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99章 针痕

作品:《农家小青梅

    确定没有致命的外伤后,童仵作转到更细致的地方,他以刀尖轻刮尸体的眼角,刮下一层刮下一层白翳,凑近烛光细看。

    片刻后道:“死者眼翳泛青,确是非自然死亡。”

    大致验过一遍后,童仵作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怪哉,怎么看着既像中毒,又不像呢?老丈,你们县的仵作,以银针验过喉管吗?”

    看庄夫守了义庄几十年,虽不是仵作,但常年耳濡目染下来,也知道不少仵作验尸的方法与目的。

    用皂角水擦洗死者口腔、咽喉后,将银钗或者银簪插入喉管,密闭一天一夜,若银针变黑即为中毒。

    当然,银针未变黑,不代表就不是中毒,有些毒,用银针是验不出来的。

    他点头道:“验过了,银针没有变黑,程仵作又以铜钱摩擦死者腹部皮肤,亦未出现银白色光泽;

    又取死者粪便,蒸煮后喂鸡,鸡什么事也没有,大年三十那日,程仵作杀了鸡,全家吃了也没什么事……”

    宋英惊得张大了嘴巴,险些让嘴里的姜片掉出来。

    她听到了什么?

    这程仵作真是胆大又不讲究啊,吃了死者粪便的鸡也能吃得下?

    不对,这就不是能吃的!

    鸡一时没事,不代表就完全无毒呀!

    更何况,还是尸体的粪便!尸体啊!

    正说着,外面响起了脚步声,“老吴!快开门!”

    “是程仵作。”看庄夫将手中的烛台交给宋英,自己快步过去开门。

    门一开,便听这位程仵作急问:“清水县的童仵作在哪?”

    看庄夫侧身让开道路,“在里面验尸。”

    其实不用他说,屋里一堆躺着的,只要宋英与童仵作是立着的,一眼就看到了。

    程仵作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个少年,提着仵作囊。

    程仵作快步走进去,“童老弟,怎么一来就验上尸了,昨儿你们赶了一天的路,肯定累了,好歹歇一歇。”

    宋英好奇地观察着这位极其胆大、不讲究的程仵作,只见他一身靛蓝布衫洗得发白,肘部打着两块不对称的补丁。

    最引人注目的,是腰间那条草绳束带,磨得起了毛边。

    她有些明白了,对穷苦人家来说,能见油荤已是难得,吃过尸体粪便的鸡算什么,又不是直接吃尸体的粪便。

    “无事,验尸要紧。”童仵作摆摆手,取下手衣搁在一旁,“我刚大致验过,正想与老兄讨论讨论。”

    程仵作赞了几句童仵作敬业,二人便相互交流起验尸所得。

    而后,两人一致决定开颅,若还不能有所得,便只能等上几月,等尸体彻底腐烂后,取颅骨、牙床、长骨、指骨等做骨殖蒸煮。

    宋英一震,赶紧将烛台拨得亮了些,又望向窗户,见外面天光已明,不由道:“要开窗吗?能更亮堂些!”

    程仵作望向宋英,“这是你女儿?对验尸这么积极的女孩可少见的很。”

    童仵作没有直接回答,只叹着气,含糊道:“女孩子家,再积极也不能让她做这一行,我们都是过来人,这行苦得很。”

    这话程仵作深有感受,“你生的女儿还好,有机会不做,儿子就必须得子承父业。”

    童仵作望了眼他身边的少年,也是连连叹气。

    正激动地等着开颅的宋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想催又觉得不太合适。

    幸好,二人没有过多地伤感,很快就继续说起开颅的事情。

    宋英听了一阵,好不失望。

    原来二人并没有打算现在就开颅。

    说完尸体的事情,程仵作带他们去驿站安置,休整了一日,第二日午后,才正式开颅。

    先以朱砂笔、五色线、七寸镇魂钉等物,做了一个镇魂仪式,而后才是开颅。

    有程仵作的儿子在,宋英直接将尸格册子交给他,由他来记录。

    自己则拿着纸和笔,打算等开颅后抓紧时间细细观察,能画下来多少算多少。

    随着颅骨的打开,宋英伸长脖子盯着细瞧,却看见一团暗红的颅血咕嘟涌出,顺着尸体的耳郭滴在验尸台上。

    拿着尸格记录的程小仵作吓得后退一步,宋英却是上前,恨不能越过童仵作与程仵作,凑得近前去看。

    作为一个大夫,狰狞的伤口血液她见得多了,对验尸也适应得飞快,现在是一点不害怕了。

    待颅血流尽,脑子里的构造清晰了一些,宋英赶紧在桑皮纸上画起来,还不忘提醒程小仵作,“程大哥,我刚开始学验尸,尸格怎么记还不太熟,就拜托你了。”

    程小仵作定了定神,心道:你这叫刚学验尸?

    脑袋都恨不能凑尸体上去,哪个初学的会这样?

    宋英看得入迷、画得专注,童仵作与程仵作验尸的话最初她还听了几句,到后面就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一点没听清。

    等将看见的大致构造画下来,对着修改细节的时候,才终于注意到他们的话,开颅也没查出什么。

    程仵作绕着尸体的头颅走了两圈,“怪哉,从瞳孔、面部来看,就是中毒的迹象啊,怎么会查不出来呢?”

    童仵作同样皱着眉,望着尸体满心不解。

    宋英扫了眼尸体,也是爱莫能助,如果是活人,她号号脉,再结合其他症状,能判断中没中毒,大致是什么类型的毒。

    可一具尸体,还是死了好几天,已经在腐烂的尸体,她可就看不出什么了。

    目光扫过死者诡异的面部时,她轻“咦”了一声,“那是什么?”

    一筹莫展的童仵作与程仵作几乎异口同声地问:“哪里?”

    宋英走到另一侧,指着死者咧起的嘴角上方,“这里。”

    童仵作失望道:“是个小伤口,应该是在哪磕到了,我验过了,很浅,不足以致命。”

    “不对,这好像是针灸留下的。”说着,宋英取出牛皮针囊,抽出一根银针。

    快要触到死者皮肤时,她才反应过来,这是尸体,不是她的病人,她的银针不能碰。

    她有点心虚地将银针插回针囊,“呃,你们的银针给我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