去时，她甚至忘了今天自己到底是为何而来。

    她先前对大宋、对燕然的看法，也在心里崩塌得一点不剩。

    就在这时……

    外面有传旨的宦官过来，皇帝有旨！

    等到宦官进来时，燕然他们已经准备停当。

    那位李龙妆公主一身大宋姑娘的衣裙，自然没人认得出来她其实是夏国公主。

    等传完旨意之后，宦官离去，众人都看向来小侯爷。

    燕然却在心中暗自骂娘，这倒霉皇帝没个准主意，真是一天一个新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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