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报名的同学衣着打扮都很朴素，甚至可以说有些寒酸；性格也很类似，谨小慎微，唯唯诺诺。

    家境对一个人由内到外的塑造，真的是一把无形的刻刀。

    对“桂南”来讲，学生会索取那百分之二十的管理费，只是九牛一毛；但对这些贫困生而言，可能就是一个月的伙食费。

    朱子顺当即表示，让哈市城市经理另行与各高校学生会，单独签署一份协议，“管理费”由销司另行列支，学生促销员的工资，按实发金额足额给付到个人手里。

    一上午报名的各高校学生数，远超当初的预计。朱子顺根据当前的情况，与哈市经理商量，终端促销员一定要甄选外向，有亲和力的女生；一些不符合要求，又确实有意愿的同学，可以让她们带产品进学校，以直销的方式在校园推介新品，按销售数量给予提成补助。

    离开哈尔滨前，朱子顺对哈市经理说：“哈尔滨是这款新品最先推进这种模式的市场，你的先期培训，期中管理，以及对此次活动的考核评估，全销司可都在看你的表现。”

    “明白，朱总。我一定竭尽全力做好这次活动。不会让领导失望。”哈市经理当然意识到了，销司老总亲临哈尔滨布置，监督这次活动意味着什么。

    返回绿山的旅程，朱子顺依然乘坐的是当年与池副总，来哈尔滨开“哈交会”时，那趟头T52次列车。

    列车车厢的陈设没有任何变化，连推着小车列车员的叫卖声，一个字都没变过：“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火腿肠。”

    但短短几年间，朱子顺本人以及绿山的老同事，家人，却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觉。

    那个雄心勃勃，要在“改革大潮”商海中一显身手的池副总，最终还是回到了他更如鱼得水的体制内，成了一区之长“父母官”。相信池副总最能体味在商海中混迹，与体制内进退得失之间，还是后者对个人来讲才是“人间正道”。

    绿山“大华国际投资公司”依然还“亭亭玉立”。但这家公司所投资的开发区几家“假合资企业”，一多半倒闭关门了；国有资产随风飘逝，最大的惩戒对象，不过像“华丽”刁总这样的小丑过客。

    刁总重回“大华公司”财务处，薪资仍然享受处级待遇，只是没了实职；而“大华公司”董事长，却荣升到了绿山政协做了副主席。

    被假洋鬼子弗朗西斯林之流，“哄骗”过的银行家们，又开始成了城市大拆大建，大大小小房地产商们的座上客；当然像曹主任这类为市府重点工程，设立的“政策性”企业，更是他们扶持的重点对象。

    我们这些所谓的“银行家”们，所管理的银行每一分钱，根本与他们分毫关系没有。所以，他们更关注的是自己的权位，远比关注银行的呆坏账更为用心。

    躺在卧铺上的朱子顺，就在这天马行空，苦思乱想中迷瞪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火车到达了绿山站。朱子顺走出站前广场，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家中。

    快到家门口时，他一眼便看到妻子曲雅领着大女儿朱珠，正迎面而来。他忙叫停了的士，结完车费，赶紧三步并两步朝娘儿俩跑过去。

    曲雅没想到朱子顺“突然袭击”回来，愣怔了片刻，只是朝他傻傻的笑着；倒是大女儿朱珠大嗓门的叫着“爸爸”，朝他扑了过来。

    “这么早，这是去哪儿？”朱子顺抱起朱珠，转头问曲雅。

    “送你大女儿去幼儿园啊。”曲雅嗔怪道“不是跟你电话里说过了嘛。”

    朱子顺想起来了，曲雅曾告诉他，大女儿入园的事搞定了。池副总虽然当初答应过朱子顺，让朱珠上“市府幼儿园”，但现在池区日理万机，两口子不好意思再麻烦他。

    最终还是曲雅的校长通过学生家长，好不容易将朱珠，安排进了一家区级公立幼儿园。算是了了两口子一块心病。

    “太好了，今天我和妈妈一起送你去幼儿园。”朱子顺对大女儿朱珠说。

    “你不用先回家歇着？”曲雅停住了脚步，问。

    “你看大女儿一个劲儿地拍巴掌，多高兴。走吧。”

    路上，曲雅告诉朱子顺，幼儿园朱珠班里的老师，对大女儿分外照顾，有的孩子家长都嫉妒了。

    “我说什么来着，咱们大女儿人见人爱，这可没辙。”朱子顺边说，边哈哈大笑了两声“老师都看出来朱珠不是一般孩子了！”

    “什么呀！老师对她好，可跟你还有关系呢。”

    “怎么？朱珠老师认识我？”朱子顺被曲雅的话，说得有些迷糊。

    “你知不知道，现在不论是幼儿园，小学，中学只要是新生，老师最关心什么？”曲雅问朱子顺。

    “这我得问你这个当老师的，我哪儿知道。”

    “查户口！”曲雅说“现在不少老师最关心的是学生家长是做什么的，有一官半职，或是企业老板，那就会另眼相看。”

    “妈的，这可和我老爸老妈那会儿当老师可不一样。”朱子顺说“爸妈那会儿，最爱提哪个学生学习好，哪个学生爱做好事儿，从没提过谁的家长，头顶上戴的啥品级的顶戴花翎。”

    “这也不能一概而论，我这个年轻教师和爸妈还是一样的。”曲雅做了个鬼脸说。

    “那大女儿老师是什么门派？”

    “你说巧不巧，我在朱珠登记表上，就写了你我的工作单位。”曲雅说“对了，你们‘桂南’在咱们绿山是不是有个女经理？”

    朱子顺点点头。老家绿山的经销商，办事处员工，朱子顺尽量避免和他们打交道，这样会少些公事之间，掺杂说不清道不明的所谓“乡情”。

    “和这个经理有什么关系？”朱子顺不解。

    “朱珠老师就是你们公司这个女经理的姐姐。”曲雅说“老师说了，她妹妹要求她一定照顾好朱总的孩子，每回见面都要提这一出。”

    “这是把咱们大女儿当成高干子弟了。”朱子顺苦笑了一下，走到幼儿园大门口停下来，对曲雅说“还是你送朱珠进去吧，我就别露面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