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年的初春，南京城还笼罩在料峭寒意中。紫禁城内，朱元璋独坐御书房，面前摊开的是辽东都司送来的密报。烛火摇曳，将他紧锁的眉头映得忽明忽暗。

    “女真诸部，表面臣服，实则暗中壮大...“朱元璋的手指重重敲在这行字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抬头望向窗外，夜色如墨，仿佛隐藏着无数未知的威胁。

    “父皇。“门外传来恭敬的声音，“儿臣与四弟奉诏前来。“

    “进来。“朱元璋收起密报，面容恢复平静。

    太子朱标与燕王朱棣一前一后步入御书房。朱标温文尔雅，眉宇间带着书卷气；朱棣则身材魁梧，眉目如刀，一身戎装尚未卸下，显然是刚从军营赶回。

    “标儿，棣儿，坐。“朱元璋示意二人落座，随即开门见山，“辽东女真近日动向，你们可有耳闻？“

    朱标微微蹙眉：“回父皇，女真各部去年刚纳贡称臣，理应安分守己才是。“

    “理应？“朱元璋冷笑一声，将密报掷于案上，“你们看看这个。“

    朱棣率先接过，目光如电扫过纸面。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建州女真暗中练兵，海西女真与高丽密使往来...父皇，这是要反啊！“

    朱标闻言大惊，急忙凑近查看：“这...这怎么可能？纳哈出不是刚接受朝廷册封吗？“

    “表面臣服，暗藏祸心。“朱元璋站起身，背对二人，“朕当年打天下时，就深知这些蛮夷的秉性。他们就像草原上的狼，永远养不熟。“

    烛火将朱元璋的身影拉得很长，笼罩在两个儿子身上。朱棣眼中精光闪烁，忽然起身抱拳：“父皇，儿臣愿领兵北上，一举荡平女真！“

    “不可。“朱元璋转身，目光如炬，“现在出兵，师出无名。况且北元余孽未清，若与女真联手，我大明将腹背受敌。“

    朱标迟疑道：“那父皇的意思是...“

    “明抚暗防。“朱元璋一字一顿道，“对外，我们要更加厚待女真首领，赐予金银绸缎；对内，加强军备，暗中监视。待其露出马脚，再一举歼灭。“

    朱棣眼中闪过钦佩之色：“父皇圣明。不过儿臣以为，仅靠辽东都司的监视远远不够。女真部落分散，消息传递缓慢，等我们得到情报，往往为时已晚。“

    朱元璋目光灼灼地看向朱棣：“棣儿有何高见？“

    朱棣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卷草图铺在案上：“儿臣斗胆，设计了一套情报网络。我们可组建一支精锐斥候，称为'夜不收'，专门渗透女真各部。“

    朱标惊讶地看着草图：“这...这需要多少人力物力？“

    “不计代价。“朱棣手指在草图上划动，“我们在辽东设立三个情报中枢，每个中枢下设十个小队，每队五人。这些人必须精通女真语、蒙古语，熟悉塞外地形。“

    朱元璋眼中精光暴涨，俯身细看草图：“继续说。“

    “夜不收平日伪装成商人、猎户甚至奴隶，混入女真部落。“朱棣越说越兴奋，“他们不仅监视女真动向，还要离间各部关系，必要时...“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御书房内一时寂静。朱标脸色发白：“这...是否太过...“

    “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策。“朱元璋拍案定音，“棣儿此计甚妙。朕命你全权负责组建'夜不收'，所需银两直接从内帑支取。“

    朱棣单膝跪地：“儿臣领旨，定不负父皇所托！“

    朱标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叹一声。朱元璋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已有计较：“标儿，你负责与女真使节周旋，多赐恩赏，麻痹其心。“

    “儿臣遵旨。“朱标恭敬应道。

    待二人退下，朱元璋独自站在窗前，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他想起多年前与陈友谅决战时的情景——有时候，最危险的敌人往往藏在最恭顺的面具之下。

    “女真...但愿你们不要逼朕大开杀戒。“朱元璋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马皇后生前所赠，提醒他治国需刚柔并济。

    三个月后，辽东辽阳城外一处隐蔽山庄。

    朱棣一身商人打扮，正在听取夜不收统领蓝玉的汇报。这位年轻的将领是朱棣心腹，曾在捕鱼儿海之战中立下大功。

    “殿下，我们已成功渗透建州三卫。“蓝玉指着地图道，“特别是纳哈出身边，安插了两名夜不收，其中一人已成为其亲卫。“

    朱棣满意地点头：“海西女真那边呢？“

    “有些麻烦。“蓝玉皱眉，“猛哥帖木儿生性多疑，我们折了三个人才安插进去一个。不过此人传回重要情报——猛哥正在秘密联络高丽，意图借兵。“

    朱棣眼中寒光一闪：“可有证据？“

    蓝玉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这是猛哥写给高丽将领的亲笔信抄本，约定秋高马肥时共同出兵，攻打我大明辽东都司。“

    朱棣接过密信，仔细阅读，脸色越来越沉：“好个猛哥帖木儿，果然包藏祸心。此事必须立即禀报父皇。“

    “还有一事。“蓝玉压低声音，“北元残部也派使者与女真接触，意图结成同盟。“

    朱棣冷笑：“蛇鼠一窝。传令下去，加大对女真各部的监视力度，特别是猛哥和纳哈出的一举一动，我都要了如指掌！“

    当夜，朱棣秘密返回南京，直奔御书房。朱元璋看完密信，勃然大怒，一掌拍碎案几一角：“大胆蛮夷，朕待他们不薄，竟敢如此！“

    “父皇息怒。“朱棣冷静道，“现在正是用兵良机。我们已掌握其谋反证据，师出有名。趁其联盟未固，一举歼灭，可保辽东十年太平。“

    朱元璋深吸几口气，平复怒火：“棣儿以为该如何行动？“

    “明暗结合。“朱棣胸有成竹，“明面上，父皇可下诏称欲在辽东狩猎，率禁军北上。暗地里，儿臣调集北平、大宁精锐，形成合围之势。待女真首领齐聚朝见时...“

    朱元璋眼中闪过赞许：“好计策。不过朕若亲征，动静太大。不如由你代朕北狩，朕在南京坐镇，调度全局。“

    朱棣心中一震——这是父皇对他莫大的信任。他郑重跪地：“儿臣定不负父皇重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