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主义

    邓郁先是下意识擡起手遮住脸,随后意识到了什么，心中一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她在拍他？

    想到这点，邓郁惊得浑身出汗，跪也跪不稳，侧着瘫在了床上。

    “咔嚓——”

    又是几下闪光。

    一股愤恨直冲头顶，让他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可刚才被迫伺候她已经使完了力，再加上她强行喂给他的药，更是抽空了他全部的能量。

    此刻连擡起胳膊都困难，只能倒在床下一喘一喘，努力地汲取氧气,试图让自己快些恢复过来。

    但他越喘越觉得像是被纪香浓捉来发泄欲望的奴隶。

    可悲。

    “完美，真是完美。浑身上下都这样完美。”

    纪香浓半坐下来,手中拿着相机感叹。

    说完,又语音唤开了屋内的灯。

    邓郁像一只石头下泥土里埋着的虫子,常年见不到阳光此刻突然被照亮,立刻应激地蜷缩起来抱紧了双臂。

    纪香浓却饶有兴致地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让他的脸暴露在空气中。

    然后另一只手拿着相机摆到他面前，“看看，多美。邓郁,你怎么能生得这么好。”

    邓郁紧闭双眼，头发却被越扯越痛。

    他又听到那人用威胁的口吻说：“睁开眼，你不看的话,是要我给其他人欣赏吗？”

    邓郁吸了口气。

    他知道,如果现在不听话,她真能做出这种事。

    他的脑中浮现出了各种不好的想象。

    譬如衤果体照被发到了网上大肆传播。

    曾经同村的亲戚听说了，拿着他的照片指指点点,嫌他恶心，说他丢了村里的脸面，恨不得拆了他家的祖坟来解气。

    医院里母亲听邻床的人说，她那当模特的儿子现在做了鸭。

    网上都是照片，随随便便都能找到。

    母亲气急攻心，病情加重。

    几秒钟的时间，各种他承受不住的后果不断向他砸来。

    恨恼绝望到极点，邓郁竟轻声笑了出来。

    他感到手脚有了一丝力气，挺起身体，趁纪香浓不备一把抢过了相机，开始手忙脚乱删除照片。

    这时他才看清了纪香浓给他拍的照片。

    上面那人淫-乱下贱的模样，让邓郁不敢相信那竟是自己。

    过度悲伤与紧张，加上助兴剂的副作用，他感到脸皮发麻，胃中翻涌有点想吐。

    可纪香浓见状一点都不着急，只是轻轻笑着说：“我家里，可不只有这一台相机。”

    “呵！”邓郁听言唰地擡起头，双手颤抖着看向纪香浓。看到她玩味的眼神后，立刻转头扫视四周。

    屋内摆设虽然并不繁杂，但藏几个微型摄像头还是不难。

    是了，她干得出来！

    她这样的人什么干不出来！

    说不定，还会把录制好的视频发给她们富二代圈子的群里。

    那些人看过视频会笑着调侃他是个会发骚的鸭子。

    崩溃。

    邓郁想死。

    这样活着，不如一了百了。

    纪香浓见他怔愣不动，摊开手，说：“拿过来，给我。”

    邓郁缓缓低下头，看向手中还未将照片全部删除的相机。

    不知道该不该交出去。

    刚才他抢过来时，她动都没动，一副有恃无恐胸有成竹的样子。

    所以，屋子里真的还有其他相机。

    邓郁抖着胸膛笑了两声，倒回床上，松开了紧握的手掌。

    纪香浓拿回相机看了几眼，摇摇头遗憾道：“怎么把我最喜欢的那几张删掉了。”

    “不过没关系，有自动备份。”

    她低下头，看向已经面如死灰木然无神的邓郁，掐了掐他的脸蛋，“不然就没法回味你最漂亮的那一刻了。”

    “你应该庆幸，我把你最美的样子永久保存下来了。对吗？”

    邓郁都不知道自己听没听到她说的话。

    他的耳膜鼓动着，所有声音都像是被一层罩子隔在外面。

    纪香浓笑容微敛，手上用力，邓郁脸上被掐得泛起红痕，“我说话呢，回答。”

    邓郁被扯得蹙了蹙眉。

    很痛，但没有心里痛。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现在连清白地死去都成了一种奢望。

    这种把柄握在她手中，自己还有什么理由能不听话。

    邓郁咽了咽口水，鼻翼微动，点了点头。

    纪香浓松了力气，又拍了拍他的脸颊，“点头是什么意思，我让你说话。”

    邓郁眼珠僵硬地动了动，看向纪香浓的眼神充满了憎恶与厌恨。

    真想杀了她！

    可不是现在。

    邓郁张开嘴，喑哑的声音费力地从嗓子里挤出，“知道了。”

    纪香浓笑笑，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这才乖。”

    然后看着他痛恨的眼神，满意道：“嗯，就这么看着我。你这样有点小脾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很有生命力。”

    “我很喜欢。”

    说完，还俯下身温柔地在邓郁烫热的眼皮上轻轻吻了一下。

    “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纪香浓转身下床，就那么随手将相机摆在了桌子上去了浴室，丝毫不怕他拿走。

    听着浴室传来的淅沥沥的水声砸在地面，彷佛自己心里也在下雨。

    想哭，但又没有眼泪。

    邓郁此刻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绝望到极点，即便不用忍眼泪也流不出来。

    他好像一具干枯的尸体。

    死了很多年。

    认命吧。

    或许，等到她厌倦就好了。

    邓郁阖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头脑空白，不去想今天发生的事。

    睡吧，可能这就是一场噩梦。

    梦醒就好了。

    说不准明早一醒来，他还在自己的小屋里，匆匆忙忙地准备一天忙碌的拍摄。

    天亮了。

    他根本没睡着。

    身边人的呼吸声虽然不大，但对邓郁来说却像是山体塌陷，巨石不断撞击胸口。

    他睁开布满红血丝的双眼望向屋顶。

    不是梦。

    真的不是梦。

    他深深叹息，又缓缓吸气。

    在想着自己该如何逃避。

    过了许久，大概八点左右，纪香浓生物钟准时起作用。

    她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在一脸死气的邓郁脸上轻吻一下，下床开始洗漱。

    好像把他当成了一个没有思想的人形玩具。

    洗漱出来，纪香浓出门前十分自然地对邓郁说道：“在家照顾好自己，我今天会早点回。”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恶魔，她一定是从地狱来的。

    邓郁想。

    -

    纪香浓今天不忙，和几个公司的老总在郊外约见骑马。

    她年纪轻，又没有全面接管家里生意，受磨炼的阶段，很多事都得靠自己奋斗。

    陪了两个小时，事情谈妥，纪香浓便告辞了。

    不过她没有走，而是去了车程不到二十分钟的露营地散心。

    叫秘书小森向别人高价买了一套装备，纪香浓心情颇好地撑着鱼竿，坐在帐篷的天幕下悠闲钓鱼。

    树林鸟叫声，河水缓慢流动声，还有不远处有其他露营的人的谈笑声。

    纪香浓吸了清新的空气，放空自我。

    这阵子太忙了。

    她需要寻个安静的地方喘息。

    十分钟后，鱼竿动了。

    纪香浓擡手刚要拽起，就见一个人挽着裤脚踏上了河床。

    手里还举着相机。

    他朝着河对岸左右拍着，动作有点大，吓跑了上钩了鱼儿。

    纪香浓也不生气。

    重新挂上饵又扔出鱼竿。

    那人见身后快速掠过一根鱼线吓了一跳，转头刚要责备，就愣了愣，顿在原地。

    ne眨了眨眼，几秒都没缓过神。

    纪香浓今天穿了军绿色的t恤，下身是同色宽松工装裤。

    戴了个驼色的西部牛仔帽。

    颇有几分从前的样子。

    瞧上去自在又洒脱。

    ne几步跑到她帐篷前，举了举手里的相机，问道：“请问我能给你拍几张照吗？”

    见她没有说话，连忙又解释：“啊，我是个摄影师，叫，嗯，叫莱恩，如果担心的话你可以搜一下我的名字。”

    莱恩眼神清澈，满脸真诚，生怕纪香浓把他当成不怀好意的人拒绝了他。

    纪香浓转过头稍稍扶起帽檐露出眼睛，“拍照？”

    莱恩对她对视，好似岸边的石块能通电一般，一股酥麻从脚底传入头顶，让他脑中空白了好几秒。

    “啊，嗯，对。”

    “你很漂亮，我想，想拍一下。可以吗？”

    莱恩现在是时尚界炙手可热的摄影师。

    那些小明星小艺人找他拍照都要预约很久。

    他却来这野外求着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主动给人家拍照。

    纪香浓上下扫了他一眼，觉得他有些眼熟，看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人是乐萱强烈介绍给她的天才摄影师ne。

    原来是他。

    那天光看邓郁了，完全没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纪香浓笑了笑，坐起身子，指了下他手中的相机，“可以给我看看吗？”

    相机是一个摄影师的命根子，轻易不能给别人碰。

    她这个要求算得上刁难。

    莱恩也觉得有些为难，但还是递过了相机。

    纪香浓拿在手上瞧了瞧，然后对着远处高树上一个鸟窝拍了一张，又看了眼拍摄的照片，点点头，“确实不错。”

    “啊，我是个摄影爱好者，听过你的名字。”

    “很感谢你的欣赏，但给我拍照还是不必了。”

    莱恩听言略显失落，但也没有不高兴，反而兴致勃勃地凑上前来，与她脑袋贴着脑袋一起看照片，“你也喜欢摄影嘛？哇！你拍得真好！”

    随后擡起头一脸惊喜地望着纪香浓。

    霎时，又好像整个人都被她的眼睛吸了进去。

    “你好厉害。”

    纪香浓将相机还给他，“还好。”

    莱恩没有接过，反手推了回去，摇头晃脑眼睛水盈盈地闪着亮光。

    “那你可以给我拍一张吗？”

    没等纪香浓拒绝就挽起裤脚跑到清澈的河水中。

    撩了一把水扬在空中，双臂展开，笑容灿烂，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我准备好了！”

    纪香浓无奈地笑了笑，将相机举到眼前按下了快门键。

    那一瞬间，镜头里的人竟面色大变，一脚踩上了湿滑的石块摔倒在河中。

    好在河水浅，只有几十厘米。

    纪香浓恰好记录到了莱恩摔倒前滑稽可爱的表情。

    生动极了。

    连带着她心情也好上不少。

    莱恩恨恨地拍了一下河面，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踩着水跑回来笑道：“这下完了，都湿了。”

    嘴上说着完了，面上表情却丝毫不当一回事，高兴得紧。

    好似什么事都无法打败他的乐观。

    纪香浓瞧了一眼他被水浸湿的裤子，以及那擡手间露出的腰线，还有衣服贴在身上隐约可见的腹肌，擡眸看向他，眼神带着关切，柔声道：“我有条只试了一次的裤子，不嫌弃的话可以借给你。”

    她今天出门本就想好了要来这边露营。

    小森提前准备两套更换的衣裤。

    纪香浓来的时候试了一条，但那条裤脚略长就换上了现在穿的这条工装裤。

    穿过的裤子……

    莱恩黑色头发不算短，遮不严耳朵，外人一看便能瞧见他通红的耳根。

    再加上他皮肤白，身上沾了水又十分狼狈，显得好像受了欺负似的。

    他想了想，点点头，“嗯好。谢谢。”

    纪香浓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给小森打了个电话，没两分钟他就将裤子送来。送好裤子便目不斜视地回车里等着了。

    莱恩拿上裤子到纪香浓身后那个高价买来的帐篷里换上。

    林子里的温度本就比城市里低。

    河边的风又带着水的湿气更加凉爽。

    莱恩脱下了湿裤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拿起款式相近的工装裤正要套上，忽然一愣，偷偷地向外望了一眼，又擡手整理了一下帐篷帘子。

    随后鬼使神差地把裤子靠近鼻尖，轻轻地嗅了一下。

    闻到那上面不知是体香还是什么的香气，莱恩“蹭”地一下，从头红到了脚。

    又发出了一声难耐的呻-吟。

    “唔……”

    他向下看了一眼，竟兀地产生了反应。

    荒谬！太荒谬了！

    他怎么能……

    莱恩夹着腿根蹭了蹭，三下五除二把裤子穿上。

    系好扣子，感到裤子开叉处的摩擦，那处的反应却越来越明显。

    救命！他在穿着她穿过的裤子！

    这是不是说，两人间接地亲密接触了……

    莱恩觉得自己腿软得几乎走不动路。

    怎么会这样啊！

    出来采个风而已，竟然遇上了crh！

    还这么狼狈！

    他懊悔地扒了扒自己脑袋，想着出门前真该好好做个发型！

    可即便是条宽松的工装裤，也难以掩盖他的激动。

    又不能不出去，莱恩只好把外搭格子衫脱下系在腰间。

    看上去也像是一套新的搭配。

    不过外搭脱下里面就只剩下白色背心。

    在这河边不免显得有些清凉。

    帐篷被拉开，纪香浓看向别别扭扭、慢吞吞走出来的人，在他细白的胳膊上扫了一眼，笑道：“不怕被蚊子咬吗？”

    莱恩擡手摸了摸两臂，试图抚平上面因为过于激动浮起的鸡皮疙瘩和汗毛。

    “没，没事。”

    纪香浓把头转回河面，继续钓鱼，“这么注意形象啊！”

    还挺有意思的，这个人。

    从帐篷出来后，莱恩脸上的红晕就没褪下来过。

    和她说话也是结结巴巴，没有一句完整话。

    眼看时间不早了，纪香浓整理了一下渔具打算离开，莱恩这才慌忙地拉住了她，朝她要了联系方式。

    纪香浓看着他捏紧她衣角手指，只想到了四个字：羊入虎口。

    她自然没有拒绝。

    毕竟他的腰这么好看。

    改天说不准真可以拍拍。

    不过那也要等以后了，现在她的心思都在邓郁身上。

    纪香浓同意了莱恩的好友申请，看到钱阿姨发来的消息后顺手给邓郁打去了语音电话。

    很快，那头就接通了。

    不过声音沉闷，像是感冒了。

    “宝贝，刚睡醒吗，怎么声音闷闷的。”

    莱恩脸上的笑容登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