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维歌愣住。

    这一刻，他的心，忽然就变得沉甸甸的，像是灌满了铅，无论他再如何用力，都提不起来。

    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狠狠碎裂，炸开，让他难受得很。

    直到这一刻，言维歌才真正意识到，她的病，有多严重。

    她居然能因为一个雪人，而产生如此的想法。

    怕它在大雪天因为淋了雪，受了大雪的欺负，而去帮它搭棚。

    它很可怜，没人救……所以，她来救。

    “好，我来帮你。”

    言维歌低低的说，鼻子也有些酸。

    他在法庭上，凭一张铁嘴，无往而不利。

    可现在，他却闭了嘴，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谢谢小叔。那你能帮我找一块能搭棚的板子，或者是布吗？”

    顾一笙忙得很。

    给雪人搭棚，她找不到架子，就把别的地方的雪，一点一点的挪过来，堆在雪人身边。

    四周围着的雪，慢慢的堆高，将雪人护在了里面。

    “小叔？”

    她又忙活了会儿，发现言维歌还没去找木板，她狐疑的喊了一声，言维歌回神，去房里找东西。

    檀欢听到了他们刚才说的话，她眼泪流得凶，但不敢在外面哭，她跑回房里哭。

    看到言维歌进门，她的声音由小变大，哽咽着问：“笙笙她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才会好？”

    言维歌沉默。

    他无法给她答案，只是走过去，轻轻的抱着她，温柔的哄：“会好的。过了年，会好的。”

    是的，马上就要过新年了。

    过了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言维歌没找到木板，他把阳台的晾衣架拆了。

    拿了两根杆子出来，又拿了一条被子：“笙笙，这样行吗？”

    两根杆子搭在雪堆上，被子盖在上面，当作棚顶。

    也算是简易的避风所了。

    “这样可以的，谢谢小叔。”

    顾一笙说道，然后又忙活起来。

    言维歌将这一幕拍成了视频，发给厉南城，问他：“这就是你想要的现状？”

    入了夜，风雪更大。

    厉南城重新包扎了伤口，也洗了澡，刚刚才吃过晚饭。

    收到这个视频的时候，他正打算休息，可现在……他眼眶发红，已经无法入眠。

    “言律师。”

    他给言维歌打电话，声音哑得厉害，“小叔，你想想办法，让她回去……”

    “我不是你的小叔，你叫错了。”

    言维歌说，“再说一次，别来了。”

    电话挂断，顾一笙那边的棚也搭好了，他哄了她回房休息：“你看，天气晚了，雪人也要睡觉了，你也该睡觉了。笙笙，我们跟雪人一起睡觉，明天一早起来，再找它玩。”

    “好。”

    顾一笙放了心，她答应得很快。

    晚上十二点钟，顾一笙睡着了，客栈另外的房间，檀欢跟言维歌谁都没有睡。

    他们在跟余晚舟打视频，通电话。

    “晚舟，笙笙这个样子，是不是又严重了，我们该怎么办？”檀欢揪心的问。

    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眼下只想盼她好好的就行，别的……已经无所求了。

    “是严重了。她没有安全感，她甚至对自己生活的世界产生了幻觉。她觉得雪人会被大雪欺负，她的意识……多少有些混乱了。”

    余晚舟职业生涯，遇到了最大的难题。

    “有办法解决吗？”

    言维歌拍拍檀欢，冷静的问，“怎么才能治好？”

    “给我一点时间，我想想。”

    余晚舟叹口气，结束了通话。

    这一晚，所有人都没有睡好，厉南城更是无法入睡。

    他开了车，又到了客栈外面，然后就下了车，站在风雪之中，一直的抽烟。

    她能心疼雪人，能不能也心疼一下他？

    可惜，现在的他，连上前都不敢。

    “不要！”

    顾一笙半夜惊醒，从床上坐起。

    她全身都是大汗淋漓，醒来的瞬间，她伸手捂在胸口，似乎想要看到梦中的鲜血淋漓，又是怎样的残忍。

    可她摸了又摸，才发现自己身体好好的……哦，是梦？

    顾一笙慢慢的喘匀气息，然后开始呆呆的又看向窗外。

    她梦到，她被人开膛剖腹了。

    有人把她的心挖了出来，喂了狗。

    有人把她的骨髓抽干净……熬了汤。

    她疼得全身哆嗦，哭喊着大叫，可没人听她的。

    她想说不可以，她的骨髓是要救人的，也没人听她的。

    就在她死过去的时候，杀她的那人抬了头，电光火石之间，她看到了那人的脸，是她的……南城哥哥！

    “别杀我，别杀我……”

    她喃喃说着，慢慢抱紧双腿，靠在床的一角。

    眼泪，从眼角落下来，她小声的哭。

    “笙笙，怎么了，是不是做恶梦了？”

    檀欢听到惊叫声，从隔壁房间冲进来，急切的抱着她问，心中恨不得杀了那些人！

    都是他们伤害了笙笙，都是他们！

    房间里亮了灯，像是瞬间，从阴暗的地狱，又重新回到了人间。

    顾一笙见到檀欢，忍不住委屈的哭：“妈妈，我是不是坏人，为什么他们要挖我的心，吃我的骨髓？”

    檀欢吓住了。

    这什么时候的事？

    挖心？

    还要吃骨髓？

    电影都不敢这么演！

    “笙笙，你，是不是做恶梦了？”

    她拿了纸巾，帮着她擦眼泪，顾一笙摇头，话音依然带着哽咽，“不是，不是做恶梦了，是真的。他们都想要我的命。”

    客栈外面，厉南城抬起手腕看表，凌晨三点钟了，他抽完一整盒烟，正要转身回到车里，忽然发现有一个房间的灯光，猛的亮了起来。

    起先只有一个房间亮灯，然后是第二个房间亮起，接下来，是第三个房间亮灯。

    他看着，瞬间心揪成一团。

    下意识想要迈步进去，可走到门前，还是停下了脚步。

    想了想，给言维歌发消息：小叔，出什么事了？笙笙还好吗？

    言维歌没有回复，厉南城等得有些着急。

    他一直盯着上面的灯光看着，又连续发了几条消息，依然如同石沉大海。

    在他终于等不下去，想要强行进去的时候，言维歌发来了消息：你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