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春晖如一动不敢动，声音慌乱。

    “你是谁？竟敢擅闯我万象学派禁地，速速离去！否则......杀无赦！！”

    这话虽然听着狠厉，但声音发虚，明显能听出春晖如的色厉内荏。

    “我是谁......”

    黑影顿时笑了起来。

    只是这笑声仿佛一头舔舐着带血尖牙的恶兽，残忍冷酷。

    匕首兀地被高高举起，猛然刺了下去。

    这一下。

    空气没有丝毫波动，匕首挥动带起的气流都凝滞了，甚至绿恸珠渗出的液体都被定住，停止流动，连带着春晖如身形也是僵直起来。

    “下辈子......你就知道了！”

    匕首消失再出现。

    嗤啦......

    下一刻，金属刺穿衣物，缓缓撕裂皮肉的声音在雷窟中响起。

    ............

    ............

    空旷的广场一片寂静，脚步声踩在地砖上，发出一阵清晰轻响，显得周围越发冷清。

    “......”

    韩易冷眼看着面前安静的驻地，表情平静。

    嘶......

    上方照明阵法自动运转，偶尔发出阵阵轻微活跃声音。

    道道白色光线从阵法射出，落到学派驻地中。

    一排排整齐的冰屋建筑，全被照得晶莹透明，像是由洁白晶莹的雪花石雕塑而成。

    现在明明应该是弟子最活跃的修行时间。

    可也不知怎么的。

    韩易一路上走来，一个人也没看到，驻地内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偌大的学派驻地，和死绝了的死地，没什么区别。

    “万象学派啊......”

    韩易也是内心感慨，他对这个学派印象不错，如果有机会，能顺手拉一把倒也不是不行。

    但关键在于。

    万象学派现在的处境很尴尬，明显是有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

    不是自身内部出了漏洞，就是外部得罪了不该惹的强敌。

    否则的话。

    整个学派，也不可能只有春晖如一个人，对学派忠心耿耿。

    如果不能找到问题成因。

    就算是韩易担任派主，接手学派，也是无济于事。

    毕竟他最擅长的，还是以理服人，单纯的经营领导，过于麻烦。

    大踏步走过一座座房屋，转了几个拐角。

    很快，韩易便来到了最中间的大殿，找到了林暮大长老。

    林暮此时正坐在一个白玉高台上，似乎是在冥想，浑身泛着淡淡白光，虚幻漂浮。

    他这样的地缚灵，实力定型，未来也被限制，修炼什么的......也没什么用处，很难有所提升。

    所以林暮能够做的事情，就是感悟招式，总结经验，希望有朝一日将这些东西传承下去。

    “你来了。直接进来吧。”

    韩易刚准备敲门，林暮便提前感知到了气息，睁开眼，露出一个温和笑容。

    “见过长老。”

    韩易径直走进大殿，微笑行礼。

    “应该是有事来找我吧？说吧，修炼上，哪一块出了问题？”林暮微笑道，他如今也大致摸清了韩易脾气。

    苦修士一般的性格。

    没事不会主动来找他，来找他了，必然是修炼上有了疑问。

    “确实有不明白的地方。”韩易坦然，大步流星走上前，坐在了林暮对面，丝毫没有客气。

    也没有必要搞那么多虚头巴脑的礼节了。

    现在学派总共还有几个人？

    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有何疑问？”林暮同样不在意。

    “还是凝聚意象方面。”韩易沉声道，“敢问长老，影响意象威能的因素有哪些？或者说，不同的意象之间，有什么环节会导致强弱出现差异？”

    他简单叙说了事情经过。

    当然，具体的意象形态，神龙雷公什么的一笔带过，只是单纯的阐述自己的发现。

    “这两个问题，完全可以归类为一类，是一种类型的问题。”林暮呵呵一笑，解释道，“意象间的强弱差距，能够用很多原因解释。不同学派对此的说法也是不同。而我们万象学派，对此有以下两个解释。

    第一，个体间的差异。同样实力、资质、境界差不多的两个人，借鉴同种意象，但凝聚生成后的威能依然会有区别，甚至会截然不同。

    这是因为每个人神魂独一无二，所产生的神意波动也是天地间独一份的，就像世界上不会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似的。

    不一样的神魂，哪怕是借鉴了一样的意象，感悟上的不同，理解的添加，灌输心念时的差异，都会使得凝聚出来的意象出现偏离。这一点，可以称之为神魂的独一性。”

    “独一性......”

    韩易正襟危坐，默默思考。

    这一点很好理解，即便是双胞胎兄弟，表面上看长得一模一样，实则性格什么的差异极大，一静一动，一文一武，为人性格截然不同，很是常见。

    独一无二的神魂，自然会造就独一无二的意象。

    “如果说独一性是‘人’影响意象威能的因素。那么真实性，就是意象本质上的区别，致使强弱差异的因素。”

    林暮继续道。

    “真实性？”韩易心中一动，知道重点来了，侧耳认真聆听。

    “真实性。也就是说意象是否，是真正的，存在于世间。”林暮沉声道，“人，不可能编造一个从未发生过的故事，也不可能虚构一个现实世界中完全不存在的东西。

    所见所闻所感，无论是哪一种类型的意象，内求由自身心念生成，外寻化用自然事物。所有的意象，都会有一个根源出处，不可能凭空生成，虚空造物。”

    “......”

    韩易微微皱眉，凝神思索。

    虽然林暮说的有些抽象，晦涩难懂，但他还是听懂了其中大概意思。

    所有的想象，都需要基础。

    就像小孩子晚上不睡觉，母亲用来吓唬小孩的恐怖故事，什么猫脸老太、无面男子等等。

    故事是假的没错。

    但里面的事情，却是真实发生过的，只不过经过人为艺术的加工、夸大、渲染，导致原本真相失真，变得极为恐怖，光怪陆离。

    而人们自认为的创作性、革命创新性的活动......

    拿最常见的音乐、文学、画作来说......其实也是基于某个方面的认知，融合自身理解，加工形成。

    音乐要基于乐理基础，基本旋律、节奏、和声、音色等等需要掌握。

    文学创作中的人物形象都能在现实世界，找到相应对应影子。

    就连看似抽象，混乱无序的印象派画作，其实际的意义，也是画家基于本身想法，表达内心的混合产物。

    所有人类可以描述出来的创新，不外乎如此。

    进一步思考。

    ‘龙’的形象，《山海经》里众多的神灵精怪，很大的概率，也是各种动物特征，拼凑而成。

    “也就是说。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所有生成的意象，都是基于已有的认知，结合自身理解进行二次加工所得？”韩易追问道。“所以......加工过程中的偏差越小，越真实存在的意象，表达出来，就会越强？”

    他现在有一种错觉，不是在请教修行上的困惑。

    而是仿佛回到了穿越前，正在和一位哲学领域的学者探讨问题。

    “你这么理解......只能说，对了一半。”林暮沉吟了下。“真实性，不单单指的是实体形态的真实存在，意象本身的威能和能力只是真实性的一部分。

    一方面，你越熟悉、了解将要凝聚的意象本质，其真实性就会越高，成就的意象威能也就越强。

    而另一方面......

    其实这也是更重要的一点，或许会有些难以理解，但你不用理解，只需要记住内容就好。”

    他停顿了下，缓缓道。

    “意象，源于我们的心力信念，由神魂神意转化而成。所以接触意象的人越多，相信其存在的人越多，意象就会越发真实。

    这个时候，即便这种意象一开始很弱，但经过无数年，无数人的信念加持，其真实性会大大增加，所凝聚的意象威能亦会同步提升。”

    “越熟悉，越真实......越相信，越真实......越真实，就会越强......？！”

    韩易若有所思，隐隐有些明悟。

    他似乎有些明白。

    为何林暮一直以来，会将学派存亡看的那么重要。

    按照韩易的想法。

    学派没了就没了，及时将各种资源转移，传承完整带出，有合适弟子继承，不也能够找到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总比死守一个看不见未来的希望，强出太多。

    现在来看......是他把事情想的简单了，似乎真是不太行。

    还是和林暮刚才说的内容有关。

    独一性，这个不用解释，通俗易通，无非就是个体间的不同。

    人与人的差距，比人与狗的差距还大，很好理解。

    主要是所谓的真实性。

    真实性分为三块。

    一块是意象本身的形态和威能。单对单的情况下，老虎天然就比野狼强大，不用过多赘述。

    一块是熟悉程度。两人同时借鉴老虎，凝聚自身意象，一方无比熟悉，一方模棱两可。

    凝聚成功的意象，前者是威风凛凛的白虎，后者是四不像的花猫。威能上自然有天差地别。

    最后一块，则是有些唯心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