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缘摇头：“不，他的身体需要长期服药。与其总吃各种西药，还不如喝中药调养。”

    “欧伯父的身体……那么差吗？”李茂盛问。

    李缘低声：“很差，近些年算好些了。他以前在战场上留下一大堆旧伤。年轻的时候，还能扛得住。现在上了年纪了，各种老}毛病找上门，隔三差五就病倒。”

    梅满庭有些不相信，道：“前一阵子他在心园那会儿，看着蛮精神的。”

    “主要是有人作伴吧。”李缘解释：“有人聊聊天，说说话，逗逗孩子玩。病痛还是有，但心情好些，就会少一些。”

    李茂盛禁不住提议：“怎么不长住下来？”

    “他呀，太有分寸感。”李缘摇头：“不像我一样厚脸皮，敢赖着不走。”

    李茂盛微窘，低声：“其实，小婉两口子待人真诚，而且对老人家都很孝顺。”

    “是。”李缘低笑：“但老人家还是得有自己的分寸。等小欧来了，看看他要不要来住多一阵子。”

    “对。”李茂盛提议：“爸，您可以多邀请欧伯父过来。”

    李缘点点头：“知道了。”

    这时，小香香牵着弟弟来了。

    “爸爸，弟弟说他肚子痛。”

    梅满庭吓了一跳，赶忙蹲下去。

    “怎么了？肚子痛？哪来痛？”

    小男孩脸色微白，指了指肚脐的位置。

    “这儿……痛痛的。”

    李缘立刻变戏法般拿出一瓶风油精，道：“来，涂上，揉一揉，揉到热乎了，应该就没事了。”

    梅满庭不知道有没有效，只能照办。

    李茂盛关切问：“早上吃什么了？会不会是食物不新鲜？”

    “都在食堂吃。”梅满庭答：“我们是一起吃的。如果食物不行，应该都会出事。”

    李茂盛有些不敢相信，问：“都在食堂吃？一日三餐？”

    “是。”梅满庭苦笑：“她不做饭，说闻不惯油烟味儿。”

    李缘睨他一眼，反问：“你不也没做吗？她不做，你不做，自然得去吃食堂。”

    梅满庭讪讪，埋下脑袋，继续给儿子揉肚子。

    “好些了没？”

    “嗯。”小家伙仍皱眉，嘀咕：“好一点点。”

    李缘不放心，指使儿子去找江婉。

    “她屋里有很多备用药，让她拿点给孩子吃的肠胃药。”

    李茂盛忐忑问：“不大好吧？不看医生自己乱吃药？”

    “不怕。”李缘解释：“那些都是阿毅让老中医做的小药丸，专门给孩子吃的备用药。哪怕吃错了，也不会有任何损伤。”

    梅满庭连连点头：“师兄，你去取些来。”

    李茂盛照办，很快带来了江婉。

    江婉一手拿保温瓶，一手拿药箱，快步迎过来。

    “小梅怎么了？”

    小家伙乖巧喊：“小师叔好。”

    江婉温柔低笑，问了几声后，才取出药给孩子吃。

    “师兄，虽然开春了，天气暖和不少，但还是别让孩子吃冷的或凉的。”

    梅满庭很是愧疚，低声：“经常喝凉水，隔夜水也照常喝。”

    “你们——”李缘沉下脸，“哪能让孩子总喝凉水？这天气早晚还凉得很呐。”

    梅满庭歉意低声：“回去一定改。”

    李缘瞪了瞪他，却不忍心苛责。

    “照顾孩子需要耐心，也需要费心思。他们的妈指望不上，不能你也指望不上啊。”

    梅满庭苦笑：“晚上要去值班……是我没做好。”

    “别只顾着逃避。”李缘皱眉提醒：“孩子是你们夫妻共同的责任。她做不到，就只能指望你。你如果只顾着自己逃避，暂时避开了，得到片刻的安宁。可你的孩子呢？你有没有为他们着想过？”

    “是我的错。”梅满庭低声：“师傅，我回去买多几个保温瓶，每天早上一定添好热水，让孩子随时能喝上。”

    李缘见小家伙跟江婉聊得起劲儿，也了解徒弟的不容易，没再继续说下去。

    一旁的李茂盛则很怜悯师弟，忙拉着他去角落里安慰。

    江婉帮小家伙揉肚子，过了半晌后问：“好些了吗？”

    “不痛了。”小男孩答：“药吃下去，肚子暖暖的。”

    “那就好。”江婉又叮嘱：“这两天不要再喝凉水了，尽量别吃硬的食物。”

    “嗯嗯。”小男孩脆脆答：“爸爸买，我们吃。他买什么，我们吃什么。”

    李缘低低叹气：“食堂能有什么好东西卖。”

    “管饱就行。”江婉低声：“师傅，您就别说师兄了，越说他心里头越难受。”

    李缘颇无奈，解释：“不说不行。他老早就想离婚了，要不是为了孩子，他早就离了。可不管离不离，孩子都得照顾好。这是为人父母的责任，必须做到。他如果也不管不顾，那不跟他媳妇一样了吗？”

    江婉为他说情，低声：“师兄已经够不容易了。他来这儿躲躲清净，您却还总唠叨他。”

    “好吧好吧。”李缘向来很听小徒弟的话，“我以后少说便是。”

    江婉提议：“今天严师傅恢复上班了。我让他熬一些肉沫粥上来给小梅吃。弄多些姜丝熬煮，煮完以后，再把姜丝捡起来，孩子吃起来才不会嫌弃。”

    “很好很好。”李缘道：“姜驱寒的效果最好。你去跟小严说一声。”

    江婉答好，转身去了厨房。

    读书会的人多，她怀着身孕，不敢跟年轻人挤来挤去，一直待在主院。

    直到午时，大多数人都走了，只剩王伟达和黄河水。

    李茂盛和梅满庭聊天去了，只剩四个孩子在看小人书。

    江婉先带孩子去厨房吃饭，安排了肉末粥给两个小的。

    李缘也跟来了，说他陪着孩子就行，让她去找两个师兄来吃饭。

    江婉答好，转身去找人。

    不料，竟找不到人。

    李缘招呼道：“大家先吃，别等他们了。指不定他们出去喝酒去了。”

    众人坐下吃饭。

    午饭后，王伟达和黄河水收拾阅览室去了。

    李缘让孙子孙女去散步消食，晚些再去看书，自己则陪着小香香姐弟在凉亭里玩。

    “师祖，您可不可以劝劝爸爸？”小香香突然问。

    李缘慈爱笑了，问：“劝爸爸做什么？”

    小香香答：“爸爸吸烟，吸很多很多烟。”

    李缘惊讶挑眉：“他什么时候吸烟的？”

    据他所知，梅满庭并没有吸烟的习惯。哪怕偶尔需要应酬，他也只是喝点酒，浅尝即止。

    什么时候竟学会了吸烟？

    这是做什么？

    突然这般放纵自己做甚？

    “过年前。”小姑娘努力想了想，却想不起来具体时间，温顺答：“……就记得是过年前，那会儿很冷很冷，好像是吃汤圆的那一阵子。”

    李缘追问：“很多很多——具体是多少？”

    小姑娘红着眼眶，低声：“地上都是烟灰。爸爸不在屋里吸，都躲在走廊角落。可我还是看见了。”

    李缘暗自吃惊，仍强撑着扯了一个慈爱笑容。

    “没事，爸爸他是大人，他知道吸烟不好。他只是因为心里有些不舒服，才会吸烟。”

    小姑娘哽咽：“可是……老师说了，吸烟对身体不好。书上也说了，吸烟危害健康。我怕爸爸身体不好，我不要爸爸的身体不好。”

    弟弟听不甚明白，不过仍支持姐姐的决定。

    “爸爸不吸烟。吸烟臭臭，闻着很臭臭，我不喜欢爸爸吸烟。”

    “不怕。”李缘搂住小姑娘，安抚拍了拍她的脑袋，“师祖会劝他不要吸的。”

    小姑娘才总算收住泪水。

    李缘又哄了哄小男孩，让他陪姐姐玩风车。

    孩子一人举着一只小风车，开心追逐玩耍去了。

    李缘看着天真浪漫的两个小家伙，心里颇无奈叹了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