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个王座并非由金银美玉铸就。

    而是由无数破碎的世界核心碎片、神魔的残骸、断裂的法则锁链……强行熔铸、堆砌而成！

    山峦般巨大的星辰内核黯淡无光，其上布满了裂痕。

    神魔的头骨被挤压变形，空洞的眼窝凝视着虚无。

    断裂的兵器深深嵌入其中，锈迹斑斑……

    一切都呈现出一种凝固的、死寂的灰败色泽。

    在无穷岁月前就被彻底剥夺了所有生机与意义。

    这便是虚无王座？

    它本身，就是终结的具象化象征。

    而在王座的最顶端，并非扶手。

    而是悬浮着一枚……眼睛？

    它只有拳头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无法形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深邃黑暗。

    这黑暗并非死物，如同活着的漩涡，在缓慢地、永恒地旋转着。

    凝视它，仿佛在凝视宇宙热寂的终点，万物归墟的源头，一切存在意义的彻底湮灭。

    仅仅是目光触及，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深沉的恐惧和绝望便油然而生。

    几乎要让人当场崩溃自毁。

    这便是——归墟之瞳。

    王座周围，散落着几具姿态各异的“人形”。

    他们早已被灰败的、如同岩石般的结晶彻底覆盖。

    凝固在挣扎、跪拜、或是伸手试图触碰王座的动作上。

    他们是曾经的试炼者，通过了前面的重重地狱。

    却倒在了这最终的门槛前。

    陆尘的目光在那几具被灰败结晶覆盖的“前辈”遗骸上短暂停留，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压力攫住了心脏。

    不过陆尘没有丝毫犹豫，深吸一口气。

    迈步向前，踏向那死寂的王座。

    第一步落下。

    嗡！

    一股无形的、远比寂灭之渊恐怖百倍的意志冲击，如同亿万座崩塌的太古神山，狠狠砸在陆尘的神魂之上！

    那不是力量，而是纯粹的、关于“终结”本身的概念洪流！

    无数世界走向热寂的画面、亿万生灵在绝望中化为尘埃的景象、星辰熄灭、法则崩毁、时间停滞……

    所有关于“消亡”与“虚无”的终极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噗！陆尘身体剧震，七窍之中瞬间溢出了暗金色的血液。

    血液离体，瞬间便化为灰败的尘埃飘散。

    他感觉自己的神魂像是被投入了磨盘。

    正在被一点点碾碎、剥离。

    肉身更是传来可怕的“沙沙”声。

    皮肤、肌肉、骨骼……构成他存在的每一部分。

    都在飞速瓦解、消散，化为虚无的粒子！

    周身的法则之力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疯狂消融。

    “哥！”

    陆逍在后方看得肝胆俱裂，想要冲上前。

    但是却被一股无形的、源自归墟之瞳的恐怖意志死死钉在原地。

    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发出绝望的嘶吼。

    陆尘的脚步停顿了一瞬，身体剧烈地摇晃，仿佛随时会像那些前辈一样倒下、结晶。

    但他眼中，却又不屈的火焰，却在毁灭的洪流中猛然爆燃！

    “终结……非为终点……”

    一个嘶哑、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的声音从陆尘口中艰难挤出。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肉剥离的痛楚。

    “混沌……由无而生……寂灭……亦蕴新生之机……”

    这不是对抗，而是尝试去理解，去沟通！

    陆尘强忍着肉身神魂被双重瓦解的剧痛。

    将自身那在毁灭边缘依旧顽强燃烧的意志，凝聚成一束微弱却无比坚韧的信任光芒。

    小心翼翼地探向王座顶端那枚缓缓旋转的归墟之瞳！

    “吾……愿承此重……见证……由死向生……之秘……”

    嗡——！

    就在陆尘的意志触碰到归墟之瞳那冰冷、死寂的漩涡边缘的刹那！

    时间、空间、乃至思维本身，都彻底凝固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代表着万物最终归宿的混沌意志。

    如同冰冷的星河，瞬间冲刷过陆尘的全部存在！

    不过。

    这股意志没有恶意，没有情绪。

    只有一种俯瞰万古、见证一切走向虚无的绝对漠然。

    它审视着陆尘的意志。

    审视着陆尘关于终结与新生那近乎悖论的领悟。

    审视着陆尘愿承担永恒寂灭侵蚀的觉悟。

    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意志的强度，理解的深度，觉悟的高度。

    陆尘感觉自己像是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

    随时会被这股浩瀚的终结意志彻底碾碎、同化。

    陆尘的肉身消散得更快了。

    半边身体都化作了飘散的尘埃。

    神魂如同风中残烛，光芒急剧黯淡。

    但陆尘眼中那点不屈的火焰，却死死咬住那冰冷的漩涡。

    传递着战天斗地、于绝境中求存的不灭意志！

    “我……即存在……见证……寂灭……亦见证……混沌重开……”

    陆尘的意志在咆哮。

    终于，那冰冷的、永恒的旋转，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凝滞了一瞬。

    认可！

    就在这凝滞的瞬间。

    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猛地从归墟之瞳深处爆发！

    陆尘锁定了陆尘存在的核心。

    并非血肉，也非法力。

    而是构成他自我的某一部分！

    一幅画面，清晰无比地在他灵魂最深处浮现。

    那是穿越前。

    母亲得了重病。

    弥留之际，艰难地伸出手，最后一次温柔地、带着无尽担忧与不舍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那指尖的温度，那眼神中的爱怜。

    曾是陆尘内心深处最温暖的烙印，支撑他走过无数艰难岁月的支柱。

    “尘儿……活下去……”

    母亲最后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下一刻！

    这烙印，这声音，这画面……连同其中蕴含的所有温暖、所有爱意、所有不舍……

    被一股无形的、绝对的力量，硬生生地从陆尘的记忆与情感中被剥离、抽走！

    “呃啊——！”

    陆尘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吼。

    并非肉身的痛楚，而是灵魂被硬生生剜去一块的空洞与剧痛！

    陆尘眼中瞬间失去了所有关于母亲的情感色彩。

    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茫然的空白。

    那部分记忆，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是代价！归墟之瞳索取的祭品！

    陆尘关于母亲的所有记忆与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