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万科长来了兴趣，问“这酒什么品牌？有什么讲究？”

    宗大旗边解麻绳，边用湿纸巾擦拭着满身灰土的两瓶酒，直到露出泛绿的玻璃瓶身，才开了口。

    “这酒是当年‘石家庄步校’就是现在的指挥学院，后勤搞了一家小酿酒厂，请的是‘衡水老白干’得国际奖的酿酒老师傅。”宗大旗说“前后也就制酿了三五百斤。你们听说过好喝茅台的许上将吧？”

    “知道，会少林武功的大军区司令。”万科长点点头。

    “这酒他尝过，挑大拇指说了一句话‘赛茅台’。”宗大旗还是声调平和的说“这两瓶酒别看没有什么精致包装，土的掉渣儿；当年可是全部特供给了大首长。我呢，因为一些原因吧，也搞到了几瓶。”

    “那可有年头了。”万科长显然明白了，宗大旗所提到的一定是他“峥嵘岁月”最风光的那两年。

    “当时和一些小哥儿们没拿当回事儿，胡吃海塞干了几瓶。”宗大旗说“后来的事儿，万科长知道，我离开家了几年。没想到等我回来，收拾老房子才发现，还剩了这么两瓶酒，一直存在犄角旮旯没人动。”

    包间里的人，都被宗大旗这有故事的酒所吸引，除了那个闲不住嘴的男孩，每个人都目不转睛注视着他，侧耳倾听。

    “这几年我也做酒的生意，多少也明白酒厂其中的道道。”宗大旗指着眼前两瓶酒，接着说“别看你们成天喝着这名酒，那名酒，现在的工艺都是勾兑来，勾兑去的。像这种酒，老师傅真材实料，精酿出来的你们还真没喝过。”

    “这是实话。”万科长一名部下，拍着桌子说“咱们石家庄不出酒，要是有酒厂，就凭这一条，我们也能去到厂家，好好做一番执法检查。”

    “这些工艺标准都是国家认可的，你那叫胡来！”万科长瞪了属下一眼，转头笑着对宗大旗问道“你这酒是今天特意拿过来让我们品尝的？”

    “没错。这么说吧，家里，哥儿们朋友多大的喜事，我都没舍得动这两瓶酒。今天听朱总说要和万科长见面，我把它拿来，大家今晚给干了！”宗大旗让服务员换酒杯，把这两瓶酒其中一瓶先打开，给桌上所有人斟上。

    “早就耳闻宗老板为人豪气。”万科长笑着说“所以呢，平时我也叮嘱同事，凡是宗老板经销的商品，不要去抽检，给您找麻烦。”

    “不说这些，来，喝一个。”宗大旗举起杯一仰脖，把杯中酒干了。

    除了那位副局长夫人外，所有品尝过这个“年份”酒后的人，都咂摸着嘴儿，摇头晃脑，一副喝到了“琼浆玉液”的陶醉模样。

    “不一样，确实不一样。好酒，好酒啊！”万科长微闭双目，连连称道。

    朱子顺刚才也喝了一小口，感觉这酒实在没什么特别之处，但也跟着众人赞不绝口。

    今晚的酒局本应他才是主人，但不论从方科长们主动订下餐厅，自己做主点菜，点酒水开始，一直到宗大旗用这两瓶，像是从土堆里扒出来的“年份酒”抢戏，他反倒成了酒桌上的配角。

    “万科长你们每天都要下到厂家，商场去，这份工作可关系到老百姓的身心健康，太有意义了。”朱子顺还是要把话语权，拉到自己这里，说“我看你们科室的人也不多，能忙得过来吗？”

    “朱总，很理解我们的工作。”万科长说“这么说吧，凡是进出石家庄的食品，终端大卖场，老婆夫妻店小门脸儿，只要摆上入口的东西，我们都要负责。人少，肩上的责任一点儿不能少。定期检查，抽检结合，不会留任何死角的。”

    朱子顺单独和万科长碰了碰杯，笑着说：“从去年底开始，你们给‘桂南黑豆奶’发到石家庄的货品，是逢箱必捡，是不是太高看我们公司了？让万科长和领导们这么辛苦，我们可是实在过意不去啊。”

    “哈哈哈，朱总真会开玩笑。”万科长收起笑脸，说“这笔检验费不但是针对你们‘桂南黑豆奶’，你问问他们，我们石家庄最大的食品公司‘三鹿奶粉’，只要出石家庄，我们也一样，一视同仁。”

    “你们就这几个人，每天铁运，陆运那么多货，你们到底怎么一个检查法？”宗大旗低着脑袋，看着杯中酒，话却是冲着万科长去的。

    “怎么说呢，这是我们一个工作流程。”万科长说“也是我们根据自身情况，在不违反原则基础上，灵活掌握的一套工作方法。”

    “也就是你们连货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开一张单子，然后就冲厂家要检验费。我说得没错吧？”宗大旗依然眼睛不瞅万科长，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们这个检验单可非常重要。”万科长身体后仰，让自己舒服一些，说“没有这个盖‘卫生检验’大红章的单据，任何厂家别想在石家庄销售任何产品。”

    万科长的回话很直白，就是要让朱子顺，宗大旗明白，卫生检验那笔费用并非可有可无，他们是否真做了检验不重要，关键这是进入这座城市的门票。他的部门掌握着厂家货品的生死裁量权。

    “万科长，我有几句话想和你单独谈谈。”宗大旗拍了拍万科长的肩膀，便站起身走了出去。

    毕竟今晚的事攸关“桂南”，朱子顺担心宗大旗与万科长话不投机，再给这件麻烦事雪上加霜，便也赶紧离开座位，紧跟两个人离开了包间。

    朱子顺先给宗大旗递了个眼色，在门边与万科长站定后，从口袋里掏出装有十张“购物卡”的信封，递到他的手里。

    “快过年了，万科长和科室各位领导辛苦了一年，这算是我们的一点儿小小心意。”朱子顺说“我也清楚，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但石家庄这笔卫生检验费，确实对我们‘桂南’影响太大了。不怕您笑话，节前该发的货都没敢再往这儿发，负担太重了。”

    万科长大大方方的打开信封，抽出一张“购物卡”看了看面值，数了数一共几张卡，说道：“想取消这笔费用不可能，我也有任务，业绩考核。这样吧，回去我研究一下，给你们打个折。”

    说罢，转身就要返回包间。

    “等等。”宗大旗一把拉住了万科长，依然是低着脑袋，瓮声瓮气的说“你万科长家住在四中路吧？有个儿子在四中上初一？老婆在休门街工行上班？是不是都对的上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