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呜~~”

    伴随着一声惨淡的悲鸣，地精怆然倒下，化作点点斑驳，飘散于一片寂寥之中。

    “这就是...最后一只了吧？”

    艾莲抬起袖子擦汗，强撑起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尽管大脑已然昏昏沉沉，眼皮总是在不经意间搭下。

    “不行，还不能睡...”

    就在困乏倦态涌上心头之时，艾莲忽地一咬舌尖。

    待到口中出现一抹腥甜味时，她才勉强打起了精神，硬拖着自己的身体到一处断墙下靠着。

    黑白玩偶立马飘过来，将自己毛绒绒的身体当做毛巾，替艾莲展平脸上的汗渍。

    旋即挪开艾莲的巨剪，再用自己的玩具小拳温暖艾莲冰寒的双手。

    黑白玩偶落下来坐在艾莲小腹上，据艾莲说这样会让她暖和一些。

    【鲨鱼妹妹，我们还是去找一处相对狭窄的地方休息一会儿吧？】

    【比如说大楼里一个单独的房间？只要我们把门锁上，别的以骸根本不知道你在里面，这样你才有时间睡觉。】

    说着，黑白玩偶仰头望天，根据天上月亮的位置来判断，如今已经是后半夜了。

    而整个前半夜，杀伐了一整天的艾莲根本没有时间休息。

    以骸的夜袭接着一波又一波，往往艾莲才刚刚躺下去睡觉，地板都还没捂热就又得爬起来干活。

    杀完一批，又来一批。

    到了后面黑白玩偶直接被艾莲榨干了，在战场中干巴巴地坠落，脸着地落在地面，全身灰扑扑的，像个没人要、于是被随手抛弃的破旧玩偶。

    也就艾莲还靠着仅剩的一点意志力不断压榨自己的潜能，坚持到斩杀最后一只以骸。

    “不行，小黑白。”

    艾莲螓首微点，低垂靠着肩膀。

    困乏已经令她睁不开眼睛，仅存的最后一点力气让她发出蚊子一样细微的声音：

    “本来零号空洞内就不好找人，我再躲起来，偏离了原来的路线，就更找不到法伽了。”

    【可是，你这样的身体...】

    黑白玩偶顿时急眼了，凝望艾莲手臂和大腿上的细微伤口，它不由得有些心焦。

    虽然它一定程度上能治愈这些伤势，可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令伤势复原。

    伤势刚开始的疼痛，伤口未愈合之前留下的血！

    这些统统都会变成负担，变成一枚又一枚砝码压在未来的艾莲身上。

    走得越远，负担越重！

    艾莲没有喘息的余地！

    然而，艾莲却忽然间双臂一揽，将黑白玩偶抱在怀中。

    黑白玩偶大脑顿时一白，等再次清醒时，已然深陷温暖的柔软之中，情绪不由自主地就缓和下来。

    “好了，小黑白，你也睡一觉吧。只不过要麻烦你给我当被子了。”

    细若蚊虫的声音幽幽在黑白玩偶耳畔飘荡。

    等到其反应过来之时，黑白玩偶又听见了些许微弱的鼾声。

    艾莲已经睡着了。

    【真是的，别在野外睡着啊！】

    黑白玩偶小声碎碎念，试探性地挣扎两下，想从艾莲的怀抱之中挣脱，然后给艾莲生个火堆。

    但可能是艾莲自己也觉得冷，所以抱得很紧。

    若是黑白玩偶强行从艾莲怀中挣脱，很有可能吵醒艾莲。

    【...嘁，算了，让你抱着就抱着。】

    黑白玩偶像是终于接受了什么似的，总算是死了生火的心，低头往艾莲怀里拱去：

    【反正黑白玩偶大人身上毛多，有没有火都一样。】

    【只希望，今天晚上不要再来以骸了。】

    很幸运，长夜无风，皓月无客。

    一整个没有生火的夜晚都没有一只以骸前来打搅，艾莲终于得以好好休息。

    等到了第二天，大约是早上八点多钟的样子。

    太阳终于从山的那头爬了起来，温和的阳光照在艾莲早已冻僵的俏脸上。

    她眉毛轻颤，才刚睁眼就打了个喷嚏。

    揉揉鼻子，艾莲将盖在身上的黑白玩偶挪开，爬起来从背包里取出一块压缩饼干。

    咬上一口，艾莲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压缩饼干的味道实在难吃，也就比蜡烛好一点。

    但也幸好艾莲并非以品尝美食的心态品尝压缩饼干，三两口吃完早上的份后艾莲又喝了口水。

    旋即活动活动身体，经过一夜的严寒，艾莲要以最快的速度让自己的身体暖起来。

    【鲨鱼妹妹，你起床了...】

    艾莲折腾的动静吵醒了黑白玩偶，它揉着眼圈慢悠悠从地上爬起来，晃神了一秒种才惊讶摸遍自己全身，诧异道：

    【没事，欸，没事！昨晚居然一晚上都没有以骸过来，真奇怪。】

    “...呵。”

    艾莲摇头失笑，旋即拿起自己的巨剪和背包，头也不回地道：“走了，小黑白。”

    【哦哦，来了...还有，叫我黑白玩偶大人！】

    黑白玩偶应了一声，随即迅速地飘到艾莲身边。

    在朝日的璀璨下，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悠悠悬在空中，黑白玩偶突然想起：【对了，鲨鱼妹妹，记得给自己打一针抗以太侵蚀药剂。】

    “嗯？哦，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

    艾莲像是突然想起这件事，从包后翻出一根类似针管一样的东西。

    想也不想，拔出针尖的护套后，艾莲一针扎在了自己脖子上，大拇指死死地抵住针管的后端，黄澄澄的液体往里一推。

    刹那间，艾莲红色的眼眸有那么一瞬间反射出淡淡的黄色，旋即又很快暗淡下去，没隔多久就又变回了红色。

    艾莲顿感浑身一轻，之前的压抑感消失不见。

    “还挺好用的，这东西。”

    拔出针管，艾莲低头看上一眼。

    旋即便像是扔垃圾一样将针管扔进了金灿灿的阳光之中。

    在一众金色之中，它映下一片暗淡的灰色。

    艾莲走在阳光里，背朝着阴暗。

    尽管一路上仍旧有数不清的以骸，但艾莲始终会寻找下去，直至找到法伽。

    尽管，艾莲并没有发现，昨晚地精死后短暂躺过地精尸体的地方，已经生成了好几根细小的以太结晶。

    远远看去，就好像一片低矮的丛林...

    ...

    两天后。

    【鲨鱼妹妹，快多打一针，你伤势很重。只是一根抗侵蚀药剂根本压不住以太侵蚀！】

    “可是我们...”

    【别说话了，抗侵蚀药剂还有很多！】

    “这...好吧。”

    ...

    五天后。

    【以骸越来越强大了，我们真的还要走下去吗...】

    “这说明我们走对了，法伽他们一路向零号空洞深处走去，以骸就应该越来越强。”

    【可你的身体...】

    “没关系的，抗侵蚀药剂还有很多。”

    【抗侵蚀药剂只剩下十根了！！！】

    ...

    七天后。

    【只剩下四根了，我们回去好不好？别再往里面走了！】

    “我们已经没有回头的选项了。”

    【有，有的！我的背包里有美林太太给的记录仪和以太炸药。记录仪能够记录我们走过的路，只要原路返回，我们就可以回去！】

    “居然有这东西，那么以太炸药呢？”

    【用来解决我们解决不掉的对手。】

    “那就继续走吧，既然有这些东西，那就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你，唉!答应我，鲨鱼妹妹，只剩最后一根药剂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往回走了。】

    ...

    十天后。

    【最后一根了，就剩最后一根了！快点离开这里，艾莲，不能再任性下去了！】

    黑白玩偶死死抱着最后一根抗侵蚀药剂不撒手，张牙舞爪地朝艾莲比划着手势，威胁道：

    【你不答应跟我回去，这根药剂你就别想拿到！】

    “拿不到？”

    艾莲抬起眸光，此刻她的双眸之中，已经呈现出淡淡的紫气。

    她更是已经察觉到，自己的皮肤在变得僵硬，脖子处更是感觉就像要铲除鳞片一样麻麻痒痒。

    以至于艾莲时不时就想摸一下脖子，并且不断地安抚自己，自己平白无故会有窒息感一定是因为自己经常摸脖子的原因。

    绝对不是因为自己省吃俭用导致自己出现了轻度以太侵蚀症状！

    绝对不是！

    “拿不到就算了。”

    艾莲不管黑白玩偶，掐着自己脖子，单手杵着巨剪，一步一步朝空洞深处挪去。

    越往里面走，以太活性反应越高。

    艾莲突感自己身体好重，背包就像一座大山一样要把自己压垮，胸口好闷，有些喘不过气。

    于是，艾莲侧身一甩，背包飞了出去。

    它撞在一旁的石头上，金属拉链被撞得脱线，耷拉着滑了下来。

    在背包里面，仅有半瓶没喝完的水，一小块吃剩的压缩饼干。

    哪怕是再加上背包自身的重量，恐怕也不会超过五斤。

    就这个重量，就连小学生都要羡慕。

    “还没有找到法伽，继续往里走...”

    近乎是依靠仅剩的执念，艾莲杵着巨剪当做拐杖，咬牙前行。

    此刻，她看不清路面，看不见以骸。

    原来她因为疲倦根本睁不开眼睛，只看见自己眼前有一道白茫茫的光。

    记忆里，法伽的样貌就如同他初见的那样冷漠，他在教室里的位置喜欢坐在窗边，因为这样就能随时随地拉上窗帘。

    他不喜欢社交，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然后在某一天，学校爆发了空洞灾害，法伽带着全班人逃出来，她带着法伽回家。

    他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