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世。”

    姬银宸仰头看着画中的鸟雀和小蜘蛛，“朕是鸟妖，她是蜘蛛精，我们在山中作伴，修炼了三百年。朕为她挡了雷劫，一命呜呼。”

    姬银宸不需要姜灵回应，他只是想讲述这个故事。

    说完，他自顾自走到第二幅画前。

    “朕从未害过人，天道宽容，允许朕轮回重生。第二世，朕是药童……”

    墙上画，小小药童捧着一只毒蜘蛛，如获至宝。

    但转瞬即逝。

    “她来寻朕的转世，却忘了自己一身是毒。第二世，朕只活到七岁。”

    “第三世，朕是猎户，她怕再害死朕，只敢偷偷送猎物。但猎户年轻冲动，撞见她人形后，痴情追求。”

    姜灵看着第三幅画，新婚夜，洞房花烛郎情妾意。

    可惜！

    猎户死于新娘一吻。

    “第三世，朕活到十七岁。”

    “第四世，朕是道士，被她引诱进蜘蛛洞……朕活到二十二岁。”

    “第五世，她寻到朕时，朕已死去成了鬼。妖和鬼，倒是快活了百年，直到快魂飞魄散，才不得不送朕进轮回。”

    “第六世，朕投胎成了小和尚……”

    画廊的尽头，最后一面墙上，小和尚拿着扫帚打扫寺庙。屋角的蜘蛛网上，挂着一只小小的彩腹蜘蛛。她看着小和尚成了大和尚，成了年轻的住持。

    生生世世情，蜘蛛妖还是忍不住爱欲，化为人形引诱转世的心上人。

    “玄门追杀我们，她受了很重的伤……背弃信仰，愧对佛祖，朕自愿杖毙佛前，换她一命。”

    “这一世，是第七世。”

    姬银宸收回一直仰头往墙的视线，他身体太僵硬，脖子咔咔作响，像是生锈即将崩坏的机器。

    姬银宸偏头看着姜灵，动了动苍白的嘴唇，“天师你说，朕这一世，还能活多久？”

    姜灵听了这么久的故事，漂亮的容颜冷冰冰不为所动。

    琥珀色眼瞳凉凉看着姬银宸，姜灵不禁嘲笑：“楚皇该不会是想求我放了你们吧？知心杀了我的小姑姑！这仇，不能不报！”

    “我的宝宝在哪儿？”

    姜灵手中的匕首上下翻飞，冷光凉飕飕。

    眼底杀意冰冷，姜灵字字煞气，“宝宝有任何闪失，我现在就会要了你的命！”

    姬银宸幽幽长叹一口气，“天师王妃请随朕来。”

    他刚转过身，匕首锋利冰冷的刀尖抵上他的后背。哪怕隔着结界保护，也能感觉到刺骨锥心的煞气。

    姜灵冷冰冰警告姬银宸：“别玩花招！知心再强，也赶不及救你。”

    “……好。”

    姬银宸沉默的带路，绕过宫殿回廊，一直往后面走。

    地面铺着暖玉，奢华极致的宫殿里，随处可见妖物法宝和玄门法器，看似随意摆放，实则布置出一个繁复强大的阵法。隔绝天机，聚拢生气，化为丝丝缕缕的生机没入姬银宸的体内。

    但很可惜，姬银宸的身体早就成了筛子，容纳不了半分。

    姜灵冷冷盯着姬银宸，不用猜也知道，姬银宸这副惨状是被知心的妖毒所害。

    越亲近，中毒越深！

    已经不仅仅是肉身崩坏，姜灵盯着姬银宸的后脑勺，黑发下面藏着白发。他的灵魂快碎了！

    尸魂果也救不了姬银宸了。

    难怪知心算计上她和慕容琰的心头血。

    姬银宸突然停下来，脸部肌肉勉强扯出一抹笑容，他示意姜灵看向前方，“你的孩子在那儿。”

    “宝宝！”

    姜灵看见床上趴着睡的奶娃娃，立刻丢下姬银宸，大步跑了过去。

    “宝宝？”姜灵伸手抱起小女儿，手掌下的触感，立刻让她察觉到了这不是姜玉雪的本体，只是一具傀儡娃娃。

    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想法。

    姜灵抱着小女儿，长松了一口气。

    “唔……娘亲？”姜玉雪被唤醒，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还以为姜灵是幻象，迷蒙的奶音带着不确定。

    “宝宝！”

    姜灵又气又无奈，抱着姜玉雪坐在她腿上，揉捏着她的脸蛋质问：“你忘了娘亲的话吗？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娘亲！！”姜玉雪终于反应过来是真的娘亲。

    她激动的咧开嘴巴，张开手想要抱抱！

    但下一秒触及姜灵的眼神，姜玉雪后知后觉的缩起脖子，心虚的对了对手指。

    奶娃娃企图用撒娇蒙混过关，眨巴着不灵不灵的大眼睛，软嫩肉嘟嘟的脸蛋无辜可爱的望着姜灵。

    姜灵故意冷着脸，“撒娇没用，为什么不听话？”

    “唔……娘亲不要生气。”姜玉雪着急了，眼睛水汪汪的拽住姜灵的衣服，“镜妖说娘亲出事了。呜呜呜，宝宝和哥哥好担心娘亲，又联系不上娘亲。”

    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

    姜玉雪哭着扑进姜灵怀里，“呜呜呜，宝宝害怕！宝宝知道错了，呜呜呜，娘亲不要生宝宝的气！”

    “好了不哭，娘亲错怪宝宝了，娘亲哪里舍得生宝宝的气。不哭了，乖啊！”姜灵心疼的抱着哄女儿。

    原来如此！

    是有人去炎国骗宝宝！

    宝宝已经很聪明了，来的只是傀儡分身。

    姜灵温柔的擦去眼泪，又低头亲了亲姜玉雪的脸蛋，“宝宝不哭，乖乖。”

    “呜呜呜，还要娘亲亲亲。”

    “好，亲亲！”

    姜灵抱着亲了又亲，才哄好哭鼻子的奶娃娃。

    姬银宸安安静静看着，死寂沉沉的眼睛里，藏不住的羡慕和惆怅。七生七世，他从未体验过人伦之乐，姜玉雪是他见过最可爱的孩子，他也想要一个女儿。

    可惜了，注定不可能实现。

    “娘亲，叔叔是好人。他保护宝宝，不许坏女人欺负宝宝。”

    姜玉雪坐在姜灵怀里，指着姬银宸奶声奶气问道：“娘亲，叔叔碎碎的，可以救救他吗？”

    姜玉雪天生不凡，一眼看穿姬银宸即将支离破碎的肉身和灵魂。

    以她的力量，能救姬银宸。

    但孩子乖！

    知道先问娘亲。

    姜灵眸光冰冷，伸手摸了摸姜玉雪的脑袋，“宝宝，神仙也救不了一个想死的人。”

    “为什么？”姜玉雪不明白，她眨巴着眼睛奶声奶气问姬银宸，“叔叔，你不想活了吗？”

    姬银宸沉默没有回答。

    就在这时，突然地动山摇，宫殿外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不好！

    姜灵猛地起身，慕容琰他们暴露了！

    有危险！！

    姬银宸也看向殿外，好似猜到了什么，他动了动嘴唇：“天师王妃，能给朕一道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