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拈帕垂泪：“是啊，既能识字断文，又何以沦落到厨艺纯熟呢，皇上可知，这中间臣妾姐妹俩受过多少苦？”

    皇帝皱眉：“朕如何得知。”

    她苦笑，“皇上是真推不出来，还是不愿相信我们姐妹？”

    平安泣道：“无非是两个原因，要么是揣了歹心，刻意学之，要加害皇上你。要么是家道中落，不得不学会这些过日子的手段。”

    她凄然抬眸：“皇上，你觉得，会是哪样呢？”

    皇帝不语，如意扎在他怀中，抬眸小心觑了一眼，对方神色间瞧不出喜怒，不由心生忐忑，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

    宫人们已退了下去，室内只余低低的啜泣声。平安泪水盈盈，像断了线的珠子，身子似是受不住猜疑，晃了晃。

    “皇上，你真的是在怀疑我们？”

    皇帝定定看着她。

    平安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了：“好，臣妾知道了……”

    如意倏忽尖叫，推开皇帝，要去拦人，终是没来得及，只扯住一小片小小的衣角。

    墙根与重物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平安身子当时歪向一边，旋即被如意接住。

    “阿姐！”她被吓住了，声音抖得不像话。

    额上鲜血映入她瞳孔深处，颇显凄美之意。

    “叫太医！太医——”祝如意哭喊。

    外面的宫人急急进来，看清殿内情形，纷纷大惊。

    打头的瞧了眼皇帝的神色，一时没敢动。

    皇帝愣了下，眼底浮起淡淡的疑惑，继而眉头蹙起：“混账，还不快传太医？！”

    打头的宫人的这才急急应命，退出去叫人。

    其余的宫人一拥而上，要帮忙。

    皇帝：“让开，朕来。”

    他两个大步上前，伸手将人接过，抱回榻上。看着那个小人儿，双目紧闭，气若游丝的模样，皇帝目下情绪晦暗难明。

    如意已乱了心神，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阿姐阿姐，你应应我，我是如意啊。”

    皇帝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确实没料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性子竟是这样烈。两句话下来便要以死明志。

    二人之中，如意的那种野性未除的娇俏自然更得他心，现下再看，这个小女人，也不失个性。

    不过……

    他目下又沉几分。帝皇之心一旦生疑，断不会轻易消失。

    如意喊极阿姐也没有半分回应，泪雨滂沱。

    皇帝对外怒道：“太医怎么还不来！”

    “来了来了，臣来了。”当值太医拎着医箱匆匆入内：“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

    “行了，快来看看祝贵人。”

    “请皇上和贵人让开，臣来看一下。”

    二人让出位置，他上前先探了脉息，又检查了瞳仁，回头先安两位主子的心：“只是额上的伤唬人，一时于性命无碍，皇上和贵人先且宽心。”

    如意松了口气，又紧张道：“那她怎么一直昏着，叫也叫不醒。”

    “详细且等臣先诊了脉。”

    皇帝踱步到一边罗汉榻坐下：“你细细的瞧，贵人的身子若有差错，朕唯你是问。”

    太医暗里抹一把汗，他接到通知，紧赶慢赶过来，本以为是圣上龙体有异，却不想进来竟是这这副情形。

    跟进来的翠眉上前，摆正平安的手臂，在她腕间搭了条丝帕。

    这位太医心下连称倒霉，面上不露声色，他探了一把脉像，想来无非是气急攻心一类。

    几息后，他变了面色，如意一直盯着他，见此心复又揪紧：“怎么？”

    太医不语，凝神再度搭到脉上，仔细感受。

    稍顷，示意翠眉换了平安另一只手，再诊。

    如意急了：“我阿姐怎样了，你倒是说啊，急死个人，到底会不会？！”

    太医此时已然确定脉象结果，面现喜色，躬身退后两步，向着皇帝跪禀：“臣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贵人已有身孕。”

    “什么？！”皇帝从罗汉榻上起身：“可是诊清楚了？”

    “回禀皇上，此等大事，臣怎敢不用心，只是月份尚浅，孕中反应可能还没有，是以旁人也瞧不出来。”

    “是这样没错，她们进宫时日才多少。”皇帝语中已带了笑意：“那她此番受伤……”

    “皇上放心，贵人未伤及根本，待包扎了伤口，再睡上一觉，便醒了，只是后面务必得小心将养，龙胎日子太浅，以防万一。”

    “这是自然。”皇帝笑着走近床榻边，瞧了瞧床上还闭着眼的小女人。

    一旁的如意大惊：“你说什么，我阿姐有孕了？”

    “回贵人，千真万确。”太医恭敬回道。

    又对皇帝：“皇上，现下贵人有孕，房中之事，还得停一停。”

    “这个朕晓得。”皇帝乐了：“你且开方子，叫人赶紧煎了药来，万不可耽搁了她的身子。”

    如意瞪大着眼：“真的有个小人在阿姐肚子里了？”

    太医：“不会这么快，过些时日，才会成形。”

    皇帝心情大好，见她这副情态，不由起了逗弄的心思：“你同你阿姐一同侍驾，肚子却怎地没有你阿姐急气——”

    他话到这里，忽地停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接上：“你阿姐此前也没有征兆，你不会……”

    皇帝的目光落在她小腹上。

    如意怔在原地，“不、不、不会吧。”

    “叫太医给你也诊一诊，万一有了，可不能像你阿姐这般莽撞。”

    太医闻言，亦是附和：“贵人，请让臣替你把脉。”

    如意只好在罗汉榻边坐下，手平放在坑桌上，露出半截玉腕。

    翠眉过去替她也搭了丝帕。

    太医上前半步听诊，皇帝就在一边，神色殷殷。

    “应该没有吧，我一天天没个消停，从前我见过别的女子有孕，可是安分得很，她们都说能感觉到肚子跟平日不同，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皇帝瞪她：“听你的，还是听太医的？”

    如意悻悻住了嘴。

    太医诊完面上的笑意相当明显，旁人一看便知道结果如何了，皇帝也有八分猜测。

    如意似仍不肯相信，太医跪禀：“恭喜皇上，恭喜贵人，确实，贵人的脉象正是喜脉。”

    双喜临门，宝刀未老！

    皇帝笑得开怀：“好好好！传旨下去，你们姐妹即日起分别晋位分为安嫔，如嫔。启瑞宫上下，各赏两月俸银，且得小心侍候好你们的主子。”

    一时宫内山呼万岁，各种恭喜，喜庆洋洋，比过年节还要热闹。

    阖宫上下都觉得，自家两位主子这个时候双双怀上龙种，启瑞宫自此要宠冠六宫了。

    好雨知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