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很喜欢我买的乐高玩具，陆纯和他一起拼，玩的满地都是。爸坐在沙发上，也不说话，笑呵呵的看着他俩玩。

    小虎玩高兴了，看我也顺眼了，过来跟我说，舅舅，过年好。

    我包了两千块的红包给他，他乐颠颠的跑了，跑到外公那里显摆，又跑到妈妈那显摆。

    桌子摆满，有稀饭，煎饺，粘豆包，还炒了好几个菜。爸还拿出来一个酒壶，烫上酒，说要跟我喝几杯。

    我问我姐，爸现在能喝酒吗？

    姐姐笑着说，能，他每天不多喝，就一壶酒，不到三两，喝点热酒，活活血，对他的病有好处的。

    爸拿起酒壶，给我倒了杯酒，我说我来倒就行了，爸说，林子，咱爷俩好好喝几杯。

    我爸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打老婆，打孩子，在家里作威作福，架子十足。在他的世界观里，小的是没资格跟老子一起喝酒的，更别说给自己儿子倒酒，那他妈的成何体统。

    我不知道爸这几年躺在床上，内心经历了怎样的洗礼和挣扎。可能是离别让他清醒，失去让他懂得了珍惜，亲情让他明白了知足。

    然而，眼前的这一切，来的太晚了，来的又刚刚好。

    姐把我叫到了一边，说，你把陆纯带回家，爸很高兴，你跟她商量商量，今天能不能改口叫爸。

    我不知道会不会有点唐突，意外的是，刚跟陆纯一说，陆纯就满口答应，说，乔林，你一直说你爸很凶，我看并没有啊，他好慈祥，一直在笑。

    爸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把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了陆纯。

    陆纯接过红包，倒了一杯酒，双手递给爸，甜甜的喊了一声，爸，您请喝酒。

    爸大声的答应着，接过酒一饮而尽，眼里也含着浑浊的泪花。

    陆纯拿着红包，悄悄问我，乔林，怎么这么厚的红包啊？

    姐姐笑着说，这里面装的是一万零一块，代表的是我们全家都认为，你是万里挑一的儿媳妇。你爸听说你要回来，特意让我去银行换的新钱。

    陆纯笑的满脸开花，头靠在我胳膊上，小声问我，乔林，我是不是万里挑一的好老婆。

    我说，你是六亿里挑一的好老婆，如果老外的女人也在我找老婆的考虑范畴，这数还得大。

    姐姐站起来，说，都把杯倒满，咱们全家人一起喝一杯。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杯子碰到了一起，大家一起喊着祝福的话。

    小虎喝了一口饮料说，“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姐姐嗔怪道，这孩子，都从哪学来的。

    爸说，小孩子活泼点，才热闹，小林子，等你俩有孩子了，再过年一起吃饭，就更热闹了。

    姐姐对陆纯说，按理说，我应该带爸去你家看看的，亲家之间聊一聊，可是你爸这腿脚也不方便，我真不敢带他出门坐火车。这样，一会你给你爸妈打个电话，我给他们拜个年，顺便聊聊。

    这顿饭吃的时间极长，一直吃到了中午。老爷子喝了差不多半斤酒，怎么劝都不停下来，一杯一杯跟我喝。喝的晕晕乎乎，回屋睡觉去了。

    姐姐在厨房里忙着清理战场，陆纯去帮忙被她赶了回来，小虎坐在地上玩乐高，陆纯拉着我坐在沙发上看影集。

    我说，你的眼睛跟激光探测一样，放在柜子里的东西你也能看到。

    陆纯说，不知道你小时候啥样，好奇，想看看。

    姐姐把照片整理的很规整，都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

    我也好久没有翻看过影集了，看着厚厚的一大摞，心想，小时候原来拍过这么多照片。

    那时的照片还是黑白的，小小的，四周是锯齿形，像极了邮票。

    第一张照片，是我的百日照，相片里的我胖乎乎的，眯着眼睛，还伸着小舌头。

    一岁时的照片，是妈妈抱着我照的，在雪地里，四周是那么的白。

    陆纯问，这是你妈妈吗？

    我叹了口气说，是啊，是妈妈。

    陆纯说，你跟妈妈长的好像啊。

    两岁时，是我们一家的全家福，姐姐拉着我的手，爸爸搂着妈妈站在后面，这已经是一张彩色照片了。

    陆纯看了，哈哈大笑。

    我说，你笑什么？

    陆纯说，你臭美不臭美，眉中间还点个红点，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我唱了一句，“眉中间有个红点，裤衩遮住脸。”

    陆纯更是笑个不停。

    三岁时的我，抱着冲锋枪，带着大盖帽，站在松树前面，神奇极了。

    四岁时，坐在摩托车上，眉中间，依旧有个红点。

    五岁时，站在一辆小轿车前面，不知道是跟哪个有钱人借光，蹭了个景儿。

    小学时的我，是那样的瘦，根本看不出，我刚出生时是七斤二两的大胖小子。

    初中时，不仅瘦，而且黑，多亏是彩色照片，要不然可能看不清脸。

    看到高中时的一张照片，我愣住了，拿在手里，看的出神，回忆像闸门一样打开了，而我知道，这不仅是回忆，还有思念。

    “我们一起拍张照好吗？”

    “好啊，你离我那么远干嘛？靠近点啊。”

    十七岁的乔林问十七岁的吴妍，“我们一起考华大，好不好。”

    十七岁的吴妍没说话，郑重的点了点头。

    一个生肖的轮回已经过去了，曾经的承诺已不知去向。

    陆纯用胳膊碰了碰我，说，这个女孩子好漂亮，是谁啊。

    我说，高中时的一个同学，出去旅游的时候拍的。

    陆纯问，她是你前任女朋友吗?

    我摇摇头，说，不是，高中生谈恋爱，要杀头的。

    陆纯问，她叫什么名字啊？

    我说，叫岁月。

    陆纯歪着头问，什么？叫隋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