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钢架撑起高阔的磷矿仓库，天光从气窗漏进来，在堆积如山的磷矿上投下斑驳光斑。

    矿石多是青灰或暗褐色块体，大小不一地垒成梯形垛，棱角处泛着细碎的金属光泽，像凝固的雷雨云。

    墙角通风扇嗡嗡转动，卷起细小的磷矿粉尘，在光柱里浮沉成流动的银雾，混着潮湿的土腥味与微弱的矿物气息。

    财神和张锡岁抬着担架，踩着垛间窄道铺着防滑钢板，传出沉闷的回响，偶尔能听见矿石轻微的碰撞声，在空旷仓库里低低回荡。

    众人靠近仓库深处，凉意渐浓，矿石堆底部凝结着细密水珠，让青灰的矿块更显沉郁，像藏着千万年地质变迁的秘密。

    “行了，就在这吧！”

    财神在矿石堆之间找到一处开阔地，将担架放在了地上。

    “呼呼！”

    张基隆已经在病床上躺了半个月，身体十分虚弱，此刻感受到矿仓内的寒意，呼吸也不觉间变得急促起来。

    陆涛跟在后面，在光芒的照射下，看着张基隆的脸颊，率先开口：“做个自我介绍……”

    “我知道你是谁。”

    张基隆嘴唇苍白，打断了陆涛的话：“你的照片，我看过无数次，你化成灰我也能认得你。”

    陆涛微微一笑：“你认识我，那就好办了，这样咱们双方都会省去不少口舌。”

    “是啊，确实能省去不少。”

    张基隆盯着陆涛，眼中没有丝毫恐惧：“我的老婆孩子都在国外，国内无牵无挂，凌先生养我，就是当做死士用的，所以我在来内蒙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想过活着离开！想怎么折磨我，或者是杀了我，都随你心意！我知道你如今是个大老板，时间很宝贵，就没必要浪费在我身上了！”

    “你他妈的装什么大尾巴狼，起了个跟皇上差不多的名字，还真拿自己当天子了？”

    二友瞪着眼睛看向了张基隆：“在我们这，让你享受皇帝的待遇，肯定是没机会了！但你如果再跟我拉硬，老子把你骟了，让你享受一下伺候皇上的感觉！”

    张基隆面无表情的吐出了两个字：“随你。”

    “我跟凌肃威共过事，知道他是什么身份，所以他身边有你这样的人，我并不好奇。”

    陆涛并没有被张基隆激怒，而是穿着数万块一套的西装，随意坐在了旁边的矿石上，缓缓点燃了一支烟：“在你这个位置的人，选择起来是很谨慎的，既不能关系太远，又不能知道的太多，如果让我往外派，我也不会派出太亲近的人。”

    张基隆躺在担架上，沉默不语。

    “你调查了我这么久，自然也知道我的老板是谁，背景如何！那你查没查到，瑾龙集团还有海外业务？”

    陆涛眯起眼睛看着张基隆：“凌肃威有能力把你的家人送出国，你为什么觉得，我在海外就找不到他们呢？我老板肯为了我去做这件事，但你如果死了，凌肃威会动用大量资源保护你的家人吗？”

    张基隆露出了一个轻蔑的微笑：“我是不是要配合你，表现出很害怕的样子？”

    “你不用怀着一种对抗的心态跟我讲话，我跟凌肃威有仇，但跟你没仇，你还什么都没做就没抓了，我自然也不会恨你。”

    陆涛看着张基隆，徐徐说道：“凌肃威不想放过我，我也有债要跟他去讨！这里面的事情，我会自己去调查，今天找你，要问的事情很简单，凌肃威在内蒙，究竟遍布了多少势力，以及他准备何时动手！回答完这两个问题，我放你离开！

    你已经落在我手里半个月了，即便我把你放了，他也不会再去重用你，但你至少有个活命的机会！倘若有一天，我可以斗倒凌肃威，你还有跟妻儿团聚的机会，哪怕我败了，只要你活着，家里人至少有个念想！”

    张基隆不假思索的说道：“我说了，你别在我身上白费心思！”

    “我也说了，我不需要你出卖凌肃威，更不要你告诉我，他在本地都部署了多少势力，因为那些事，就算你说了，我也不会信！”

    陆涛丢掉烟头，站起身来说道：“如果你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我根本不会跟你提这些话，但你这个年龄，应该有自己的认知和阅历！我给你五分钟时间思考，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今天就可以离开！但你如果打算继续对抗，我保证多一句话都不问，这矿山有的是地方埋你！另外再说一句题外话，你死了以后，我也一定会把你老婆孩子找出来，不计代价！”

    张基隆看着陆涛年轻脸庞上散发出的老练与阴狠，这才意识到，这个能被凌肃威视为敌人的青年，并非等闲之辈，沉默了大约半分钟，开口说道：“哪怕配合你，我也活不下去，你太小瞧凌肃威了！”

    “你同样也太瞧不起我了。”

    陆涛一听这话，就明白张基隆肯定还是有求生欲的，只是他妻儿在国外，是一种保障，但同样也是人质。

    想到这里，他继续补充道：“我名下，并不只有这一座矿山，只要你想活着，我可以安排你去另外一座矿山，隐姓埋名做一个最基层的管理人员，这样既不用干活，也可以灯下黑，倘若你依然不放心，我会让你整容！你既然能为了家人冒险，想必也希望能过上天伦之乐的日子吧？”

    张基隆低着头沉默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凌肃威，在本地并没有培植势力，我要做的只是盯住你，因为我并不是舞刀弄枪的人，真要杀你那天，会有别人做这件事情！我不知道他要什么时候动手，至少暂时不会，因为他的精力，全被马玉相拖住了。”

    陆涛眯起了眼睛：“展开说说。”

    “凌肃威要投资一个港口，这件事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了解，为了这个项目，他几乎堵上了一切，而他跟马玉相的冲突，也是由此开始的。”

    张基隆顿了一下：“你咬他一口，会流血，但马玉相咬他一口，却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