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困顿为何要他人来解？”

    “因为我的困顿都是来自他人……”

    楚寒雪皱了皱眉，瞬间便释然摇了摇头。

    “执迷不悟……”

    “相传，佛祖是在菩提树下参悟修身成佛，如今虽菩提树，不过你身后有杨树，异曲同工，你即将死，不如就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想一想，你即将终结的一生。”

    楚寒雪突然蹲下身，小声朝着他耳语：

    “高僧不如好好系想一想，你师父有如此内息护体，你一个不会武功之人到底是如何得到这一身神力的……”

    那高僧半合的眼睛突然一亮。

    “殿下是什么意思？”

    楚寒雪起身，转过身去。

    “当局者迷，若是高僧临终前，参悟不透这道理，也没什么可惜的。”

    “就当做临终前的遗憾吧……毕竟人生在世，有几人会真正的不留遗憾呢？”

    她拉住沈凌霄的手，沈凌霄的手指与她的自然缠绕在一起。

    “凌霄哥，我们回去吧……”

    高僧的眼神一直目送马车行远。

    直到马车完全消失，他的世界仿佛完全黑暗下来。

    他眨了眨眼，突然回到了小时候。

    他家境贫寒，父亲因上山砍柴不慎被野兽追逐至山崖，失足落下，被野兽吃得只剩下破碎的衣衫和骸骨。

    母亲因为思之过度，患上重病，却因无钱可医而病死房中。

    他家甚至买不起一口棺椁，更因为穷而无人帮衬。

    年幼的他一边哭着，一边用单薄的草席将母亲的身体包裹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母亲拖到自家的后院，埋了进去，并且在后院立了一座无名的墓碑。

    为何无名？因为他不会写字……

    为何是后院？因为他没有力气，将母亲带到更远的地方……

    后来，小小的院子，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学着父亲和母亲的样子在院子中生火烤火。

    寒冷的冬天，天空中落下的雪花是他唯一的玩具。

    每次，他都是一个人在院子中默默的数着雪花，待到雪花在院子中汇聚成薄薄的一层，他才学着父亲的样子，将这些残雪清理干净。

    小小的他，没有一件新衣服，更没有温暖，他只会学着父亲或母亲的样子，甚至忘却了自己原本是什么模样。

    更忘却了，他本身是一个孩童，不需要这么懂事的。

    他家前面的这条街巷是通往私塾的必经之路。

    每次他坐在门口，看着那些由父母护着进入私塾的孩子眼中都会透露出羡慕的神色来。

    冬天逐渐过去，院子角落中堆积的积雪逐渐与泥土融合，化作一滩烂泥。

    那些孩子在经过他门前的时候也变得大胆起来。

    一开始，只是朝他做鬼脸。渐渐的，有了父母的默许，他们开始变本加厉，直接踹开他家的大门，朝他身上扔石头。

    他伏在地上，护着自己的头，他知道，他身后空无一人，没人为他做主，他只能默默隐忍。

    夜深人静，他便从炉灶中掏出香灰，敷在伤口上止血。

    日子久了，就连衣服也变得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到了夏日，那些人捂着口鼻踹开了他家的房门。

    他听着他们嫌弃的辱骂声，毁掉母亲的无名冢，他们用利器凿入土中。

    泥土被翻出，他的脸被人踩脚下，他看见了那泥土中露出的一点白。

    那是母亲的半截指骨……

    他们无视自己的哭喊，嘴上依旧谩骂不停，手上也没停。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声响。

    “住手！”

    一个老和尚，穿着金色的袈裟朝着他缓缓走来。

    他的耳中终于安静下来。

    他不知道，那老和尚同那些人说了什么。

    抬眼间，他看到那老和尚给了那些人一些沉甸甸的银两，那些人居然恭敬的走了。

    那时，他才知道，原来那银色的，不及人手掌大的东西，才是好东西。

    老和尚买来棺椁，将母亲破碎的骸骨放入其中，背到山色秀美之处，挖了深坑，将其安放。

    随即，那老和尚又刻了墓碑。

    母亲的墓碑上，终于有了字，在那头，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家。

    那老和尚盘膝而坐，朝着母亲的墓碑诵经。

    “嘿，老和尚，你在念什么？”

    “往生咒。”

    “那你念完，母亲会听到吗？”

    “老衲不知。”

    “你不知道为何还要念？”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总该有些念想。”

    “往生咒就是念想？”

    老衲摇头。

    “非也。”

    “那是什么？”

    “是心安……”

    他不懂，甚至跟着老和尚回到寺庙中的时候，他也不懂。

    就这样，他每天都在想，每天都会念一次往生咒，也没能弄清楚，到底什么是心安。

    他拿着扫帚，在寺庙中一遍一遍的清扫，秋夏扫落叶，冬季扫白雪。

    一次又一次，循环往复。

    师兄们每日除了修习佛理，就是在练功。

    他也想练功，可每一次，老和尚都会让他去扫尘。

    对了，那个时候，他已经叫那老和尚师父了。

    “师父，我何时才能练功？”

    “待到心安时。”

    “可我每日都会念一次往生咒……”

    “非也，非也……”

    渐渐的，他的心被执念所累，逐渐蒙尘。

    一日，他跟着师兄下山采买，钱袋子被偷。

    他想吃路边的素包子，只因拿不出钱财，便被老板羞辱，殴打。

    他永远记得，许多年未吃过肉的他，被老板用肉包子塞满嘴巴的恶心感……

    直到师兄回来，付了银钱，那老板才作罢。

    回到寺庙，他在佛前跪了整整一夜，师父也陪了他一夜。

    “师父，我要学功法。”

    师父再次摇了摇头。

    “你的眼神，没有善意，并非为了守护而学。”

    他腾的一下从蒲团上站起！

    “怎么不是？若是有了功法，我就能保护我自己！保护我自己怎么就不算守护呢？”

    老衲依旧摇头。

    “我以为，你将我带回来，做我师父，我身后就有了能为我撑腰之人，可到头来，不过还是一场梦！”

    “隐忍，仁爱！隐忍，仁爱！”

    “你这秃驴每天都只会教我这些，可世人不爱我，我为何不可杀之？”

    他看了一眼佛像前的现妖镜，他的眼底一片赤红，显然是入了魔道。

    可入魔的感觉，真好……

    在一声声诵经声过后，他昏睡过去。

    再醒来，一睁眼，他便看见老和尚一身是血的坐在自己身前，胸口还插着现妖镜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