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恶魔的金丝牢笼9

    如果“未来”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那真相就是最残忍的“过去”。

    温莎公爵将软成一滩烂泥的人抱在怀里,当玫瑰展露出他的尖刺，伸展他的枝桠，温莎公爵不得不狠心地对待这个可怜的天使。

    他不容置疑地捧起路西菲尔精致的脸庞,他的手指逼着路西菲尔睁开眼睛,让他和自己对视，让他将注意力集中于自己,不让他逃避这一切。

    “告诉我，你在这道门里看见了什么？”

    路西菲尔眼睛红了，他的心脏发出哀鸣。

    “我看见了……‘过去’,令人发指、崩溃、不可置信的‘过去’！”路西菲尔几乎是尖叫出来的，他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公爵大人！”

    路西菲尔再次闭上了眼睛,脑袋里全是回忆，他惴惴不安地走进大门,然后他来到了一个热闹的小镇上，看见了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那是属于童话里的美丽故事。

    风是这么轻,这么香甜,玫瑰是这么的娇艳动人，神在他们的眼里并不是必需品,他们将神当作了一种精神上的象征和寄托,他们每天都在积极的生活着。

    比起来求神,他们更愿意靠自己的双手，靠自己的努力，不断地创造自己的未来。

    国王深明大义,王后端庄美丽，小镇上的人,每天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老人会在阳光明媚的午后散步，小孩会在田野上放风筝，撒欢奔跑。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连带着路西菲尔都忍不住唇角上扬。

    可是眨眼间，天空中忽然降下漫天的火球雨，一只面目狰狞的恶魔，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天空，巨大的翅膀舒展开来，掀起狂风，地动山摇，天地灰暗，房屋倒塌！

    丑陋的恶魔啊，挥动他们手里的武器，砸在地上，成为一道深渊！人们痛苦大叫奔跑，地狱之火从大地蔓延天际，和恶魔的笑容搅合在一起。

    幸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止无休的痛苦降临这片土地上。

    路西菲尔下意识地想要阻止这个可恶的恶魔，他拦在了痛苦求生的人面前，妄图替他们挡住火球！可火球穿过了他的身躯，砸在了那群人的身上，是一股烧焦的刺鼻气味。

    身为局外人，他根本无法阻止。

    他不知道该怎么，只能绝望又手足无措地旁观着，路西菲尔跪在地上，无力感让他窒息。

    “伟大的上帝啊，如果你真的存在话，请您解救这些可怜人们吧。”

    也不知是上帝真的听见了路西菲尔的呼唤，还是巧合。上帝真的就这样出现在恶魔面前，和恶魔展开了旷世大战。

    上帝是创世之神，没有人能打败上帝，恶魔也不行。

    上帝很快就杀死了恶魔，向人类散播着福音，并且承诺只要人们信仰他，他就会一直守护人类。

    上帝是如此的神圣，是如此的怜爱他们的信徒，因为这次灾难的降临，人们信奉上帝，为上帝建立起教堂，以方便聆听上帝的召唤。

    世界好像又回到了正轨，只是多了一个神。

    路西菲尔看着恶魔被上帝打败后，劫后余生地呼出了一口气。

    可画面一转，他竟来到了天堂。

    这时候天堂还是空荡荡的，路西菲尔和天使都还没有诞生，上帝身边也只有神官。

    “伟大的主啊，恶魔就在这里面，请问我们要怎么做？”神官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瓶子，瓶子里面是一团黑漆漆的东西，里面的恶魔正疯狂地撞击玻璃瓶，想要逃出来。

    恶魔不断地尖叫：“耶和华，你欺骗了我，你明明答应我，只要我降下灾难，然后在你出现的时候故意输给你，这样你就能得到那群人的信仰，你也会允许我留在天堂！可你却欺骗了我，你根本没有打算让我留在这里，你这个卑鄙小人！”

    耶和华声音飘渺，淡淡地开口：“你不过是一个卑鄙下贱的恶魔，我身为神，为什么要遵守和你的约定，你不配。”

    “耶和华，你这个垃圾！”

    “我将会杀死你，在所有人面前，将你绑在十字架上，处以火刑。”耶和华从神官手里接过玻璃瓶，宣判着恶魔的死刑，“这样，我的信徒就会越来越多，我的神力就会越来越强大。”

    “啊啊啊啊！耶和华，你该死！我要杀了你！”

    “你永远都不可能杀死我。”耶和华嗤笑。

    恶魔大吼，声音是这么尖锐刺耳，像是来自远古的呢喃：“我要诅咒你，你会失去你所在乎的一切，包括他们对你的信仰，你会死在你最敬爱的信徒手里，从天堂坠落地狱，你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神，你将会成为地狱里最肮脏的臭虫，千百年都洗脱不干净你的罪孽！”

    “耶和华，你的欲望和贪婪，你的傲慢和自负，将会害死你！”

    耶和华冷笑：“绝不可能！”

    恶魔狞笑：“没错，我还要让那些因你枉死的可怜无辜的人，他们死后灵魂将回归地狱，他们将在地狱里永生，不死不灭！只要你的恶念存在一天，只要你的贪婪永远不散，只要你还是尊贵的上帝一天，恶魔将永远以你为敌人。”

    “永生永世，不死不休！”

    恶魔的话，成功惹怒了耶和华，耶和华当即就恼羞成怒，将恶魔折磨的痛不欲生，最后当着所有的面，将恶魔用大火烧死了。

    而做完这一切的耶和华，每每想起恶魔的话，心里都焦灼难耐。

    他恐惧坠落和死亡，放不下他高傲的神的身份，只能一直劝慰自己，这都是恶魔临死之前的胡说八道。

    直到耶和华座下的神官前来禀报，那些曾经被恶魔杀死的人们，真的如恶魔的诅咒所说的那样，化身成为新的恶魔，并且占领了地狱，并且痛恨着上帝。

    耶和华尝试着杀死他们，可是他们的灵魂因为恨意，不死不灭。

    耶和华终于慌了。

    他可能会被自己的信徒杀死，所以他必须建立一只强大的天堂守护者，护卫自己。

    于是，他拿出了自己傲慢、嫉妒、贪婪、暴怒、懒惰、暴食和色欲，做成了七个大天使，其中继承了耶和华傲慢的路西菲尔是最接近上帝的存在，也是上帝最喜爱的孩子。

    可是，光是这样，根本不够。

    为了让更多的人类信奉自己，为了让自己的力量不断地强大充盈起来，耶和华愈发不满足现状，甚至自己开始尝试制造苦难！并且将这一切嫁祸到地狱里的恶魔头上，然后他再充当救世主一样的角色降临人间，拯救那些可怜的人。

    果不其然，所有人都信奉了上帝。

    上帝为了进一步控制人类，紧接着，他向人类传播原罪论这一说法，让他们相信自己罪孽深重，再不敢反抗自己。

    至那以后，没有人不信奉上帝，因为不信奉上帝的人，都会被上帝杀死，成为地狱里的恶魔。

    而地狱里的那些所谓的可恶恶魔，根本不是恶魔，是被上帝害死的人。

    而那些所谓的神，才是真正的恶魔。

    这就是温莎公爵说自己根本救不了那些人的原因。

    这世界上，没人能和上帝抗衡。

    “我看见了，上帝为了人们能够信仰他，利用了恶魔，杀死了好多无辜的人。”路西菲尔的眼泪落了下来，他嘶哑着声音说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上帝带来的苦难……”

    温莎公爵一脸心疼地看着路路西菲尔，将他抱在怀里，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在哄小孩一样：“乖，乖，这不是你的错，乖……”

    “我是如此敬重上帝，我甚至愿意为他付出我的生命，也要誓死守护他。”

    “可是，他却欺骗了我，欺骗了所有的人！”路西菲尔的声音越来越冷，像是被淬上了寒冰，“他辜负了我们这些信徒！”

    温莎公爵的声音依旧很稳，甚至连情绪都没有触动一点，就像是早就料到一样：“没错，上帝欺骗了你。”

    路西菲尔忽然从温莎公爵的怀里起来了，他的眼神变了，里面泛着莹白的光芒，身后的翅膀隐隐约约，像是要显现出来一样。

    温莎公爵将这一切都在看在眼里，他抿着唇道：“路西菲尔，请别哭泣，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真是可怜的天使啊，可惜他并没有打算让路西菲尔在此刻觉醒。因为路西菲尔的心里还存在怀疑，因为他还不够痛苦，因为这可怕的未来还没有到来。

    一朵玫瑰悄无声息地探出来，落在路西菲尔的后背，那白光立马就消散了，只留下一个血红色的玫瑰印记。

    温莎公爵封印了路西菲尔属于天使的力量。

    “那你呢，你会欺骗我吗？”路西菲尔终于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那句话。

    “如果我欺骗了你，你会怎么做”温莎公爵笑了起来，露出两个小虎牙，可爱又俏皮。

    “我会杀死所有妄图欺骗我的人，所有！”路西菲尔前所未有的暴力，眼圈发红，狠辣无比。

    温莎公爵笑开了，他勾着路西菲尔脖子，呼吸在他的脖颈间喷散，是无边的旖旎暧昧。

    “信我，亲爱的路西菲尔，任何人都会欺骗你，只有我不会欺骗你。”

    路西菲尔松懈了下来，他像是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将温莎公爵紧紧拥抱在怀里：“谢谢你，公爵大人。”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软软见此，不由自主地开始吐槽：【才怪呢，你嘴里就没有一句真话。】

    这世界上，最大的骗子就是叶清元。

    “真话是说给傻子听的，假话才是说给聪明人听的，要不然我怎么将可爱的路西菲尔骗到手呢。”

    ————

    许是冲击太大，路西菲尔持续半个月都是闷闷不乐的，向来对上帝敬重无比的他，对于祷告这件事情，变得极为不屑，几乎可以说是可有可无的。

    叶清元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又是星期天，叶清元牵着路西菲尔的手，叮嘱道：“大哥哥，马上博尔顿爷爷就会接我们去往教堂祷告，你千万不能像上一次那样睡着了，要不然会被修女看见的，到时候，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没错，上一次路西菲尔在祷告时，因为无聊，竟然靠在叶清元的肩头上睡着了！最后被修女发现了，幸亏他们用温莎公爵将修女堵回去了，要不然他们一定会被处以鞭刑！

    路西菲尔依旧是病恹恹的，只有看到叶清元时，眼神才会有所动容，他宠溺地拍了拍叶清元的小脑袋，答应道：

    “请别担心，萨麦尔，我保证那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出现了。”

    叶清元轻快道：“好！”

    他们走去了外面，布兰琪已经等在外面等着了，手里还拿着松软的面包，这是给小老头做早餐。

    可是他们等啊等，小老头还是没来。

    他们就这样焦灼地等了一个小时，驴车才慢悠悠地从不远处走来，可来接他们并不是小老头。

    是小老头的同事，一个叫做西拉斯的年轻人。

    年轻人沉默寡言，只是告知了一声小老头有事，会晚点到教堂，自己会代替小老头送他们去往教堂，然后就不说话了。

    叶清元他们虽然都有些疑惑，但因为时间不多了，也没空询问这么多，只能先按照小老头的安排，去往教堂。

    布兰琪很害怕小老头出什么事情，一路上都拉着叶清元的手不肯放，叶清元就一边安慰着她，一边陪着布兰琪一起等。

    路西菲尔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终于，就在教堂即将关门的时候，小老头赶了过来。

    小老头的脸上依旧带着慈祥的笑容，可步子却比平时蹒跚许多，他身上裹着厚重的黑布，将自己本来干扁的身体，硬生生变得魁梧起来。

    路西菲尔不由自主地打量着小老头。

    “亲爱的布兰琪，我来了，请别哭。”小老头拍了拍布兰琪的手，看着布兰琪的眼神，前所有的沉重和思念，“亲爱的布兰琪，最近过的怎么样？”

    布兰琪听见了小老头的声音破涕为笑：“我过的很好，亲爱的爷爷！”

    “那就好那就好。”小老头一脸欣慰，仿佛还有些不舍，他道，“亲爱的布兰琪，请答应我，无论以后你看不看得见，都要努力的好好活着，一定要快乐知道吗？”

    这话让布兰琪有些摸不到头脑，但布兰琪还是乖巧地点头：“爷爷，我会的，请您放心吧！”

    “乖孩子。”小老头又看向了叶清元和路西菲尔，他笑的有些勉强了，“萨麦尔，路西菲尔，真的很感激你们，这么照顾我的孙女，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可否从今以后，继续帮我照顾我可怜的孙女……”

    小老头眼圈红了，他的嘴唇和胡子都颤抖着，根本不像是在说话，像是在交代遗言。

    叶清元嘴里发苦：“我会的，博尔顿爷爷，你可以告诉我吗，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伤心……”

    小老头刚想开口说话，可是台上的神父说话了，祷告要开始了，他们必须噤声。

    叶清元只好作罢，打算等祷告结束再询问小老头。

    他们在上帝的面前跪拜，真诚的祈祷，在身前一遍又一遍的划着十字架，祈求上帝宽恕他们的罪恶，保佑他们的家人平平安安。

    教堂是如此的安静。

    他们闭着眼睛，不知不觉中，一股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是这么的刺鼻，逼得叶清元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看见了让自己目眦欲裂的一幕。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老头的身子底下，已经汇聚成了一大片血泊！甚至有些，已经浸湿他的衣服！

    小老头僵硬地跪着，浸泡在他自己的血液里，厚重的衣服没有让他的身躯倒下去，让他直挺挺地跪着，以至于只有双手垂下，而那惨白的脸庞始终向着上帝，他的死不瞑目的双眼，就这样看着上帝，看着上帝那慈悲的雕塑。

    眼泪几乎是在瞬间落下来了的，巨大的冲击力让叶清元直接呆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背后被惊起冷汗，眼里全都是迷茫，叶清元有一种在做梦的错觉。

    小老头……他死了……？

    “爷爷……”

    路西菲尔也在此刻睁开了眼睛，比起叶清元的压抑和沉重，当他看见这一幕时有什么东西在路西菲尔心里炸开，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起身，暴起，额头上的青筋预示这主人的愤怒，不平，还有痛苦。

    路西菲尔想要去搀扶小老头。

    “大哥哥，不要……”叶清元拉住了他颤抖着声音说道。

    纵然再悲伤，再悲痛，他们都无法起身。

    因为这是属于教堂的规矩，没有人可以打断祷告，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打断了祷告都会被处以死刑，绝不姑息。

    路西菲尔在颤抖，一种绝望从他的心底蔓延。

    他早该知道的，明明他都已经知道了结局，为什么他不早点做打算，为什么不把小老头接回来！

    叶清元的眼泪更是止不住，为了不让自己哭出声，他只能撕咬着自己的手腕，拼命地压抑。

    上天啊，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悲伤的气氛，很快就让安静的布兰琪发现了不对，她嘴角还挂着干净温柔的笑意，低声询问道：“萨麦尔，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叶清元僵住了，他的哭声快要压抑不住，偏生还要扯出一个笑容来，是这么的滑稽可笑。

    “没……事……”叶清元一字一顿地说，忍住哭腔，心里却燃起更绝望的悲哀。

    “那就好。”布兰琪并没有察觉到异常，轻轻地点头。

    布兰琪是这么温柔，小老头又是这么好。

    这让叶清元马上怎么开口，告诉布兰琪发生了什么？

    伟大的上帝啊，如果你真的救世主，为什么不救他。

    他到死都在祈祷您的降临，能够保佑他爱的人，可你为什么能够这么冷心冷肺，看着你的信徒，在你的教堂里，你的雕塑下，你的眼前这样悲惨死去！

    路西菲尔看着几乎快要晕厥过去的叶清元，膝行到他的身边，将他紧紧地拥抱在怀里。

    路西菲尔咬着唇抽噎。

    对不起，对不起……

    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