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19章 紫幻魔戒观过往,优等生的地狱局

作品:《东北天城之礼铁祝

    那一道紫色的光,像是一根探入滚烫黄油的针,无声无息,却又势不可挡地刺入了物欲魔帝金阳的眉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撕心裂肺的惨叫。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商大灰用斧子劈开的“毁灭之路”凝固了。方蓝还在抠钻石的手停在了半空。那些由欲望构成的墙壁、河流、宫殿,像是被泼了卸妆水的浓妆,迅速褪色、流淌、变得斑驳透明。

    “哗啦——”

    一声清脆得仿佛玻璃破碎的声响过后,“物欲迷宫”彻底消失了。

    众人发现自己依旧站在那片空旷的黄金平原上,黄金十字架和上面令人心碎的姜小奴也还在不远处。

    一切仿佛回到了原点。

    但又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改变了。

    金阳还站在那里,身形却变得有些虚幻,像是一个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边缘闪烁着紫色的数据流。

    他的身体周围,一个由纯粹紫色光芒构筑的、不断旋转的漩涡正在形成,仿佛一台启动的时光机器,要将所有人拖入未知的时空。

    “咋回事?俺咋动弹不了了?”商大灰发现自己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除了眼珠子能转,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一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禁锢在原地。

    他们就像是被钉在电影院座位上的观众,被迫观看一场即将拉开帷幕的大戏。

    “别白费力气了。”井星的声音在众人脑海中响起,这是他用精神力发出的传音,“紫幻魔戒的功能升级了,冷却时间更短了,不过一旦使用,我们也不能自由活动了,我们被拉进“紫幻魔戒”的强制观影模式了。”

    “观影模式?啥玩意儿?3D的?要不要戴眼镜?”商大灰一脸懵。

    “可以理解为,我们现在是金阳这场人生电影的观众,还是被绑在椅子上不让走的那种。”井星解释道,““紫幻魔戒”正在读取并播放他的核心记忆,这是我们唯一能找到他弱点的机会。记住,我们只是旁观者,绝对不要试图干涉幻境里发生的一切,否则可能会被他的精神力反噬,或者直接被踢出放映厅,后果不堪设想。”

    井星的话音刚落,那紫色的漩涡猛地扩张,将所有人吞噬了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当视野再次清晰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有黄金,没有地狱,没有厮杀。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充满年代感的世界。

    灰色的水泥筒子楼,墙壁上刷着巨大的红色标语。街道上,穿着蓝布工装或的确良衬衫的人们,骑着叮当作响的二八大杠自行车,汇成一股朴素的洪流。空气中,弥漫着蜂窝煤燃烧的味道,混合着路边国营饭店飘出的,最纯粹的饭菜香。

    这是一个属于几十年前的,东北某个工业城市的午后。

    阳光温暖,岁月静好。

    幻境的镜头,最终推进了一栋看起来就很有“单位”气息的家属楼,停在了一户窗明几净的家里。

    家里的陈设简单,却处处透着一丝不凡。墙上没有挂着庸俗的年画,而是一幅笔力遒劲的书法,写着“宁静致远”。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厚重的书籍,从文学名着到政治理论,一应俱全。

    一个穿着白衬衫、戴着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沙发上,一脸骄傲地对几位来访的客人,展示着墙上的一样东西。

    那是一面挂满了奖状的墙。

    “市三好学生”、“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一等奖”、“优秀班干部”、“作文大赛特等奖”……

    密密麻麻的荣誉,像是一片金色的鳞甲,闪耀着一个少年所有的荣光。

    “老金啊,你家这孩子,真是没得说!”一个客人由衷地赞叹道,“这以后,起码也得是个省状元,上清华北大的料啊!”

    “哪里哪里,孩子还小,主要还是学校老师教得好。”中年男人嘴上谦虚着,但那笑得合不拢的嘴,和微微上扬的嘴角,已经出卖了他内心巨大的喜悦。

    这时,一个系着围裙,气质温婉的女人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从厨房走出来,笑着说:“小阳,别在屋里看书了,快出来,吃点西瓜,跟你几位叔叔打个招呼。”

    随着她的呼唤,一间卧室的门被打开了。

    一个大概十五六岁的少年,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校服,身形清瘦,面容干净。他的眼睛,明亮得像两颗黑曜石,里面闪烁着一种未经世事污染的,纯粹而认真的光芒。

    他就是金阳。

    或者说,是少年时的金阳。

    他礼貌地跟客人们打了招呼,不卑不亢,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同龄人没有的沉稳与书卷气。

    幻境中的众人,看着这个“优等生”版本的金阳,一时间都有些恍惚。

    “我靠……”商大灰瓮声瓮气地嘀咕,“这……这真是那个牛魔王?咋感觉跟换了个人似的?俺瞅着,这小子比井星当年还像个文化人。”

    “每个人的过去,都可能与现在截然相反。”井星感慨道,“我们看到的,是他‘道’的起点。一座由公平、正义、勤奋、荣誉搭建起来的,完美无瑕的象牙塔。而我们接下来要目睹的,很可能就是这座塔,是如何一砖一瓦,轰然倒塌的。”

    黄三台抱着胳膊,不屑地撇了撇嘴:“切,什么象牙塔。我看就是个温室里的花骨朵,不知道人心险恶。这种人,在社会上活不过三天,就得被嚼得连渣都不剩。”

    他旁边的黄北北,则有些同情地看着那个安静吃西瓜的少年:“可是……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坏啊。”

    是啊,一点都不坏。

    甚至,好得有些不真实。

    他会帮妈妈收拾碗筷,会给爸爸的茶杯续上热水,会在客人们高谈阔论时,安静地坐在一旁,认真地倾听。

    他的世界,就像他书桌上的稿纸一样,干净、整洁,充满了条条框框的秩序感。

    他相信,努力就会有回报。

    他相信,好人有好报。

    他相信,这个世界是公平的。

    然而,团队中,有一个人的反应,比所有人都更加复杂。

    是常青。

    当他看到那面挂满奖状的墙时,当他看到少年金阳那张平静而自信的脸时,一种熟悉的,如同毒蛇般冰冷的嫉妒,再次从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里,缓缓升起。

    在“智道”地狱里,他被强制观看了无数遍同伴们的高光时刻。

    商大灰力劈华山的蛮勇。

    姜白龙潇洒不羁的豪情。

    闻家兄妹催人泪下的合奏。

    以及……礼铁祝那仿佛天生就该站在所有人面前的,主角般的光环。

    那些画面,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刺得他体无完肤。

    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运气不好,只是没有得到一个好的机会。他一直告诉自己,只要努力,总有一天,他也能像他们一样,站在舞台的中央。

    可现在,看着少年金阳,他忽然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那是一种,名为“天赋”的,令人绝望的鸿沟。

    少年金阳的优秀,不是装出来的,不是靠死记硬背堆砌起来的。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游刃有余的从容。

    他解数学题,就像是在玩一个有趣的游戏。

    他写作文,文采斐然,信手拈来。

    就连他跟长辈的每一次对话,都显得那么得体,那么滴水不漏。

    常青的拳头,在无人察觉的虚空中,悄然握紧。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

    那个在班级里,永远只能考到中上游,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企及第一名的自己。

    那个看着学霸被老师表扬,被同学羡慕,自己只能在角落里默默鼓掌的自己。

    那个内心充满了不甘,却又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生来就比你更聪明的自己。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常青在心中,用近乎诅咒的语气,低声念叨着,“你以为你很优秀吗?你不知道,你的优秀,在别人眼里,就是一种原罪。它像一盏聚光灯,把你照得通体透亮,同时也把周围所有人的平庸和不堪,都衬托得一览无余。”

    “没有人会真心为你的优秀而喝彩。他们只会想,凭什么?凭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了?”

    “他们会嫉妒你,会排挤你,会在背后用最恶毒的语言中伤你。”

    “然后,他们会等着,等着你犯错,等着你从高处摔落。到那时,他们会一拥而上,把你踩进泥里,再吐上一口唾沫,笑着说:看,那个天才,也不过如此。”

    这番充满了阴暗情绪的内心独白,让常青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不知道,自己对“优秀”的怨念,竟然已经深到了这种地步。

    或许,他嫉妒的,从来都不是礼铁祝他们。

    他嫉妒的,是“优秀”本身。

    而此时,幻境的画面,似乎正在印证着他的“诅咒”。

    镜头切换到了学校。

    一间宽敞明亮的教室里,老师正在激情澎湃地讲课。

    “这道题,难度很大,涉及到好几个知识点的综合运用。我们班,有哪位同学做出来了吗?”老师的目光,扫过全班。

    大部分同学都低着头,或者茫然地摇着头。

    只有坐在第一排的少年金阳,平静地举起了手。

    “好,金阳同学,你来给大家讲一讲解题思路。”老师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金阳站起身,拿起粉笔,走到黑板前。

    他的思路清晰,逻辑缜密,三言两语,就将一道复杂的难题,拆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讲完后,教室里响起了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

    但在这掌声中,却夹杂着一些不和谐的音符。

    后排的角落里,几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男生,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操,又让他给装到了。”

    “妈的,显他能耐是吧?什么风头都让他一个人出了。”

    “等着,有他好看的。”

    其中一个剃着板寸头,长得人高马大的男生,眼中更是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怨毒。

    幻境给了这个男生一个特写。

    他是班里的体育课代表,父亲是市里某个掌握实权的大领导。

    他学习成绩一塌糊涂,但靠着家里的关系,依旧进了这所全市最好的重点中学。

    在他的世界里,“关系”和“拳头”,比任何奖状都好使。

    而金阳的存在,就像是一面镜子,无时无刻不在照出他的无能与愚蠢。

    他恨金阳。

    恨他那永远云淡风轻的表情。

    恨他那永远名列前茅的成绩。

    更恨他,明明只是一个家庭不如他家的孩子,却能得到所有老师的青睐和所有女生的关注。

    这是一种纯粹的,毫无道理的,源于阶级和智商双重碾压下的嫉妒。

    幻境中的礼铁祝等人,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股暗流。

    “要出事。”礼铁祝沉声说道。

    “这帮小B崽子,一看就不是好玩意儿。”商大灰骂骂咧咧,“要是在俺们那旮沓,敢这么瞅俺兄弟,俺一斧子就给他削成两半了。”

    “可惜,少年时的金阳,没有斧子。”井星叹了口气,“他只有一支笔,和一套他坚信不疑的,关于‘公平’和‘正义’的理论。而这两样东西,在真正的恶意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叮铃铃——”

    下课的铃声响起。

    老师笑着对金阳说:“金阳,下节是体育课,你把这摞作业本,给我搬到办公室去。”

    “好的,老师。”金阳点点头,毫不费力地抱起了那摞足有半米高的作业本。

    就在他抱着作业本,走出教室,准备走向走廊另一头的办公室时。

    那个体育课代表,带着几个跟班,从后面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

    他们像几只盯上了猎物的鬣狗,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幻境的镜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了。

    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地面上投下一道道明亮的光斑。

    少年金阳抱着沉重的作业本,一步一步,走在光里。

    他的身后,是几个少年,一步一步,走在影子里。

    光与影,即将交汇。

    一场足以改变一生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礼铁祝的心,被紧紧地揪了起来。

    他仿佛看见,那座名为“象牙塔”的纯白建筑,已经出现了一道细微的,却又致命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